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點,之四
從機場通往廣城市中心,長達26公里的高速公路上,兩輛超速并行的轎車已經(jīng)引起了交通警察的注意,然而在他們趕到現(xiàn)場之前,兩輛轎車之間的博弈仍未結(jié)束。
“大叔!您不必心疼我的車!雖然為了買它花了我三成的積蓄,但是這輛車從現(xiàn)在開始已經(jīng)不是我的了!所以放心大膽地撞吧!”吳昊咆哮道。
“你他媽的!我是在心疼我的車!”中年男人罵罵咧咧地一轉(zhuǎn)方向盤,雙方車頭碰撞在一起,但對方卻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好家伙,這個茍囸的車技不錯??!”中年男人一拍方向盤,重振旗鼓,再次發(fā)起撞擊。
而對于司機來說,黑色轎車的撞擊根本不值一提,他現(xiàn)在需要解決的是幫助隊長脫困,可是他的身上并沒有攜帶任何武器,而且如果他松開了方向盤,“馭者”也就會隨之解除,所以他只能利用“馭者”的能力,去擺脫當前的困境。
雖然這輛車的速度和穩(wěn)定性都比不上隔壁那輛黑色轎車,但是這輛車卻擁有著“靈魂”,它并非只是一個單純的“載具”,而是一個擁有自主意識的“坐騎”!
只見司機輕轉(zhuǎn)方向盤,伴隨著一陣刺耳的摩擦聲,灰色轎車在公路上劃出一個規(guī)整的弧線,隔壁的黑色轎車就像是被甩出去似的繼續(xù)向前飛馳,馬墻眼疾手快,在快要被慣性甩出車窗的時候,一只手伸進車內(nèi)抓住了車門上方的扶手,另一只手牢牢地拽住隊長的衣領(lǐng),即便如此他也還是扭傷了手腕。而當黑色轎車里的二人反應(yīng)過來時,灰色轎車已經(jīng)調(diào)轉(zhuǎn)了180度,車頭變車尾,后輪高速旋轉(zhuǎn)與地面摩擦產(chǎn)生的劇烈白煙一路飄散到另一側(cè)的車道。
接下來,馬墻還將要面臨一個新的問題,司機一腳油門,駛過綠化帶,直接沖向?qū)γ孳嚨赖淖o欄。馬墻幾乎能想象出自己被高速行駛的轎車和護欄夾在中間摩擦的景象,他必須盡快進入車內(nèi),否則那就不只是磨破褲子這么簡單的事情了!
然而當他好不容易把半個身子送進車里的時候,司機竟然通過總開關(guān)將后座的窗戶給提了起來,把馬墻卡在了車窗上,讓他進退兩難,不僅如此,隊長的右手終于從座椅下找到了跌落的小刀,他不斷地用小刀從馬墻的視野盲點發(fā)動攻擊,馬墻在被刺中幾次手掌后,一把抓住了隊長持刀的手腕,便不再放手,可是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無法應(yīng)對接下來可能會發(fā)生的事情了。
“就這么繼續(xù)加速!撞死這個混蛋!”隊長聲嘶力竭的喊道。
就在這時,業(yè)瞳從書包里取出一條毛巾,從前往后一把勒住了司機的脖子,司機顯然被這意料之外的襲擊搞得措手不及,為了維持“馭者”,他必須保持一只手在方向盤上,他只能騰出一只手去應(yīng)付脖子上的毛巾,可是業(yè)瞳把毛巾在座椅背后又打了個死結(jié),雙腳抵住椅背,整個人向后靠去,司機整個人幾乎開始翻白眼了。
馬墻沒有錯過這個機會,他騰出一只手來,摁下車窗按鈕,同樣把握機會的人還有隊長,隊長立刻用另一只手接過被馬墻抓住的那只手中的短刀,向馬墻用力的刺去,刀刃沒入了馬墻的肩膀,但馬墻也把窗戶降了下來,激增的腎上腺素令馬墻無視疼痛,躍入車內(nèi)與隊長扭打在一起,隊長的力量在馬墻之下,不出一會就被馬墻狠狠地掐住脖子摁在了座椅上。
