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上邪
瑤秋的臉色蒼白,緊緊抓著我的手不住地顫抖。
我的狀況略微好些,不過也是腦袋嗡嗡作響,幾乎一片空白。
面前的這具身體,早已經(jīng)失去了生命氣息。
誰能想到,就那么一瞬間,一條生命就這么的逝去了,而且這生命還曾經(jīng)那樣的璀璨過。
一個渾身濕漉漉的中年人抬頭,搖搖頭,問道:“哪位曉得這位爺為何……為何……”
他應(yīng)該是公園的護工——方才我高聲呼救,他聞訊而來跳入湖中把人拉了上來——此刻也說不出話來。
因為幫著救人,我的身子也是濕答答的,不住地打寒顫。
“麻煩馬上去京師大學堂,告知學生里的人?!蔽姨统鲆粋€大洋遞給那位工人道。
工人接過,點點頭,去了。
“他……他是何人?”瑤秋問道,聲音發(fā)顫。
“是位受尊敬的先生?!蔽乙粫r不知從何說起只好簡單答道。
不多時,那位工人帶來了一群人。
我略微驚訝的是,人群里我居然看見荊少云了——就我這么久以來的經(jīng)驗,好像還沒有在大學以外的地方見過他——除了見泰戈爾那次。
他看見我我,也不搭話,只是略一頷首,就跟著眾人查看。
人群中有人激動地帶著哭腔說著什么,也有人七嘴八舌地說著什么,我都沒聽清,也沒想去聽。
王翰林,這位在上次的購古董事件里有過一面之緣的學者,為何會選擇此時尋短見?
幸而我很快有了答案。
“王先生身上有信!”有人突然驚訝地叫到。
人群不約而同地圍過去——包括我和瑤秋。
“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jīng)此世變,義無再辱?!?p> 一個年長持重者,緩緩念出了信上的字。
短短十六字,萬念俱灰之情溢于言表。
在場眾人相互對視,不發(fā)一言。
我掏出幾個大洋,遞給為首長者道:“請妥為安葬王先生?!?p> 老者接過,道了聲謝,又問道:“敢問先生是王先生的朋友嗎?”
“不敢,”我沉吟著答道,“我是王先生的……生意伙伴?!?p> 眾人看著我的眼神像看到白癡一般,只有在后頭的荊少云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
“這是什么?”瑤秋看著桌面的那本《四庫全書》問道。
“算是王先生的……遺物吧?!?p> 我把如何跟王翰林有一面之緣的前后原原本本說了。
瑤秋撫摸著書的封皮。
“孟嘗,”他突然道,“下回再有售古物,帶上我好嗎?”
她的眼神清澈而又堅定。
雖然我知道帶上瑤秋會有些不便,但不成想這次的幺蛾子還不是一般的大。
看見對面那位西裝革履梳著大背頭一臉曖昧的家伙,我的頭不自覺痛了起來。
此人是誰,我也不想賣關(guān)子,況且人家一上來就通名道姓,想不知道都難。
只不過此君實在是歷史上的一位妙人,讓我不知從何吐槽起。
“少帥,”長生微笑道,“請掌掌眼。”
面前鋪開的是一張古畫,老實說除了那老幾位,其他的“歷史名家”恕少爺我素昧平生,所以我也很難說出什么所以然來,正好讓別人先開口。
“不知小姐怎么看?”那位風流倜儻的少帥問的人,是坐在我一旁的瑤秋。
瑤秋并不搭話,用一把香木扇子扇著風,冷冷地不置可否。
不成想那位碰了個大釘子的少帥絲毫不以為忤,打著哈哈道:“這位小姐口風可真緊得很?!?p> 由此可見,這位少帥倒也不是毫無長處——起碼臉皮厚這一項,在下甘拜下風。
老實說,少爺我此刻也很不高興,公然調(diào)戲我老婆這算什么事兒??
不過我知道此刻不宜發(fā)火,誰讓對面這位是“少帥”呢!……倒是什么時候得讓這位口無遮攔的公子哥兒吃癟,讓他知道馬王爺……
“這個東西,總有個先來后到吧!”
哦對,要不這句話,還差點忘了這位的存在。
坐在一旁一臉便秘樣的這位,則是我的老冤家,幾次“交手”的英國大使館參贊史密斯。
這位在本作的一開場就出場的老兄,已經(jīng)許久不見了。不過說也奇怪,這小子居然有點“凍齡”似的,真不知道這年代居然還有這技術(shù)?
不過這次這位的存在感超弱——被那位大背頭少帥蓋過了——我倒是樂見其成。最好兩人打起來,那樂子就更大了……
不過看來這位也知道眼前這位爺不是好惹的主,直到此刻才忍不住發(fā)話。
“My dear Mr. Smith,”這位少帥居然一開口就是“洋文”,“The more you pay, the more you get.(一分付出一分收獲。)”
哎我去!這位爺可以?。?p> 史密斯的臉頓作豬肝之色,一下說不出話來?!獙ι弦淮慰催@老小子“變茄子”都好久前了,還真懷念嘿嘿……
“兩條大黃魚?!?p> 少帥下面的操作簡直了,直接掏的居然是金條!
別說我瞠目結(jié)舌了,連那個史密斯都頓時啞了火。
這么看來,我拿著的三百個大洋簡直是要多土鱉有多土鱉……
我應(yīng)該慶幸開口出價的不是我,這會兒尷尬的是史密斯那個老小子了嘿嘿……
少帥似乎很滿意在場人等的反應(yīng),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著眾人。
史密斯的臉一陣青一陣紅,拿起桌面的水杯喝了一口,擠出笑容道:
“真不愧為少帥!見笑了見笑了,在下先行告退?!?p> 喲呵,這老小子看來城府可以啊,懂得進退呢!
看著史密斯那老小子灰溜溜退場,我心里在偷笑不已,頓時對這位少帥生了一兩分好感。
“這位小姐怎么稱呼?”
喂喂!……
“Lord Chang, I don't think a gentleman like you should say that.(張少帥,我認為作為一位紳士這樣說不好吧?)”
少帥一愣,似乎沒想到我也是會“洋文”的,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瑤秋挽著我的手,眼波流轉(zhuǎn),顏色里充滿情意。
“輕率了啊!”少帥苦笑著道。
嗯?這位少帥倒也不會亂發(fā)火,剛才我還擔心他會勃然大怒呢!
“這位先生,不知道如何稱呼?”
艾瑪,這位少帥終于想起來要先問我的家門了,話說剛才長生不是已經(jīng)介紹過了嘛?
“在下姓孫,在東門外做點小買賣?!蔽艺f到。
“‘元隆顧繡’的‘玉面孟嘗’,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失敬失敬!”少帥拱手道。
啊咧?少帥你也……
看著那位少帥夾著那卷字畫下了樓,我松了口氣。
“冤大頭一個!”瑤秋冷笑道,“沒點眼力,這錢未免太好騙了點!”
嗯???
“夫人好眼力!”一直在一旁不作聲的長生微笑道。
鐘樓番薯
這里的“少帥”,相信諸位都知道指的是誰了。此人確實喜歡一擲千金,不過很多時候嘛……民國時期“大黃魚”指的是10兩金條,“小黃魚”就是一兩的了。那時候的“兩”跟現(xiàn)在不同,10兩約莫是312克,一兩黃金大致可以兌三十個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