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爺爺喃喃自語說些什么,不知道我的命是什么,也不知道我的劫是什么?
可是昏迷前,爺爺眼里的心疼與不忍,還有那一絲絲的無奈我卻看的是清清楚楚。
再醒來時,四周的景色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幽森森的,讓我不禁覺得后背發(fā)涼,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的味道,讓我感覺悶悶的,有點喘不過氣來。
天空中是一顆一顆忽閃忽閃的星星,仿佛時近時遠。
我不知道是到了哪里,只見手腕上的玉鐲光芒比先前更甚,隱約還透著一絲紅色,一圈又一圈,由于太小了,看不清是何圖案。
而那束光芒也似有意的牽動著我的手,指示我往前走。
我低頭看著鐲子,踱步往前走著,映入眼簾的是那彼岸嬌艷欲滴的紅色花朵,一座橋橫跨河上,看不到盡頭,仿佛沒有邊界。
直到看見那橋旁邊忽然突顯的寫著“奈何”二字的客棧,我才知道我來到了六界之一的冥界。
誰讓那客棧上寫著那么顯目的給人一種古樸的感覺的兩個字——奈何。
像是生怕人不知道似的,還閃閃發(fā)著光,只是這暗沉的光讓我莫名的傷感,不忍再看。
移開視線,仿若松了口氣般。
奈何客棧旁的橋應(yīng)該就是奈何橋了吧!
心里這樣想著!
只是我為什么會來到這里呢?
這幾百年來,我從來沒有來過冥界才對,做夢也不可能夢到。
夢?
對了,一定是夢!
好痛……
手指掐在手臂上的那一瞬,告訴我這不是夢。
抬手看著那被掐紅了的一塊,不由惱怒,早知道就輕點掐了!
所有的答案,當我踏進奈何客棧時的那一刻便明了了。
看來本姑娘能到冥界一趟還得謝謝月老爺爺?shù)哪堑窝蹨I啊!
呵呵——
我還能說什么?
只是這鐲子同這冥界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呢?難道這個鐲子和奈何客棧有關(guān)?
這事想的我頭大,頓時不去想它。打量起了四周,這客棧就如同人間的客棧差不多,可以說還沒那人界的好,只是……
畢竟是冥界的,有可比性嗎?
我猜想要不就是閻王爺和我一樣沒錢,要不就是:
那些來到冥界的靈魂覺得在人界累了一輩子,來到冥界,干嘛還要去做苦力?
而且……又不長住,馬上就要往生輪回去了!
至于這難得的一樓嗎?或許是什么有好處也說不定呢?
當然最有可能的可能就是,這客棧壓根就不是拿來給人住的,諾大的客棧,空蕩蕩的,一張桌椅板凳都沒有!
不過嘛,還是有點好處的,那至屋頂而下垂掛著那么多不同顏色的繩,有一些掛著閃閃發(fā)光的小球,有一些則是什么都沒有。
這不挺好看的?
就是不知這一個要多少錢?
就在我想入非非的時候,手上的玉鐲突然間光亮更甚,刺的我眼有些疼,索性給閉上了。
不多時,我就感覺到手上多了一個球。
待到光芒四散消失才睜眼,與四周相比,手心的那點光亮簡直微不足道!
不過也足夠我看清那個球。它很小,虛浮在我手掌的上方,卻明顯感覺它很重,手腕很吃力!
不多時,虛浮著的小球轉(zhuǎn)了起來,一圈一圈的幽光蕩漾開去,一幕又一幕的畫面浮現(xiàn)在眼前,隨后又飄入腦中,如同看戲一般。
這下我可知道了原因!
就因為月老爺爺?shù)哪且坏窝蹨I讓我來到了這么個鬼地方……
這讓我很老火,頓生一股怒意。
隨著那一幕幕的畫面浮現(xiàn)、飄進腦海,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月老爺爺所講的并不是故事的全部!
他只說了他自己,只知道他所知道的,卻不知道孟嫣所做的全部。
不對!
應(yīng)該說這個小球記錄了他們認識的全部!
