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起在奉津衛(wèi)碼頭登船走水路。
就算李小仟心情不佳,也阻擋不了悠悠向著江南道進(jìn)發(fā)的官船。
她食不知味,每日吃得極少,也懶怠與人閑話,一個人待在房里,不是構(gòu)思武器,便是悶頭操心如何賺錢。
如此過了幾日,春生壓力山大了。
這一日船行至半路下起大雨來,雨點啪啦啪啦打在水面上,激起凌亂的小水花,頓時水天一色霧汽蒸騰,仲春之日天色酥潤,然而有烏云遮在空中,光線便昏暗了不少,不過才下午未時正,船艙內(nèi)已經(jīng)點起了風(fēng)燈。
李小仟倚在支起的窗邊觀賞沿途的雨景。
三個大丫鬟面面相覷。
等夜間船靠了岸,春生趁著雨小了些,撐著傘去買了吃食回來。
“奶奶,這幾樣是山西當(dāng)?shù)氐拿〕?,奴婢瞧著不錯,您嘗嘗鮮?!?p> 李小仟掃了一眼,只見面前的小幾上放著一碟蒸肉,一碟兔頭,一碟牛肉,一碟灌腸,一碟紅棗,一碗酸粥。
隨手拈起一個略顯猙獰的兔頭正待往嘴里塞,春生唬了一跳:“奶奶,讓奴婢先試食?!?p> 李小仟無語道:“這是何故?”
春生忙解釋道:“這是外頭買的,奴婢還是先試試?!?p> 說著,接過李小仟手中的兔頭,先是掏出銀針試了試毒,然后撕下一絲肉來送到自己嘴里,半晌無異常發(fā)生,這才重又?jǐn)R下。
李小仟好笑地睨了春生一眼,復(fù)又拿起春生試過的那只兔頭:“行,我聽你的,我吃你試過的,如此絕對沒問題了吧。”
春生靦腆地笑了。
像朵溫婉淡雅的小雛菊,讓人憐惜卻又感覺輕松愉悅。
然而李小仟知道,這丫頭骨子里卻是個豁得出去的主兒,就看上回暴打丹陽時,春生撲過去抱住丹陽任她胖揍,也不管自己混亂之中是否會失手連她也打了。
想想都教人心疼。
“去問問,咱們這水路得走個把月,如何捎信出去?又如何收信?”李小仟想起冬暖的傷勢來,不由得吩咐秋葉道。
夏花對那碗粥很感興趣,瞧著瑩潤綿軟就讓人很有食欲,用手試試貼著碗壁,感覺溫度倒還正好,又用銀調(diào)羹挖了一勺,只見里頭有黃米、南瓜等粗糧。
勾起一種熟悉的感覺,不由得笑道:“這粥我好像在哪里吃過的?!?p> 李小仟便笑她:“想吃就直說,賞你了?!?p> 夏花立即道:“奴婢謝過奶奶!”
說著,又取了兩個碗來,將這碗粥分了三份。
春生正在一旁試吃那碟牛肉,見狀不由得愣住了,脫口而出問道:“這是分給咱們的?”
夏花一邊舀著粥,一邊道:“這是奶奶賞的恩典,我不吃獨食,給秋葉和你也嘗嘗,你倆可記著我這份好?!?p> 說得李小仟和春生笑了起來。
夏花端起自己那一小碗粥,才方舀了一下,便奇怪地停了手,用銀調(diào)羹挑起一片干百合似的半透明的東西來。
“咦,這又是什么好東西?我怎么沒見過?”
她笑嘻嘻地正待送進(jìn)口中,春生眼尖,卻見那片白白的東西輕輕蠕動了一下。
“先別吃!”
春生緊張地喊了一聲。
夏花被喊愣了,手停在半空,茫然問道:“怎么了?”
李小仟正啃著兔頭呢,聞言也瞧了過去。
“拿來我瞧瞧?!贝荷舆^夏花手中的銀調(diào)羹和碗,就著風(fēng)燈的光,皺著清秀的小山眉瞧了半天。
夏花不解地湊上前去,問道:“可有什么不妥?”
“你瞧,它在動?!贝荷狡鹆俗欤粷M道,“是蟲子?!?p> 夏花“咦”了一聲,有點犯惡心,嘆了聲氣道:“想喝口外面的粥都是帶蟲子的——莫不是這粥得加了這蟲子方顯地方風(fēng)味?”
春生拿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著她。
李小仟也湊過去瞧了兩眼:“不同的地區(qū)飲食習(xí)慣不一樣,也有些地方是專門吃蟲子——瞧瞧那兩碗里頭有沒有。”
春生和夏花分頭檢查了一下,搖頭。
李小仟瞧著那蟲子長相奇怪,兩頭尖尖,中間肥胖,白乎乎地,偶爾還真會動一動。
生吃蟲子?!
恕她孤陋寡聞,還真沒聽說過!
春生有點不安:“奴婢還是請張?zhí)t(yī)來瞧瞧吧!”說著,便抬腿朝外頭走去。
李小仟原本不想因一條小蟲子驚動旁人,興師動眾的,倘若是無關(guān)緊要的常見的蟲子,豈不讓人笑話無知,下不來臺?!
可春生轉(zhuǎn)眼便將張?zhí)t(yī)請了過來,張?zhí)t(yī)對著那蟲子瞧了許久,沉默了半晌這才道:“郡主,這不是一般的蟲子,這是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