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越蘿姑娘
岳青也就是嘴勁大,過過嘴癮罷了,她就算想,也沒那配置呀!再說她內(nèi)心可是21世紀(jì)現(xiàn)代人類,對這些事情的看法根本不像古代人那么狹隘,完全沒覺得自己說得有什么不對呀,魏衡到底在發(fā)什么火?不過見魏衡那么斯文的人都發(fā)飆了,她倒是稍微收斂了些,連忙點(diǎn)頭答應(yīng):“是是是,我只看不說,行了吧?”
接下來樓里的姑娘們一一上場,分別展示了琴、書、畫、棋、舞等多方面才藝,引得一眾看客叫好不迭。不過這巡陽城也真是地靈人杰,不光青樓的姑娘們才藝卓群,這滿樓的嫖/客里也是頗多真才實(shí)學(xué)的風(fēng)雅之士,和這些姑娘們倒是正好湊成對,雙宿雙飛,引得一眾旁人羨慕嫉妒恨。
這會兒,舞臺上又走來一位姑娘,容貌清麗如空谷幽蘭,一身白衣翩然若仙,朱粉未施而氣韻天成,釵飾不著僅以帶束發(fā),佇立紅塵卻脫俗出凡。此女子一出,全場默然,靜的連彼此的呼吸都聽得見,岳青仿佛還聽見了旁邊范正的心跳聲。
那姑娘也沒說話,就往那兒一站,孤高清冷,仿若遺世獨(dú)立,四周包圍著她的男子,似乎全都化為污濁的云煙,被她的氣質(zhì)屏蔽在外,伏在塵埃中仰視她的光彩。
乖乖我去!岳青心中暗暗驚嘆,這樣驚世絕塵的女子,應(yīng)該在那遠(yuǎn)離人煙的深山秘境中修仙才是,怎么能委身于這煙花柳巷之中,簡直暴殄天物呀!
“這越蘿姑娘,真是美若天仙,百看不厭,每一次看見仍是驚為天人呀!”
“這般天人之姿,吾生得見,死而無憾!”
“美,太美了!”
“見識過如此仙姿綽越的女子,哪里還看得上其他庸脂俗粉!”
“難怪這翠縷院每日座無虛席,即便不能一親芳澤,單是能夠一覽芳容,亦是值得的!”
……
臺下議論紛紛,臺上之人卻視若無睹,置若罔聞,站在那里一動不動,連眼神都沒有一絲變化,仿佛一尊精美絕倫的雕塑。
這時,消失半天的媽媽桑再次登臺,笑意盈盈對眾人說道:“各位官人大爺、公子才人,我們越蘿姑娘每十日才掛牌一次,大家今日能一睹越蘿姑娘的風(fēng)采,也是機(jī)緣。今天若是有人能答出越蘿姑娘的題目,并令姑娘滿意,便可引為座上賓,步入我們越蘿姑娘的天妍坊?!?p> 樓中又是一陣喧鬧,有自負(fù)才華躍躍欲試者,有暗自嗟嘆望塵莫及者,有獨(dú)自欣賞只求遠(yuǎn)觀者,也有心生惡念歹毒臆測者。
媽媽桑清了清嗓子,向眾人說道:“各位,請安靜下來,聽好越蘿姑娘所出的題目。近來天氣晴好,即便是夜晚也是皎月當(dāng)空,越蘿姑娘見這般美景,便出得一題,請諸位以云、月、酒、人為材,作得一首詩詞,若能得姑娘之心,便可得姑娘其人?!?p> 樓內(nèi)又是一番靜默,雖然越蘿姑娘天顏絕色,引人遐想,可是這題目也確實(shí)難了些,當(dāng)下在座的賓客中有三分之二的人恐怕聽完這個題目,就已經(jīng)打了退堂鼓,決定安安心心坐下來看戲了。余下的人,稍稍對自己的才華有些自信的,便已在冥思苦想,構(gòu)思佳作。
岳青抱著腦袋,喃喃自語道:“這般絕塵脫俗的女子,竟在這污穢的青樓中掙扎求生,真是可惜了?!边@古代的女人還真是不容易,出身決定命運(yùn),哪怕你神仙般的容顏,也難逃被男人玩弄的宿命。要是換成現(xiàn)代,這么美好的女子,就算沒成為神仙姐姐一樣的巨星名流,也是被男人們眾星拱月一般供著,即便是當(dāng)個本色出演的小網(wǎng)紅,生活也必然愜意自在。
又想到自己,孤身一人流落異世,身世處境與這女子竟也別無二致,同樣的孤影相吊,同樣的身不由己,倒生出一些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來。
陸續(xù)有人念出自己的詩作來,有的劍走偏鋒,有的平淡無奇,大多是平庸之作,既不能引起人們的共鳴,更無法引起越蘿姑娘的注意。
漸漸的,人聲慢慢小了,人們又安靜了下來,偶有一兩個還敢說出自己的詩作的,大抵也是抱著瞎貓碰到死耗子的心態(tài),死馬當(dāng)做活馬醫(yī),誰知道呢,萬一被看上了呢?
