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人曹官魏征
屋子里靜悄悄的,大家都沒說話。殺父仇人就在眼前,我靜靜地看著他,他也靜靜地看著我,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有氣無力地開口說道:“老夫在你眼里看到了殺氣,和我有仇?”
“是,血海深仇!”我道。
“老夫此生雖是文臣,卻也殺人無算,你是誰家子弟?和我有何仇怨?”魏征道。
“已故涇河龍王膝下第九子,小鼉龍鼉潔,閣下應(yīng)該有印象吧。”我道。事到如今,我也沒有藏著掖著的打算,索性正大光明地報(bào)上了姓名。
“哦,原來還是故人之子,難怪身上還帶著一股龍氣。”魏征好像也一點(diǎn)也稀奇,道:“的確是血海深仇。殺父之仇,不共戴天?!?p> “拜閣下所賜,家破人亡?!蔽乙а狼旋X地說道。
“老夫平生縱橫天下,殺人無算,所做之事,無一不敢不認(rèn),涇河龍王這件事,老夫認(rèn)了?!?p> “敢認(rèn)就好!”我道,“今天我必殺你!”
“就是你不殺老夫,老夫也活不了多久了!”魏征閉上眼睛,“死在你的手里,也算了結(jié)一樁因果,你動手罷。”
說完又劇烈咳嗽了幾分,一副虛弱之極的模樣。
我冷冷看著他,既不動手,也不說話。
過了半響,魏征睜開眼睛,道:“為何還不動手?”
“尚有疑惑!”我冷冷地說道。
“當(dāng)年之事,多說無益,你還是早點(diǎn)動手好。若能以老夫的死,能化解你心中的怨恨,老夫也算死得其所?!蔽赫鞯?。
“少在這里假惺惺!”我道,“你不過是個劊子手罷!我想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知道了對你沒好處。”魏征道,“你絕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跟你父親一樣,倒也是個有恩必答有仇必報(bào)的性子。你父親這么多兒子,也就你想著為他報(bào)仇,還算有點(diǎn)血性。”魏征微微一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勸你還是放棄報(bào)仇,這樣還能保全性命,將你這一脈遺傳下去?!?p>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報(bào),枉為人子!”我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們涇河一脈,都是死腦筋!這又是何必呢?”魏征嘆息著說道,“不是我不肯告訴你,你真的不是他們的對手!”
“不勞費(fèi)心!”我冷冷地說道。
魏征也不說話,定定地看著我,激烈的咳嗽了幾聲,這才閉上眼睛說道:“也罷!冤有頭,債有主!你要?dú)?,就趕緊殺了老夫罷!不過想要從我嘴里掏出東西,那是不可能的?!?p> “你……”看著閉目待死的魏征,一時(shí)間,我竟然沒有了主意,手中的銀針舉起了幾次,卻還是頹然放下,就這么殺了這個老匹夫?心里總有不甘,說不清道不明,就算把人殺了又如何?
“難道你就不在乎你滿門上下一家人的性命嗎?”過了一會兒,我終于冷冷地說道。
閉目等死的魏征猛然睜開眼睛,有如兩柄神兵利劍,好像要把我刺穿一樣。
不愧是人曹官,這都快要死了,還有這樣的威勢。
我昂然不懼,睜大眼睛和他對視著。
互相凝視了一會兒,魏征忽然笑了笑,又閉上眼睛,道:“你不會這么做的!”
“我會!”我堅(jiān)定地說道。
“那也無所謂?!拔赫鞯溃骸傲蟻砝戏蛩篮?,他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反正人早晚有一死,死在你的手里,也算了結(jié)因果。只怪他們命不好,生在了國公府里。”
“你……”我終究還是太年輕,面對這樣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老家伙,真的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行刑逼供我也會,歹毒的手法也不是一種兩種,可是有用嗎?肯定一定用處也沒有。
人家連死的不怕,甚至是滿門殺絕也無所謂,對付這樣的人,刑訊逼供有用?一不小心搞死了,反倒遂了他的心愿。
我定定的看著他,默然無語,心中猶豫不決,總覺就這樣殺了他,實(shí)在有些不甘心。
“你呀,終究是太年輕,不夠狠。”魏征忽然睜開眼睛笑了笑,“你要跟我們這樣的老家伙斗,那就得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無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大丈夫不狠不毒可不行。我魏征一生,雖然文弱,但抄家滅族的事情也做了不少。你不對人狠,別人就會對你狠,你不殺人,別人就殺你!”
“該殺之人,我自然會殺!”我冷哼著說道。
“什么是該殺?什么是不該殺?于我有利,殺!于我不利,殺!看利益罷了,沒什么該殺不該殺!”魏征搖了搖頭,“你爹是這個性子,你娘是這個性子!你也是這個性子,所以,都不是成大事的料!你覺得他們無辜,我卻覺得他們懦弱!”魏征道。
“你胡說!”我只覺得氣往上沖,恨不得一銀針結(jié)果了這個家伙,可我手里的銀針,卻怎么也舉不起來。
“有怒氣,無殺氣!其實(shí)你心里也是認(rèn)同我的,對不?”魏征嘆息著說道,“其實(shí)你們都是好人,可是好人在這個世道,怎么能活得下去呢?尤其是身居高位的好人?!?p> “這就是你們殺我爹的理由?”我冷冷地問道。
“不是,但卻是你爹會被殺的客觀原因,自己不夠強(qiáng),不夠狠,不夠果決,又不夠沖動,還不敢反抗,你爹不死,誰死呢?”魏征嘆息著說道。
我默然無語,雖然我內(nèi)心不想承認(rèn),但仔細(xì)想來,確實(shí)是這么一回事兒。其實(shí)這段時(shí)間以來,我也在默默分析當(dāng)年我爹的心態(tài),憑他的身份和地位,還有我娘的助力,就克扣雨點(diǎn)這么一件小事,真弄不到砍頭的地步,我老爹當(dāng)時(shí)的實(shí)力勢力,完全是有能力反抗的。
雖然,我把這種不抵抗,看做是他為了保全子女家庭的一種妥協(xié),但事實(shí)上,這確實(shí)是一種懦弱的行為。
假如他夠狠,直接殺了袁守誠和那個漁夫不就成了,還打什么賭,哪來后邊的這許多事?身為帝都龍王,殺一兩個人,算什么事?就算鬧到天庭,也是有理有據(jù)。當(dāng)年東海龍王水淹陳塘關(guān),殺生不知凡幾,事后還不是屁大的事情都沒有。
我默然無語,一時(shí)間,房間里的氣氛很是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