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霞關外平原,營帳綿延一里,云高夜靜,本是漆黑的深夜卻被營地里的數(shù)百火把照的通明。
營地里,帳篷整齊,帳篷外無閑人走動,士兵都已就寢,只有巡邏隊二十人一組披甲持槍往來巡視。
營帳中間一座大帳篷格外突出,不僅大小要比其他帳篷大四五倍,而且氈子厚實,圖案精美,帳篷門前還鋪有一丈長的羊毛地毯,并且兩名衛(wèi)兵執(zhí)戟而立,戒備森嚴。
本應該休息的時間,大帳里卻猶如白晝十分熱鬧,十幾個身穿精實鎧甲,腰懸佩刀的武將佇立當中,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一兩個大嗓門的聲音時不時蓋過全場,但每個人的臉上卻一點笑容都瞧不見,不是立眉橫目,便是愁眉苦臉,還有幾個更是捶胸頓足,恨不得拔出佩刀劈他兩劈。
只聽一名年老將軍道:“他媽的,這群蠻韃子不知從哪冒出來,自我們收到蠻韃子要繞路攻擊同州的消息,緊趕慢趕,每天行軍八十里,還是沒趕上,難道這群畜生長了翅膀,幾萬人從天而降?”
另一名中年將軍名叫田井的說道:“長什么翅膀啊,甘將軍你駐防東方敵線有所不知,這群蠻子不知從哪弄來一個地圖,據(jù)說這地圖大到山川河流,小到密林小徑,無所不細,我們西路軍每每作戰(zhàn)不是被橫空出現(xiàn)的蠻子打個措手不及,就是被蠻子包了后路,劫營燒梁,苦不堪言,可是吃了大虧?!?p> 此將口中的老將軍乃是巨鹿侯平原大將軍甘奉,年過六旬,年輕時率軍南征北戰(zhàn)平賊掃寇,立功無數(shù),年老更是老當益壯,力拔千斤,現(xiàn)駐守東方防線,軍中頗高威望。此次西方同州受圍,奉旨前來支援,受命于征虜平北大將軍調配。這老兒只要有仗打,有蠻韃子殺,聽命于誰也不在意,看西邊打的熱火朝天可東防一個蠻韃子的影子也望不見,早急的老繭刺撓,接到上旨,整軍星夜奔赴西方,午時這才與主力大軍匯合。
甘老將軍憤怒地說道:“他媽的,哪個賣國賊這么無恥,將我方地圖送與敵人,讓我知道一定給你剁成肉醬喂狗!”
練練丟失城池,都是敵方出現(xiàn)在不可思議的地方,軍中早已傳開,說是蠻韃子手中有一份詳細地圖,所以才能夠百戰(zhàn)百勝。
“哎……”只聽一聲嘆息發(fā)自一名皮膚白皙長相英俊的中年將軍,說道:“若非如此,我西路怎會連丟一十三城。每次作戰(zhàn)敵人都如同從天而降,少則一二萬,多則五六萬,從不與我軍正面接觸,我守東城他攻西城,待我支援西城,他便轉身就走,很想與這群蠻人大戰(zhàn)一場,可就是沒有機會,人家快馬調動,熟悉的如同在自家后院,我方士兵疲于奔波,還哪有士氣迎戰(zhàn),哎?!闭f著搖頭不已。
田將軍向甘老將軍說道:“這位就是靖軍四虎之一人稱白面閻王的順德將軍胡夢溪?!?p> 老將軍哦了一聲,拱手道:“胡將軍年輕有為,老朽早聞大名。”
胡將軍立即躬身行禮,道:“久聞甘老將軍威名,今日終見泰山,三生有幸,還望老將軍日后多多教授,胡某定受益終生?!?p> 甘老將軍道:“胡將軍過謙了。我常與你們靖軍同是四虎之一的李勝李將軍打交道,那小子打仗真是一把好手,有一股子猛勁兒,殺起蠻韃子來真是不含糊,不然也不會派他駐守北防了。李將軍在老夫面前也經(jīng)常提起你,說你文武雙全,要比他一身蠻力強得多,老夫早就聽聞你們四虎曾帶領五千騎兵,直入草原,連勝七戰(zhàn),打的蠻韃子屁滾尿流。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p> 胡將軍揮手搖頭,神情蕭索道:“哎,那都是以前的事兒了,不值一提,現(xiàn)在想勝一戰(zhàn)都難啊?!?p> 眾人聽聞無不嘆氣搖腦,愁上心頭。