直到所有的聲音都沉寂下去,再也沒有人敢當(dāng)眾獻(xiàn)丑,所有的人都默默注視著這位自上臺之后便站在中間一動不動的雕塑美人,心中感嘆,果然是仙子落凡塵,豈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覬覦的呀!
見沒有人再應(yīng)答,媽媽桑又站了出來,不無遺憾地開口宣布:“今晚也無人能夠打動越蘿姑娘,看來我們姑娘只好再一次獨(dú)守空房了?!?p> 媽媽桑剛一說罷,那不動雕像越蘿便動了,一語不發(fā)轉(zhuǎn)身便要離開舞臺。
“等等,我有一詩!”岳青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竟然鬼使神差地站了起來,向樓下喊道。
魏衡和范正被岳青這神來一筆驚得魂魄離體,還未反應(yīng)過來,只一左一右張著嘴巴呆呆地望著她。
媽媽桑抬頭一見是岳青,笑逐顏開地說道:“哦,這位公子初次來我翠縷院,若是能夠得到越蘿姑娘的垂青,真乃是天大的緣分吶!公子請將你的詩作公布開來,讓大家欣賞欣?!?p> 岳青此時雖有些暗惱自己的沖動,卻并不后悔。她掃了掃樓上樓下這些對她翹首以待的男人,心中突生一種厭惡,這世道便是這樣,女子永遠(yuǎn)是男人的附屬,男人的玩物,且不論這青樓中的風(fēng)塵女子,就是那富貴之家的閨閣小姐,也同樣掙不脫、逃不開身為女人的宿命。今夜,她就要打碎這些丑惡男人的美夢,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將美好的事物捏碎給他們看,讓他們嘗一嘗無能為力、一籌莫展,痛心疾首、追悔莫及的感覺。
她唇角微彎,露出一副胸有成竹、勝券在握的樣子,當(dāng)然咯,仙人之姿自然只有仙人之詩才配得上。丹唇微起,聲音不大,卻暗中灌注了些許內(nèi)力,保證這樓上樓下,大廳包廂,每一個人都能聽到她的聲音。
“花間一壺酒,獨(dú)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醒時相交歡,醉后各分散。
永結(jié)無情游,相期邈云漢?!?p> 此詩一出,全場更是靜默無聲,許多人默默復(fù)述著詩句,沉浸在詩意所營造的氛圍里。
啪啪啪,竟是范書呆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站起身鼓掌。隨后樓上樓下掌聲四起,綿延不絕。
那越蘿姑娘聽完岳青的詩后,微微一愣,卻沒有表現(xiàn)出來,抬腳款步離開了舞臺。
“哎,怎么走了呀?”眾人見那越蘿姑娘竟然面無表情一句話也不說就離開,紛紛詫異莫名,這么妙的詩句,簡直是天人之作,竟然也沒有打動越蘿姑娘的心么?莫非這越蘿姑娘是故作清高,刻意刁難?于是便有人提出異議,紛紛鬧嚷起來,要翠縷院和越蘿姑娘出來給個說法。
在一片混亂之中,誰也沒有注意到那絕世佳人越蘿姑娘微不可察地向媽媽桑點(diǎn)了點(diǎn)頭,當(dāng)然除了岳青。
默墨遠(yuǎn)山
文中引用了詩仙李白的《月下獨(dú)酌》,岳青哪有什么文采,不過是借謫仙人的妙筆來生自己的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