通過這個小球,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我都看了個清楚明白,不再如同過去看的話本子,也不像聽得說書故事,而是一幕一幕,仿如重現(xiàn)。
孟嫣在那無憂無慮、燦爛如花的年紀里同月少卿相遇。
“你是爹爹說的少卿哥哥?”孟嫣坐在秋千上,雙手著秋千索,看著像自己走來的那個男孩疑惑的問了出來。
只見那迎面走來男孩長的眉清目秀,稚嫩的臉上透著一股不符合當時年紀的平穩(wěn)冷靜。
孟嫣見他點頭,嗖的一聲從秋千上下來,小跑著來到月少卿的跟前,拉起他的手“月哥哥,惜兒請你玩秋千!”
一幕一幕她和他在一起的幸福畫面,我看了,不禁暗嘆,也不知是好還是壞!
不久后,畫面一轉(zhuǎn),不再是甜蜜,小球勻速的轉(zhuǎn)著,那場景與月老爺爺講的那件事重合,看到這里我不禁感嘆原來如此。
那畫里,滿院的桃花紛飛,好美!
孟嫣捏著他兩側(cè)的衣袖,指節(jié)分明,略顯得著急不安,直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她飛快的跑到他的身邊,拉著他的衣袖晃著“少卿哥哥,如果以后,你認不出我來怎么辦?。俊?p> “不會的,少卿哥哥一定會認出你的!”月少卿點了點她的鼻尖,笑道。那笑似東風,欲去欲留,滿是柔情與不舍。
“那我倒時候穿一襲紅色的長裙來提醒你!”孟嫣偏頭看著這滿院的桃花,忽然笑道,繼而又低著頭道“若是你想不起我,我就穿一身素裙,送你梨花,再提醒你!”
桃花,是因為之子于歸,而梨花,卻是因為分離,少卿哥哥,你懂嗎?
孟嫣心里這樣想著,囁嚅著嘴唇,極小聲的低咕了句“不過是因為我喜歡你?!?p> 說完這話,就見她臉頰處浮現(xiàn)一抹嬌羞紅暈,眉眼間是淡淡的柔情,夾雜著若有若無的不舍。
月少卿并沒聽見她的這句話,卻是看見了飛上她臉頰的紅霞,不由抬手擁她入懷,撫上她的秀發(fā),柔聲繾綣“惜兒,待我回來,便求了伯父做主,娶你為妻,可好!”
孟嫣聞言不由將頭埋的更深了,月少卿低笑出聲,又擁她更緊。
至少看到這里,我心里是開心的,也不由露出一抹笑來,只是不怎么舒服,這般相配,卻落得這樣結(jié)局,想來隨便一個人也無法忍受。
后來,月少卿走了,連同將她的春天一起帶走了。
孟嫣就在回憶里度日,就靠思念他癡笑。
恍恍惚惚……
孟家于一夕之間成了黃土。
孟嫣也被一女子帶離了這是非傷心地。
那女子不僅教她醫(yī)術(shù),毒術(shù),還教她武功,到最后甚至還想將邪醫(yī)谷谷主之位傳給她。
孟嫣剛來到邪醫(yī)谷后,給自己改了名,每日拼命的練武功,讓自己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想父親慘死的模樣。
她從小就沒有娘親,沒有兄弟姐妹,爹爹將所有的愛都給了她,只要她想要的,無一不滿足她。
可如今她連爹爹都沒有了!
她真的成孤兒了!
不是的,她還有她的少卿哥哥,可是她不知道他在哪!
