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里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只有翻書聲和時斷時續(xù)的腳步聲。陳木面前的一大摞書，他拿起了第一本，才發(fā)現(xiàn)自己曾經看過。這兩天被命案折磨的記性都不大好了。魏小嵐倒是看的很有興趣，她借了一本關于解夢心理的書，一上午看了大半本。
陳木腦海里反復出現(xiàn)的是兩起命案的場景，他是不是遺漏了什么？為什么線索就此斷了？一切都是從水晶大廈開始的，然后婁教授被害，僅僅三天時間，兇手肯定做了充足的準備。頭疼……陳木閉上眼睛，他感覺肖震現(xiàn)在肯定特別失望，給了他這么重要的線索，自己卻不知道怎么使用。
“陳木……你沒事吧。”魏小嵐小聲關心道。
陳木搖搖頭，自己像是又掉入了一個深淵里，逃不出來。
城市的中央，陽光直射一座巨大的建筑，反射出無比刺眼的光芒。摩天大樓像是一個巨人，俯視著這座城市，俯視著卑微的人們。
“林先生，你確定繼續(xù)投資婁萬明的生物研究嗎？您知道，他已經……”
“當然，”林世看著他的助理，“這個研究第一期就是我投資的，我會繼續(xù)鼓勵那些年輕人研究下去，我覺得他們的研究成果可以改變世界?！?p> 助理點點頭，不再說話。
“對了，這一次再加300萬吧。還有，婁教授的葬禮什么時候開始，記得提醒我，我要參加的?！绷质烂蛄艘豢诳Х?。
窗外車水馬龍，屋里暗流涌動。
當又一本書被陳木挪到別處的時候，他知道，自己不過是徒勞而已，他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去尋找世界上著名的連環(huán)殺人案，卻沒有給他啟示。兇手會不會下一次犯案還是個謎，但陳木覺得不可能有人再死了，現(xiàn)在實驗的教授都死了，沒有必要殺下去了吧。
口袋里一陣震動，陳木知道來電話了，一看是蘇騰的。
“你們學校的咖啡館見，給你看個東西。”蘇騰說道。
陳木收拾了一下，拜托魏小嵐把他的書都還回去，他匆匆下樓，一連撞了好幾個人。外面的陽光格外好，雖然落葉堆了好幾層，但是校園里整體上是干凈的。學校的咖啡館是大約兩年前建成的，冬天的時候暖氣開的很足，夏天的時候簡直和停尸房一樣涼爽（……）
蘇騰在咖啡館里似乎等了很久，他慢慢地喝著咖啡，桌子上擺著幾張文件。陳木推開門走了進去，徑直來到蘇騰的對面。
“局里給我的時間不多了，你最好幫我趁早破案，這是你要的那些實驗名單，我好不容易從研究院里要出來的，別弄丟了?！碧K騰放下了咖啡杯。
陳木拿起那張紙，人員名單不多，只有15個，但是有個名字卻把他震驚了。最后一個名字簡直有了魔力，把陳木的目光全部吸引了過去，他拿紙的那只手微微顫抖。
肖震。
“謝謝了，我會盡快找到思路的?！标惸菊f道。
蘇騰點點頭，繼續(xù)喝咖啡，嘴里嘟囔道“放糖放少了”，此時，陳木的思路又活了過來，肖震是實驗體，可他卻來找我，為什么？實驗體不是都死了嗎？可能有沒死的，可能肖震就是活下來的實驗體！然后呢？
平面圖……平面圖……他把平面圖給我……他把平面圖給我……陳木突然意識到，如果兇手殺害了這兩個人后，為了斬盡殺絕，很有可能肖震也有生命危險！他畢竟也是知道秘密的人，那么……兇手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你究竟是誰……
一個參與實驗、一個要終止實驗、一個要趕盡殺絕的人。一個要把秘密全部毀滅的人！他很有可能就是婁萬明身邊的人！他深知這項實驗的罪惡，可他沒有辦法，他必須終止實驗，那些實驗體全都死了，活下來的半人半鬼，他也必須殺掉！
我要毀掉全部的秘密！我要把全部的秘密永遠埋在地下！我要讓這些骯臟的東西隨著婁萬明的尸體一起腐爛！
你是這樣的人嗎？
陳木突然拍桌而起，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蘇騰也嚇了一跳，陳木目光好似帶著一團火焰。
“我要去找肖震！”
陳木飛也似地沖出咖啡館，蘇騰跟在身后，陳木語速極快地說道：“你現(xiàn)在馬上去研究院，去找嫌疑人。他應該很年輕，但是對這項生物實驗極為排斥，不愿意參加，積極性不高，而且，”陳木頓了一下，“我估計，他沒少被婁萬明批評?！?p> 蘇騰在心里默默記了一下，說道：“好，我這就出發(fā)，你呢？”
“我要回去找一個人，他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險，但不是現(xiàn)在，我找到他后你們把他保護起來。”陳木說道。
