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半獸人王
昏暗的石尖，一只手指長的壁虎靜靜地趴在上面，托腮沉思的羅余緩緩在其下方經(jīng)過。
“求援精靈？”
收斂起對任務(wù)獎勵的期待，他開始正視新的任務(wù)。
“因何求援？必然是罪山三方勢力之間的平衡被打破了，再結(jié)合罪族山門前的所見所聞，必然是罪族敗了，敗在半獸人族的手下?！?p> “看來還得去黑暗森林一趟……不過，也不知道罪族現(xiàn)在的情況如何？”
沒人料到，會有這么一支隊伍在天啟山脈的大山深腹穿行。
距離密道數(shù)十里外，一處有著濃郁異族風(fēng)味的罪族市鎮(zhèn)，簇隱在山林野間，本該是炊煙裊裊的飯食光景。此時卻滿目瘡痍，有種秋風(fēng)掃落葉后的凄涼。
星羅棋布的平屋群像是被搓亂的棋子，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倒塌的倒塌，焦黑的焦黑。
路旁有斷角的半獸人支起烤架，他容貌丑陋，遍布臉龐的疙瘩像是遭受過重度灼燒，嘴角的哈喇子流到了下巴，往下墜去，眼睛是如血般的紅色。
這雙令人難以直視的眸子正盯著面前火堆上叉著的東西，半條胳膊和一條腿，它們不全屬于被殺的罪族人，還有戰(zhàn)死的半獸人。
對于心智尚處蒙昧階段的普通半獸人而言，同類相食是相當(dāng)稀松平常的事。
在其遠(yuǎn)處，位于市鎮(zhèn)中心的一座六角高塔，高十余米，共有六層。整體呈現(xiàn)下寬上窄的趨勢。高塔的樣式不算繁復(fù)，通體用石塊堆砌而成，檐角有木制雕塑裝飾，是蛇，蜥蜴之類爬行動物的樣式。
頂層的空間不算大，但相對所站的寥寥數(shù)位半獸人而言，足夠?qū)掗煛＿@里本是罪族族老們商談的議事廳，現(xiàn)在成了半獸人的臨時老巢。
六個熊熊燃燒的火盆“噼里啪啦”地響著，中間的長條方桌被劈成了兩半，隨意丟棄在兩邊的角落，原本秩序井然的兩排木椅則是橫七豎八地傾倒在后面。
騰出的空地，立著一具二米多高，駭人聽聞的異獸骨架。骨架的中肚位置被挖成類似座位的空間，一整條斑斕虎紋皮鋪設(shè)其間，自骨背垂落到盆骨，平鋪出去，再折到地上。
兩名分別蹲在兩側(cè)的半獸人，身著粗制甲胄，氣質(zhì)較之街上的雜兵明顯不同，額前的一雙螺紋頂角也即將完全成形。
此時，他們喘著濁氣，正躡手躡腳地作最后的拼接，保證王的骨座不會出現(xiàn)意外。
妥當(dāng)后，檢查了數(shù)遍，兩人才彎著身子，恭敬地走到一個身姿相較于他們而言較為嬌小的背影后面。
“我的王，寶座……成了。”
“王，坐?！彼麄兊难哉Z還不夠流利，僅能說到這種程度。
口中的王緩緩扭過身子，這是張近乎妖異的瓜子臉，棱角依稀能分辨出是男性。除卻額前兩只長全，尖頭彎彎的頂角，他和平常人類沒有任何區(qū)別。
他的身上罩著黑色羽衣，脖頸裸露的皮膚死白，兩者在紅彤彤的火光下勢同水火。纖細(xì)的手上提著一把套著黑紅色皮制刀鞘的骨刀。
移步到骨座前，高高的骨座和他不到一米七的個子形成鮮明的對比。王轉(zhuǎn)身坐下，羽衣的下擺飄開，像是朵離散的黑云。
他拖腮注視著面前站立的兩人，淡紅色的眼睛里有思忖的意味，“離，畢，我餓了。”
“我，去?！?p> 兩半獸人頭領(lǐng)手舞足蹈，情緒激動，爭相前去，一人往左，一人往右，“砰”撞了個滿懷。
王看著眼前略顯滑稽的一幕，指著右邊下去的樓梯，無奈說：“離，你去，那邊?！?p> 右邊的半獸人雀躍一聲，屁顛屁顛地跑去，木地板“嘎吱嘎吱”的響著。
“先生走后，連個能正常說話的人都沒了?！蓖鯘嵃谉o瑕的手指輕輕在骨架上敲擊，獨自感慨。
少頃，離端著一木盆的大塊骨肉，還有一石杯綠色粘稠的不知名液體上來。
“食物，王……食?！?p> “千篇一律的食物，”王興致缺缺，突然想到罪族倉庫里的谷物，瞬間來了興趣，舔著猩紅的舌頭，“去弄點罪族人的吃食。”
離和畢仿佛是沒有聽懂，呆滯地互相看了眼。
“綠眼人，食物？”王扶著額頭，指著自己的眼睛。
“忘記他們不懂罪族的說法?！?p> “噢”，離一副恍然的模樣，又下樓去準(zhǔn)備。
過了一段時間，他還是端著木盆子上來。
王無力地望了眼半跪在下首的離，盆里的東西不是他要的米飯，而是剛殺的罪族孩子烤熟的小腿。
“綠眼人，食物！”離邀功似的重復(fù)了一遍，鼻子短地像是粘在疙瘩面孔上，兩個孔里哼著粗氣。
王強壓下罵人的沖動，因為他知道，這樣毫無意義，從他出生到記事的那會起，便知道，自己與同伴的不同。
他天生就能控制其余半獸人的部分思維，哪怕他們腦子里的微薄理性，已被隨歲月累積的嗜血的野獸本性壓抑到極點。
自上古時期遺留的竹簡被年少的他翻了個遍，沒有半獸人能理解他的想法。
順理成章，他成了半獸人的王，孤獨的砥礪前行者，他想為這個族群做點什么。直至前一段時間“先生”的出現(xiàn)……
攻占罪族人的地盤，只是第一步。
他在等待，先生的回歸，他骨子里相信，“先生”不會騙他。
收回萬千思緒，王擺擺手，幽幽說：“找綠眼人上來，要活的?！?p> “噢，噢?！彪x這回聽得很明白。
沒一會，他押著一位雙手受縛的罪族老頭回到高塔頂層，老頭形容枯槁，罩身的淡黃麻衣有斑斑血跡。面孔和連老有數(shù)分神似。
故地重游，連姓族老心懷蕭瑟，昨日他們還聚在這商討對敵事宜，轉(zhuǎn)眼物是人非，族人死的死，逃的逃，這間對罪族而言意義非凡的屋子也被半獸人充作了臨時宮殿。
“走?！崩项^倔強剛硬的身子杵在那，惹得離猛踹了幾腳。
他終究是老了，還很虛弱，額頭的血包尚未包扎，變深的血跡觸目驚心。離拖著老頭疲憊的身軀到王的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