老將軍說道:“這個同州的太守付有為,也真是孬種,再堅持一天,我們大軍一到,還不將蠻韃子殺個片甲不留?!?p> 田將軍道:“老將軍可錯怪這付大人了,這人骨頭還是夠硬的,聽說攻城敵軍多達五萬,從落猿峽的某個深澗繞過飛庸關直抵同州城。同州城守兵加上柴火兵也才兩千人,其余三萬都隨遲炳遲將軍駐防飛庸關去了,遲將軍收到情報,火線回防救援,中途卻被蠻韃子阻截,寸步難行。就是這兩千人馬,最后戰(zhàn)斗到只剩下十余名護衛(wèi),付大人仍不投降,最后十幾人戰(zhàn)死城頭,同州才淪陷,此人實乃忠義啊。”
聽到付有為如此忠肝義膽,與千余守軍戰(zhàn)死沙場,每個人臉上都哀思不已,老將軍更是重重一聲嘆息。
又一人加入進來,說道:“開戰(zhàn)三年,死傷何止萬人,自從跟蠻韃子打起來,這群孬種只攻西方,專搞偷襲,三年下來峽云一十六城現(xiàn)已丟失十三,死傷五萬,這仗打得著實窩囊,燕城被攻破時就連靖王殿下也被氣死,這口氣真是咽不下。”
在場諸人幾乎全是靖王屬下,雖然靖王已逝兩年,可人人心中仍然萬分悲痛。
老將軍問道:“小將軍如何,老夫常在東防,不曾深與小將軍接觸,幾位誰可告之老夫一二?”
幾人相互觀望,最后胡將軍道:“老將軍初與我大軍匯合,不曾了解。大將軍行軍打仗頗有老將軍風范,且更青出于藍,治軍嚴謹,計謀百出,若非大將軍指揮若定,恐怕峽云一十六城一年就要被敵人攻下。我們這群人由大將軍帶領,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p> 后來的崔將軍道:“上一次我軍與大將軍會合支援華城,半路殺出蠻韃子,截殺我軍后方,我軍士兵亂作一團。大將軍從容指揮,率軍且戰(zhàn)且退,近入加河谷后,大將軍命所有人都將身上金銀留在谷中,有官職的更要將自己的駿馬坐騎和精良鎧甲棄下。銀兩雖然不多,但也散落鋪滿半個山谷,金盔亮甲七零八落,馬匹任意在谷中散漫行走。蠻韃子進入谷中,行軍放緩,見到精良裝備寶馬良駒兩眼放光,又見到滿地銀兩更是眉開眼笑,還以為我軍潰不成軍丟盔卸甲逃之夭夭,正得意的揀拾戰(zhàn)果,突然我軍殺出回馬槍,谷內(nèi)凌亂,馬兒根本跑不起來,蠻韃子就像沒了雙腳,步戰(zhàn)他們哪里是咱們的對手,一個時辰的功夫就被我們殺得片甲不留,不但把裝備銀兩全都收回,還多了一萬多個人頭,一萬多匹精壯蠻馬,真是大快人心?!?p> 老將軍聽的老懷大暢:“漂亮!小子還是有兩下子。蠻韃子這般短視,雖然現(xiàn)在讓他們占了些便宜,但遲早都得給咱吐出來!”
“老將軍說得對!”眾人齊聲說道。本來壓抑的營帳內(nèi),又點燃了信心。
“大將軍到!”門口護衛(wèi)的傳訊聲闖入帳內(nèi)。
諸將自覺分列兩隊,甘將軍站在隊前扶劍而立,其余人居后。金革鏗鏗,兩列大好男兒,威武軒昂。
“大將軍!”眾人齊聲道。
只見一人銀甲白氅,唇埋短須,寬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