1：業(yè)瞳，之一
“這是冬天的衣服，這是夏天的衣服，這是這邊的特產(chǎn)，到表哥家后記得拿出來要放冰箱，這是牙刷，這是毛巾，表哥家有日用品，盡管用就行，再檢查一下有沒有什么沒帶的?！?p> 擁擠的房間內(nèi)，體態(tài)臃腫的中年女人半蹲在地上，將手拉箱里面的東西挨個檢查了一遍，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顯得有些吃力，站在床邊的男孩趕忙上前攙扶。
“唉，我們家瞳瞳最懂事了，那破學校不去就不去！搞得像誰想去一樣，真是……”中年女人嘴上罵著，手上也忙個不停，把要帶的東西都打包好，放在了門口。
“哎喲，說個不停了還，一直在那說有什么意思？！”從屋外進來的男人一邊從女人手里接過行李，一邊不耐煩地說道。
“哦！你兒子在學校受了欺負你非但不說，你還反過來說我有什么意思？你這個父親怎么當?shù)模[明了就是那破B學校誣陷我們家孩子，我們孩子在學校里受了欺負他們就屁都不放一個！哪有這樣子的學校?。 ?p> 男人緊閉雙眼，似乎很頭痛的樣子，朝業(yè)瞳招了招手，說：“走吧，別搞得一會遲到了?！?p> “你急什么？這不還有兩個小時嘛！從這里過去車站又不遠！”
“路上要算著堵車的時間撒！走了，業(yè)瞳！”男人拍了拍男孩的肩膀，父子倆朝門外走去。
“東西都帶齊了沒有！再看仔細一點，別到時候到了車站又忘記帶什么東西，證件，車票東西都在包里了嗎！”女人追出來問道。
男孩終于張了張嘴，聲音有些細弱地回答：“都帶了?！?p> “帶了就把它裝好，不要在路上搞掉了，東西一定要帶齊！”
“行啦行啦，這么啰嗦干嘛，現(xiàn)在快遞這么方便，忘記帶了就寄過去唄！”男人皺了皺眉。
“你兒子就要去外地了你不擔心！”女人咆哮著，男人感覺耳膜都在顫抖，但是當他看到女人通紅的眼眶時，卻又心軟了下來。
“業(yè)瞳你先上車，檢查下還有沒有什么東西沒拿的?！蹦腥诵÷晫δ泻⒄f道，業(yè)瞳便輕手輕腳地把背包拿到路口的面包車上，坐在車廂里，透過車窗看向自己的那間屋子。
他們的屋子位于兩側大廈之間，周圍還有數(shù)十個同樣大小的屋子，但在大廈的陰影下仍然顯得渺小，聽父親說，在他們小的時候，屋子周圍還沒有這樣的大樓，早上都是被陽光照醒，放學了就在附近的空地玩玻璃珠，拍卡片……
長大了以后，屋子附近的地皮被人買下，做起了這些摩天大樓，多出來的地方就修剪成花園，但再也看不到有小孩在那里拍卡片，而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玩著電子游戲。
“終于能離開這里了，我也想見識一下更廣闊的世界啊——”耳邊再度傳來那熟悉的聲音，業(yè)瞳憤怒的扭頭望去，看到的只是空蕩的座椅。
駕駛室的門被打開，男人鉆進車里，發(fā)動引擎。有人敲響了車窗，業(yè)瞳搖下窗戶，女人又塞進來一個袋子。
“這些帶在路上吃，不要全吃完了，留一點給你表哥?！迸寺曇暨煅手f道。
業(yè)瞳接過袋子一看，里面全都是一些他愛吃的廉價零食，小餅干，薯片，魷魚條等。
“走了?！蹦腥嘶仡^說道，女人縮回頭去，業(yè)瞳搖起車窗。
“路上小心！開慢一點！”
男人踩下油門，驅使面包車緩緩離去，女人跟在車尾一路來到巷口，面包車駛上公路后速度提升，以人的腳程已無法與之相比，女人便站在路口，奮力揮手與自己的孩子道別。
等到已經(jīng)徹底無法看見女人的身影，這時業(yè)瞳才開始感到一絲酸楚，他躲在男人無法通過后視鏡看到的區(qū)域，偷偷地抹著眼淚，這種行為與掩耳盜鈴無異，因為男人都看在眼里。
一路上，父子二人都沒有說話，業(yè)瞳哭累了就看著窗外發(fā)呆，或是通過玻璃的倒映看著自己懦弱又丑陋的模樣，心里暗自埋怨，思緒也隨之回溯到一個星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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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業(yè)瞳，借我點錢吧，我中午沒錢吃飯了！”第三節(jié)課下課的時候，一名身材壯實的男生走到業(yè)瞳的課桌前對他說道。
業(yè)瞳只是瞥了對方一眼，便知道對方在撒謊——今天早上對方才從自己母親手里拿了500塊錢的生活費，而且每天早上他母親都會給他不少于500塊錢的生活費，就算是現(xiàn)在，這家伙的口袋里都還揣著400多塊錢。
最主要的問題是，這家伙借錢就從來沒還過！
“你上次找我借的50還沒給我呢——”業(yè)瞳心里雖然很氣憤，但聲音卻很小。
“下次還，下周一就還給你好吧。”
“你之前找我借的都沒還……”業(yè)瞳還想推脫，對方的態(tài)度一下就變得強硬起來，拍了一下業(yè)瞳的肩膀用質疑的語氣說道：“你是不是不借撒，咱們是不是兄弟！”
誰跟你是兄弟啊——業(yè)瞳眉頭緊鎖，本身這周的生活費就不多，再借別人的話自己吃飯都成問題。
“好撒，你是不是不講義氣！”男生步步緊逼，肢體動作也變多了，一會把手搭在業(yè)瞳肩膀上，一會坐在業(yè)瞳的課桌上，他看見業(yè)瞳放在桌上的筆盒，從里面拿出一支嶄新的黑色中性筆放在手里端詳著，業(yè)瞳知道他在想什么，連忙伸手想要奪回來，但對方將手抬高，反倒問他：“借不借！”
“你又要借多少撒！”業(yè)瞳沒有辦法，只好暫時妥協(xié)。
“吃個飯而已，要不了多少的，50唄，明天一定還你！”男生諂媚地說道。
“50？！”業(yè)瞳簡直要驚掉下巴，10塊20塊也就算了，50塊錢這吃的是什么東西？撒上金箔的快餐嗎？！
“明天還你好吧，一定！”男生揚起下巴，大聲說道，盡管業(yè)瞳心里很清楚對方只是隨便說說，但他就是無法鼓起勇氣說出那個“不”字。
他緩緩地從口袋里拿出這個星期僅剩的80塊錢，卻被男生一把搶了去，如果不是業(yè)瞳及時攔住對方，可能連自己吃飯的錢都拿不回來。
“哎呀多給30又不會怎么樣，還你行吧，50塊錢也夠了，隨便吃點算了?！蹦猩鷮⒍喑鰜淼?0元隨手扔到地上，便朝門口走去，一邊走著還一邊跟等候在門口的朋友們炫耀手里的錢。
業(yè)瞳俯下身去，撿起掉在地上的錢，將其揣進兜里，剛一抬頭，便看到眼前出現(xiàn)一名女生，對方胸前捧著一個飯盒，里面整齊排列著蔬菜，米飯和炸肉，女生笑對著他，說道：“要吃點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