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的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楊廣與楊勇跟隨獨孤伽羅,一大早便乘坐馬車入宮。由于楊廣年紀(jì)尚小,遂與楊勇同乘一輛馬車。
一路上,穿過北大街,楊勇拿著一本《道德經(jīng)》,不急不緩的翻閱。楊勇?lián)Q了一身新的白袍,身上披著的一件白色貂裘大衣,看上去容光煥發(fā),甚為養(yǎng)眼。
楊廣則穿著青色貂裘,一張白皙的臉白里透紅,如粉雕玉琢般,俊俏之中不失英雄氣概。只見他偷偷地撩開右邊的簾子,身子靠在窗口,瞄著馬車一路上壓過的青石板,聽著車輪滾動的吱呀聲,眼神清澈之中帶著些許迷惑。
“未來的路,該怎么走?”楊廣在心里想了無數(shù)遍,卻還沒有想出一個可行之路,“當(dāng)皇帝?或者,盡心輔佐大哥?”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可謂已經(jīng)是一個天大的問題?,F(xiàn)在,這兩馬車內(nèi)坐著的兩個男人,將是決定未來天下趨勢的人。
楊廣心里糾結(jié),同時也有些激動,脫口而出:“大哥,你覺得天下之勢當(dāng)如何?”
楊勇一愣,握緊了書,正色道:“眼下,我北周當(dāng)可滅掉北齊,完成北方的統(tǒng)一。至于南陳等國,國主昏庸,朝廷之中多為奸逆之徒,遠(yuǎn)不如我北周君明臣賢。我北周猛將如云,在武帝帶領(lǐng)下,當(dāng)可完成一統(tǒng)天下的大業(yè)!介時,不說咱們父親可加官進爵,就連我們兄弟也可多有榮光。”楊勇對未來天下大勢,還有比較樂觀的見解。
馬車已經(jīng)進入了宣直門,直往北周阿史那皇后的德化宮駛?cè)?。楊廣兩眼望著高高的宮墻,輕輕地?fù)u了搖頭,嘆道:“世間之事,瞬息萬變。這往后的事,誰也料不到,萬一武皇帝大行……”
未等楊廣把話未說完,楊勇臉色驟變,用手捂住楊廣的嘴,壓低了聲音,略有些生氣地道:“小孩子家家,豈可滿嘴胡言,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武皇帝正值壯年,憑皇上的文韜武略,定能建立一番奇功偉業(yè)。二弟切不可胡說,否則反而給楊家招來殺生之禍!介時,你楊廣便是我楊家的大罪人!就算死了,你也無面目面見九泉之下的爺爺和列祖列宗!”
楊廣掙脫了楊勇的手,關(guān)住了簾子,小聲說道:“大哥!誰也預(yù)料不到日后的事。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武皇帝大行,那他的后繼者能否如武皇帝一樣?如能一樣,就算不能一統(tǒng)天下,那也足以成為一個守成之君。如果后繼者是昏庸無能之輩,那北周的命運將難以預(yù)料!介時,你我,父親,母親,還有弟弟妹妹的命運也將難以預(yù)料了!這些,你可想過?”
楊勇一怔,坐在原位,一言不發(fā),滿臉皆是驚愕之色,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七歲的弟弟,會有此奇言怪論,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叭粽嫒缍芩?,那便如何?”楊勇想不出答案。
楊廣盯著楊勇,又道:“此次伐齊,我北周固然得勝!大軍班師回朝,我們父親作為大將軍,加官進爵,自不在話下。但是,如此一來,父親會不會受到猜忌?且不說武帝武皇帝賢明,不太可能猜忌咱們父親。但是,他若大行,那他的后繼者能否不猜忌咱們父親?當(dāng)年,先皇可是找人替咱們父親看過相的!”
楊勇啞然失色,臉色慘白,再也鎮(zhèn)定不下來,卻又聽楊廣說道:“大哥,等爹爹回來,當(dāng)勸他早作打算。”
楊勇呆坐良久,頹然說道:“二弟,此話不可再對第二個人提起知道么?否則,憑借你這幾句話,就足以毀了我們?nèi)?,也不等武皇帝的后繼者來猜忌我們老楊家了!”