說完，陳木一轉身直接去了宿舍樓，蘇騰出了學校。
那封快遞上肯定有肖震的聯(lián)系方式，一定！陳木想道。
與此同時，蘇騰加足馬力，飛快地開到了生物研究院。正是艷陽高照，他來不及管這么多，出示了一下警官證，直接進去了。他奔到三樓，他想起了不久前給他找實驗名單的那個女孩，她應該算是比較有權威的人吧。
三樓，走廊第一個房間。
蘇騰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戴著眼鏡，身穿白大褂，身材高挑的女孩。女孩開門后認出了是蘇騰，眼神里帶著疑惑：“怎么，蘇警官，我上次給你的名單有錯嗎？”
“沒有沒有，我這次是來找你問一個人的?！碧K騰趕緊說道。
女孩做了一個“進來吧”的手勢，打開了屋里的燈，“你叫什么名字？”蘇騰問道?！澳憬形倚∥ň涂梢?。”女孩回答道。
幾分鐘前，小唯一直在屋里研究變色生物，所以拉上了窗簾，現(xiàn)在她也不敢拉開窗簾，只好打開一盞橘黃色的小燈。這個小燈曖昧的顏色讓蘇騰不怎么舒服，他趕緊向小唯詢問他的問題。
“請問，你們這里的研究人員有沒有就是積極性特別低的，就是比較反感婁教授的實驗，而且經常因為懈怠被批評的？”蘇騰仔細地問道。
小唯聽后比較迷惑，但還是想了想，說道：“你不要怪責我說同事的壞話，確實有這么一個。他叫方澤明，去年剛剛來我們研究院上班，據(jù)說他在大學的成績特別好，他就是學習物種融合與嫁接這一塊的。但是吧，來到這里之后，好幾次不參加會議，甚至好幾次都不來參加做實驗，婁教授就火了，把他給辭退了，我記得方澤明的導師還給婁教授寫信，讓他再留一下方澤明，后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被辭退了，這么丟人啊?！碧K騰說道。
“確實挺丟人的，婁教授一般不辭退任何新來的學生，只要你有優(yōu)點，他就會留住你，只不過……”說到動情處，小唯鼻子都酸了。
小唯擦擦眼淚，有點氣憤地說道：“婁教授被殺害后，我們要為他舉行葬禮，有的學生也邀請他過來，畢竟是曾經的學生，你知道他說什么嗎？他說婁萬明的死關他什么事！我當時給他打了個電話，我罵了他一頓，他也毫不動容。”
蘇騰聽了以后，感覺這個人就符合陳木給他說的嫌疑犯要求，“你能知道他在哪嗎？”
小唯擤了擤鼻子，在一堆文件里扒翻，“他當時注冊時留下了一個地址，你根據(jù)這個去找他吧?！?p> 拿到地址后，蘇騰趕緊下樓，給陳木發(fā)了一個短信，開車前往地址上的地方。開車大約10分鐘，車開到了一片老城區(qū)。大量的房子已經拆遷，只剩下一些釘子戶。
蘇騰找到了紙上的地址，在一片搖搖欲墜的樓中找到了一座6層樓。上面的墻皮已經悉數(shù)破裂，有些窗戶也已經沒了玻璃，乍一看像極了恐怖電影里的鬼宅。
正好是中午，也沒有什么可害怕的。蘇騰直接走了進去，樓道里的垃圾已經多年沒有清理，蜘蛛網占滿了整個樓道?！斑@樓里面住人？”蘇騰不禁起疑。他剝開蜘蛛網，發(fā)現(xiàn)地下有一排清晰的腳印，直上樓梯，在301的門口消失了。蘇騰大喜，這不就是方明澤的家嗎！
蘇騰走到了301的門口，敲了敲門，隱約聽見門里面有走動的聲音，幾秒后，門開了，出來了一個頭發(fā)凌亂的少年。
“警察，跟我走一趟吧。”蘇騰一亮警官證。
陳木沒有找到任何關于肖震的信息，這個人就像是突然出現(xiàn)在世界上又突然消失了。魏小嵐嘆了口氣，說道：“要是能這么輕易找到他，不像是他的做事風格?！?p> “不過，總歸兇手抓住了，他到底安不安全就沒有關系了吧?！标愖觿P一咧嘴。
“是啊，我希望那個方澤明就是兇手，因為他的作案動機太明顯了。”陳木說道。
魏小嵐看了陳木一會，說道：“你是不是也很沒有自信？”
“沒有啊！我只是還在想肖震的事，真的好奇怪，他留給我的線索究竟怎么用呢？”陳木看著眼前的空氣發(fā)呆。
“先別管那個，為了慶祝兇手被抓到，我請你倆中午去吃料理！”陳子凱說著起身要走。
“陳大老板有錢了是吧，都開始公然請客了?！蔽盒勾蛉さ馈?p> “你懂什么，這叫提前開一個慶功宴，慶祝陳木大偵探破獲殺人案，警察他們肯定不會請你吃東西的，我請你！”陳子凱挽著陳木的肩膀。
陳木無可奈何地笑了笑，說道：“既然你請客，我也就沒什么好推辭的了?！?p> 不得不說，陳子凱挑的這家日式料理店人特別少，只有幾桌人，特別安靜。這家店是按照人結算的，所以，當陳木看著眼前的三文魚刺身、吞拿魚卷、炒烏冬面的時候，感覺吃進嘴里的都是鈔票。