“解……解除‘馭者’,快——快解除!”隊長聲音沙啞的低吼著,馬墻只看到司機松開了握住方向盤的那只手,隨后,整輛車就像無頭蒼蠅似的在公路上游蕩,最后,失控的轎車一頭撞向公路護欄,地面的凸起將轎車掀飛,側(cè)翻的轎車沿著斜坡一路滾落到下方的森林中,四個人在車里上下翻飛,馬墻龐大的身軀正好堵住了窗口,沒有任何人被從車里甩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撞在了某棵粗壯的樹干上,轎車停止了翻滾,但車里的四個人都早已是頭暈眼花,分不清天南地北,馬墻是在剛才的顛簸中受傷最嚴重的,斷成兩截的短刀其中一半陷進了他肉里,另一半砸中他的眼鏡,眼鏡碎片劃傷了他的左眼。
其次是司機,司機的脖子被業(yè)瞳的毛巾死死地固定在了椅背上,身體雖然有安全帶的防護,但轎車滾動時所造成的震動,卻給他的脖子帶來了巨大的負擔。
運氣最好的恐怕就是隊長了,好幾次他險些被甩出車外,卻都被馬墻那碩大的身體擋了下來,因此除了頭部受到撞擊產(chǎn)生的輕微腦震蕩以外,他甚至談不上受傷。
此時的隊長已經(jīng)無暇顧及其他,他必須趕在“那些人”來到之前離開這里。“那些人”對他而言,就像警察與罪犯,就像監(jiān)考老師和作弊的學生,總而言之,如果不趁“那些人”來到這里之前就逃走的話,他的人生恐怕也就到此為止了。
就在他將要爬出車廂的時候,有什么東西抓住了他的腳腕,隊長回頭看去,發(fā)現(xiàn)阻止他的人又是馬墻!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惜如此也要阻礙我,你明明就不是‘那邊’的人,不過只是一個覺醒了‘思維特權(quán)’的偽劣品,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就能把‘碎片’獻給我的主人,那位至高無上的‘君主’!可是——就是因為你,就是因為你這個卑鄙的,渺小的,又煩人的低等生物!把我的計劃都給攪亂了!!”
隊長氣急敗壞地抬腿踹打馬墻的頭部和手臂,一遍又一遍,從不同方向,用不同方式,踢,砸,踹,壓……而馬墻早已失去了意識,之所以還緊握著手不放,僅僅只是因為在他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給身體下達的最后一個命令就是“不要松手!”
令隊長停下動作的,是出現(xiàn)在斜坡上方的吳昊二人,這讓他再度聯(lián)想到自己所害怕的“那些人”,于是他掰開馬墻的手指,將腳從對方手中掙脫出來,臨走時又補上兩腳,便腳底抹油的跑掉了。
“你媽的!有種別跑!你這個狗雜種!”吳昊幾乎是從坡上滾下來那樣,一邊跑著一邊大喊,完全沒意識到胳膊跟小腿被凸起的石頭和樹枝給劃破,他很想去追趕那個膽小的跟蹤者,但當務(wù)之急還是他摯友的生命安全最重要。
“老馬?老馬!馬墻!你給回個話啊馬墻!”吳昊伏在車前,看著地上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馬墻,以及其胸口滲出的大量血液,頓時傻了眼。
“哈呼——哈,哈呼——怎,怎么樣!人還活著不?那狗X的呢?”中年男人這時才從斜坡上溜下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不清楚,我怕他快不行了啊,大叔!”吳昊抱著好友抬起頭說道。
“凈特么扯些歪犢子蛋!人體可是很奇妙的,哪能說沒就沒!”中年男人探頭進車內(nèi),看到斜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的業(yè)瞳,便晃了晃對方的胳膊,問道:“喂!小子,怎么樣?還好嗎?!”