孟嫣傷心了一段時間后,終于被邪醫(yī)谷谷主說通了,她收拾好了心中的萬般情緒,很努力的學習醫(yī)術(shù),學習毒術(shù),學習武功,拾起被她
荒廢了許久的武功。
她總是將自己弄得一身傷,雪白的衣裳沾染的污跡斑斑,卻一聲不吭,沒有喊過一句疼。
看到她為了練輕功去爬邪醫(yī)谷的懸崖,手上不停的添著一道又一道的口子,泥石混著流出的鮮血,污濁不堪,她也只是皺著眉頭,咬緊牙關(guān),不曾放棄。
看到她笨拙地揮劍,一劍又一劍的揮舞著,石頭上映出或深或淺的劍痕,稚嫩青澀的動作滿是執(zhí)著。
看著她日以繼夜的背藥材,尋藥草,克服害怕毒蟲毒物的恐懼,直到麻木。
看著她放下曾經(jīng)淑女的穿著,轉(zhuǎn)而換成俠士一般的風格。
看到她躲在角落,咬緊嘴唇,無聲的抽泣,即使眼淚掉的再洶涌,擦的再緊湊,也不曾放聲大哭。
……
看著這些在腦中播放著的如戲般的過往,我已分不清是什么感覺,眼淚早已流不止。手上的那個玉鐲卻在此刻悄無聲息……
只感覺聽人說千遍萬遍,都不如自己這親眼所見來的讓人心疼。
這既是幻,又是真實!
突然間,我想到了那個冰冷的面孔……心一陣抽疼……
突然間,手上虛浮著玉鐲停了下來,光芒減弱,空中那孟嫣揮劍的畫面淡淡暗去,消失,只頃刻間這球又反向轉(zhuǎn)了起來,又恢復先前的光芒。
正詫異間,便看到一點點關(guān)于月少卿的畫面浮現(xiàn)。
月少卿滿懷著喜悅,緊捏著那根孟嫣送她的簪子,馬不停蹄的趕回來,看著那原本富庶的地方如今的斷壁殘垣,只覺得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在風中凌亂不堪,那微微顫抖的身體仿佛隨時都會倒一般。
他舉著那根簪子,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fā)光,嘴里不停的呢喃“為什么不等我回來!這么點點時間都等不了么?”
他就一直重復著這兩句,如墨的眸子里似有無限悔意,交雜著苦澀,似要將他淹沒,搖搖晃晃的身體,腳下每邁出一步,像是拖著千斤鎖鏈般沉重!
“黃泉路上,你一定要等我!”
月少卿在孟府站了許久,才搖搖晃晃的離開!
聽他說這句話我還以為他會尋死,然而沒有,不然也不可能會有后來的事了……
他在短短幾年的時間里,用盡努力終于官至丞相。成了本朝最年輕的丞相,可那支持他流連人世的理由,便是為她報仇。
他暗中調(diào)查孟府被滅門的事,得知是江湖上的殺手組織所做,本想以此為線索,卻不料那殺手組織早在幾年前孟府出事后便被人滅了。
回到月府后,他獨坐在府中庭院里,那一天,風和日麗,暖暖的陽光灑在他那暈不開深情的眉間,灑在那涼薄的唇,灑在那青色的長袍上,良久,也不曾融化那始終籠罩著他的寒意與愁悶。
就那樣呆呆地靜坐,握著那根發(fā)簪,神色復雜,眸光流轉(zhuǎn),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頓時小球又一變化,它周身的幽光成了暗紅色,流轉(zhuǎn)于我的手上,如同沾滿了血,看著有點嚇人,想把手收回來,卻怎么也收不回來。原本安靜的玉鐲也發(fā)生了變化,那紅色的圖案跳動著,跳的我的右手都快抖的酸軟無力。
孟嫣在繼承邪醫(yī)谷前,邪醫(yī)谷的谷主,將孟府被滅的真相都告訴了她。
孟嫣聽她說完,臉色極盡蒼白,身體搖搖欲墜,猛地倒下。
而我也知道了原來之前爺爺教我的兵法就是這份寶藏的內(nèi)容……
孟嫣再次醒來時,臉上的淚痕早已干去,臉上又恢復了平日里那沒心沒肺的笑容,沒有絲毫溫度,不暖不冰,卻拒人于千之外,仿佛任何事都與自己無關(guān)。
她沒有繼承邪醫(yī)谷,而是推薦由藏劍山莊的少主繼承了邪醫(yī)谷,她自己和另外一人一樣只做了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