“沒想到你這個人還有點品味啊。”魏小嵐說道。
“當年我在美國留學的時候，我就吃過一家日本人開的料理店，真是可以的。后來回中國也想找一家不錯的料理店，這不才找到嗎?！标愖觿P滿嘴已經被壽司填滿了。
“以后要是有機會，”魏小嵐打量著料理店，“我也想開一家?！?p> “你爹不是當官的嗎？找塊地皮還不簡單……”陳子凱急急忙忙把天婦羅咽下。
“咋樣，陳木，下一次破案的時候，蘇騰還會找你嗎？”陳子凱問道。
“下一次？”陳木咬了一口三文魚芒果卷，“下一次我得找他收費，憑什么白干活啊……”
“就蘇騰那窮酸樣，你能要來五十吧……”
……
第三審訊室。
蘇騰已經抽了兩根煙，一言不發(fā)地看著眼前的少年。頭發(fā)凌亂，衣衫不整，目光渾濁，簡直不像是一個二十多歲的人。他的眼神一直盯著桌角的那一撮灰，干裂的嘴唇緊閉著。
這是一場心理戰(zhàn)，蘇騰知道，他要瓦解他的心理防線，讓他徹底崩潰。
“你啊，是個天才！”蘇騰慢慢地說道，“你大學四年，你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生物研究上，你渴望一展宏圖，你渴望實現(xiàn)你的抱負。你愿意把你的青春，你的生命都參與到生物研究中！”
方澤明冷冷地看著他。
“所以你畢了業(yè)直接去了生物研究院，那是一個踏板，你終于可以平步青云，實現(xiàn)你的夢想了。對不對？可是，現(xiàn)實卻給你澆了一盆冷水，婁萬明的生物實驗讓你震驚，對不對？你以為，生物實驗一直都是拿小白鼠，可是，當一個人死在你面前的時候，你發(fā)現(xiàn)這違背了你的初衷。你的愿望是用生物去改變人類的未來，可是，你發(fā)現(xiàn)，改變的，是人心?！?p> “你閉嘴！”方澤明怒吼了起來，“你不知道眼睜睜看著那些人死掉是什么心情！你不懂……”說到最后，竟變成了抽泣。
“我恨他們，我恨他們毀了我的夢想，我恨他們這么慘無人道，他媽那個婁萬明根本就不是人！”方澤明咆哮道，唾沫星子四濺。
“所以……你就殺了他們？”蘇騰瞇起了眼睛。
“哈哈，”方澤明冷笑道，“殺？我真他媽希望是我殺的。我真他媽希望我能親手活剝了那個家伙，可是，有人比我動手要早??！我還沒來得及動手，這倆人都死了！哈哈……”方澤明抬起頭來狂笑不止。
“你的意思是，你沒殺人？”蘇騰不敢相信。
“劉慶遠死的那一天，我在我父親家里，你可以去詢問，婁萬明死的那一天，我一直窩在家里，確實沒人能證明，可是那種高級會所你覺得我能混進去嗎？”方澤明尤其把“高級會所”這幾個字說的格外重。
也就是說，兇手并不是他……可是？蘇騰一陣慌亂，看著眼前的方澤明，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個殺人犯，他的眼里沒有那種狠勁。
“喂？陳木，你的推斷錯了，兇手不是他?！?p> 夜晚，來的比什么都要快。
林世把助理打發(fā)走了，一個人在辦公桌前發(fā)呆。拿起桌子上的財務報表，一張一張的簽字。濃厚的黑夜像是墨水一樣倒灌在這座城市，把星空抹去，把月光抹去。
我需要的就是沒有月光的夜晚。他想到。
當電梯停在了13樓的時候，他走出電梯，看了看周圍，風衣把他的身體裹得嚴嚴實實的。他慢慢地在走廊里走著，像是在散步一樣，他十分享受這種感覺，像是生命旅程最后的快樂。
殺戮，源于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
他敲了敲門，很快，門就開了，他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和他尋找的一模一樣。
“您找誰？我們的員工都下班了。”林世疑惑地說道。
當冰冷的刀刺入林世柔軟的腹部的時候，他想到的是可能是欠自己錢的人不想還了，殺了他滅口?？伤肋h也不知道，他的一個無心之舉竟然釀成大禍。寒刀在他的腹部攪動，他的內臟，他的血液，像是一瞬間得到解放一樣噴薄而出。
你要是就這樣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你了？
他仔細地分割著林世的頭顱，雙臂，雙腿，血流成河，新鮮的血液黏在了凝固的血液上，一層一層，他無比欣賞地看著他的杰作，一件藝術品，對，藝術佳作。
不過，還差了一點。
他把林世的身體正過來，在他的腹部切出了一個長方形，不，是一個長方體，等血液流盡以后，一場視覺盛宴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