見業(yè)瞳沒說話,中年男人又走到駕駛座前,見到一個人被毛巾勒住脖子卡在駕駛座上,連忙喊道:“誒!臥槽,這狗X的還在呢!他朋友丟下他一個人在這里,自個兒跑掉了!”
吳昊一聽這句話頓時來了氣,放下馬墻,大步流星的沖到駕駛座前,伸手進去揪住司機的衣領(lǐng)便打,一拳接一拳,打的不過癮,又伸腳去踹。
“喂!行了,喂喂!別把人給打死了!一會警察來了還得問話的!”中年男人從后面拽住吳昊的胳膊將對方從駕駛座旁拉開,吳昊還像個初中生似的嚷嚷著:“別管我!讓我打死這個天殺的!”
“真是的!也不知道為什么要跟你們趟這趟渾水!早知道我那會就應(yīng)該直接開車走人,沒準兒我這會都快到家了,我那還在讀大學的女朋友都煮好飯了!”中年男人抱怨道。
聽到對方的抱怨,吳昊這才冷靜下來,恰在此時,中年男人像是聽到什么似的抬起頭,過了一會,吳昊也聽到了,那是警笛聲。
“這出警速度真是快啊,希望他們帶了醫(yī)生過來?!敝心昴腥苏f著就朝斜坡上走去,原來剛才在車上,他就已經(jīng)聯(lián)絡(luò)了警方,但他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說過需要救護車這句話。
“老馬!老馬,撐住啊老馬!”吳昊又回到馬墻身旁,大聲叫喚著。
幸運的是,警方料到可能會出現(xiàn)類似的狀況,因此與警車一同前來的還有一輛救護車,醫(yī)務(wù)人員簡單處理了一下馬墻的傷勢后,便將其抬進了救護車。
“警官先生,這件事情你們完全可以查看監(jiān)控錄像,我是聽說有人拐賣學生才會開車超速的,我跟他們是在前面那啥加油站相遇的——對,那輛摩托車是我們,也不是,是那兩個人其中一個的,也不算是,是他們突然在什么地方找到的,總之就是很奇怪了……”另一邊,中年男人跟警察交代事情的經(jīng)過。
吳昊跟著馬墻一塊上了救護車,業(yè)瞳只是受了點輕傷,醫(yī)務(wù)人員幫他清理完傷口,便給了他一杯溫水讓他坐在一旁等待警察的詢問。
至于司機,同樣被抬上了擔架,但是因為有中年男人和吳昊的口供,因此有兩名警察隨行。
此時,馬墻逐漸恢復了力氣,他一直都清醒著,只是為了在自己徹底昏迷前,傳遞出一個消息。
他艱難地抬起手,碰了碰摯友的胳膊,吳昊觸電般回過頭來,望著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馬墻,對方勾了勾手指,吳昊迅速將耳朵湊了過去,只聽馬墻有氣無力地對他說道:“業(yè)瞳——送他回家?!?p> 吳昊怔住了,他縮回頭來注視著馬墻,重復了一次:“送那小子回家?”
馬墻眨了眨眼,代替點頭。
一時間,吳昊的內(nèi)心被觸動,鼻腔的深處涌出一股酸楚,他捏緊拳頭,上下顎用力咬合在一起,他緊皺著眉頭,仿佛十分悲痛的樣子,他想碰觸馬墻的身體,但手臂抬起又放下——
馬墻!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溫柔了!是什么改變了你,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但是,但是——這樣的你,簡直太帥了!
吳昊心想,他的內(nèi)心,已對自己的友人產(chǎn)生了敬意!也對自己擁有這樣的朋友而感到無比自豪!
“放心吧,我一定會把他送到家!”吳昊看著馬墻的雙眼,而馬墻等的也就是這一句話,見到吳昊答應(yīng)后,他便緩慢地合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