楊廣瞧著楊勇緊張的神情,意識到剛才所說之話的嚴(yán)重性,展顏一笑,道:“大哥,你不用如此緊張,我剛才也只不過是做了一個假設(shè),你不必當(dāng)真,以后,我再也不說這話了,你放心。”
楊勇將信將疑,這段時間來,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的這個親親二弟有些不同尋常,也不知他小小腦袋里,裝著些什么內(nèi)容。
楊勇淡淡地說道:“如此甚好!二弟,切記凡事皆需謹(jǐn)言慎行,不可造次!”
楊廣尷尬一笑,點了點頭,卻見趕馬車的馬夫掀開車簾,道:“二位公子,德化宮到了?!?p> 楊勇稍整衣襟,又替楊廣理了理鬢邊一縷凌亂的黑發(fā),微微一笑,道:“好!”隨即,拉著楊廣的手,走下車去。
獨孤伽羅早已下了馬車,見兩個兒子走了下來,隨即走上去,伸手拉著兩個兒子,跟隨著宮女進上了進入德化宮的臺階。
德化宮為后宮之主的阿史那皇后的居住之地,其建筑甚為雄偉壯觀,雍容氣派。正殿門口上,寫著“德化宮”三個大字的牌匾顯現(xiàn)出皇家貴態(tài)。
入得宮去,卻見頭戴鳳冠的貴婦站立當(dāng)中,一雙丹鳳眼嬌媚無限之中,帶有冷艷之態(tài)。她左首邊,站著一位少年公子,神態(tài)極具威嚴(yán),年紀(jì)與楊勇相若,長得與那貴婦人頗為相似。
貴婦人的旁邊所站之人,楊廣卻是認(rèn)識的,正是那日來隋國公府吃飯的獨孤姨母。獨孤姨母的身旁,卻又站著一個少年,看上去,他的年紀(jì)比楊廣稍大。
獨孤伽羅拉著楊廣和楊勇得手,恭敬地走到那貴婦人的面前,倒頭便拜,楊廣下意識地意識到那貴婦人便是阿史那皇后。
皇后微微一笑,伸出纖纖玉手拉起獨孤伽羅,道:“楊夫人,不必多禮。楊夫人昨夜睡得可好?”
獨孤伽羅盈盈說道:“多謝皇后娘娘關(guān)心,臣妾昨夜睡得挺好的。多虧了我這兩個孩兒,替我守夜,我才得以安穩(wěn)的睡下?!?p> “哦?”皇后一眼掃過看楊廣和楊勇,道:“楊夫人生的好兒子!兩位公子玉樹臨風(fēng),頗是大氣,更難能可貴的是,還如此的孝順。很好!很好!”
獨孤伽羅面不改色,腦袋微微低垂,道:“皇后娘娘見笑了!太子爺乃皇后娘娘的心肝寶貝,更是天之驕子,豈是我家那兩個渾小子可比擬的?!豹毠沦ち_此話雖有故意貶低自己兒子的意味,但他仍然能說得不卑不亢,足見其睿智。
孤獨姨母乃是北周八柱國之一的獨孤信的四女兒。此獨孤氏此獨孤伽羅大,是以,對自己的妹妹獨孤伽羅倒也頗為照顧。只見獨孤氏拉著獨孤伽羅,笑道:“妹妹!晚上,但我府上用膳如何?”
獨孤伽羅尚未答話,皇后卻笑著說道:“你們呀!我們正事沒辦,你們兩姐妹卻先商量著去何處用膳了,真是姐妹情深吶!”她此話倒也沒有責(zé)怪之意,只是用尋常嘮家常的語氣說來。獨孤兩姐妹相識一笑,道:“請娘娘贖罪!”
“好了好了!本宮也不是不許你們姐妹倆敘舊。只是,皇上與眾位將軍尚出征在外,他們可沒得過什么節(jié)了!本宮叫你們來,就只有一個目的。咱們女人雖然不能上陣殺敵,但總可以一起為在外打仗的英雄祈祈福。”
獨孤兩姐妹同時稱是。
“走吧!”皇后一手拉著一個獨孤氏,往里走去。太子并楊廣四人則緊跟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