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閣是長安城最大的青樓,其最大的嚼頭便是那有第一美人之譽的“江雪”姑娘。
據(jù)聞有驚世之姿,是那瑤臺殿前月光照耀下的飄飄仙子。
江單入了春意閣時,那春意閣正是熱鬧之時,正在拍賣新妓的初夜。
樂聲,酒香,那旖旎一片,那朦朦朧朧中傳入耳中的聲音,啊湛與子朗瞬間就僵硬了身子,“江大人……這?”
江單揺著云扇:“今夜爺帶你們逛逛青樓?!?p> “江大人!這若是被宋大人發(fā)現(xiàn)……小命不保!”
江單望了兩人一眼:“愚鈍?!?p> 旁上的歡呼聲正起,是那臺上遮人的那屏風撤了去。
臺上的女子蒙著面紗僅露的雙眼水汽蒙蒙,身姿夭夭,江單與其對上視線時,看到了那雙似水眼里的求救與柔弱。
江單只一眼便移了視線。
那老鴇扭著小蛇腰急急而來,身著袒胸大紅裳,挽著發(fā)髻別金釵,臉上的粉卻撲得極重,只讓人覺得慘白僵硬。
“哎呀!江大人,你怎么來了?”那聲音柔得似要掐出水來。
人未到,那撲面而來的濃郁香味倒是先到了,江單笑著,手里的云扇不停的扇著,將那縈繞在鼻尖的刺鼻香味散了去。
江單嘴角嚼著笑,極是翩翩:“怎么?春嬤嬤,我不能來?”
這江單雖得一身書卷氣,有時卻似那浪蕩的公子哥,那眼神與卷著尾音的語氣極是放蕩不羈。
“來得,來得!”那春嬤嬤捏著那美人扇輕掩著自己半張臉:“江大人喜歡什么樣的姑娘?我們春意閣的姑娘任君挑選,包君滿意!”
“那我得好好想想。”江單抬眸掃了一眼臺上的姑娘,若有所指的問:“這姑娘瞧著不怎么自愿?。看簨邒?,你這可別是拐來的清白人家的姑娘???”
春嬤嬤臉色一僵,又化成那油膩艷笑:“江大人,你這說的什么話?我們春意閣可不做那違法的事情,這姑娘啊原是藝妓……貪錢要賣初夜呢?!闭f著又用那美人扇輕撲了一下江單的肩膀:“江大人?看上那死丫頭了?”
江單將那美人扇擋了去:“春嬤嬤,我今日來也是有中意的姑娘的?!?p> “鐘意的姑娘?”春嬤嬤笑得一臉春風:“哪個小蹄子入得了江大人的法眼?我馬上給你安排。”
江單將扇一折:“自是那貌美如花的江雪姑娘?!?p> 聞言,春嬤嬤的臉色一變。
“江大人……你這尋的江雪可還是為了那馮公子之事?”她面露為難:“這……上次不是都說清楚了嗎?怎么還來?”
“春嬤嬤,我今日來是要來聽那江雪姑娘彈琴唱歌的?!苯瓎蚊娌桓纳骸昂卧f其他事了?”
那春嬤嬤心里了然得很,她擺了擺手:“不行啊,江大人,那江雪姑娘她這幾日不見客。”
江單也不著急,只是揚著音:“春嬤嬤,我看你這春意閣是不想開了,姑娘都不見客,了,有何意思?明兒我就讓人給你封了?!?p> 他那尾音揚得極是張揚而浪蕩。
將身后的啊湛,子郎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江大人十足的地痞流氓樣,平日里大理寺宋大人面前可不一書生!
“別呀,江大人,你不是為難我嗎?”春嬤嬤指著旁上掛著刻著名字的花牌:“要不換個姑娘?我們這好看的姑娘多得是,我們這的翠兒姑娘……”
江單搖著頭,含笑:“春嬤嬤,我就喜歡那江雪姑娘?!?p> 春嬤嬤道:“大人,不是我不讓,是那江雪丫頭不舒服…。”
正巧有丫鬟匆匆而來,急道:“春嬤嬤,我家姑娘的彈到一半琴弦斷了,來借嬤嬤的雙玉琴急用一下。”
江單認得這丫鬟正是那伺候江雪姑娘的的貼身侍女,他勾唇一笑:“春嬤嬤?你是覺得江某好騙?”
春嬤嬤的身子一顫,她自一直含笑的江單眼里看到了危險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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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陣陣婉轉(zhuǎn)連綿的琴聲悠悠傳出,音繞叢林,山泉澈底,是清泉里的石上流水……
這等琴聲自那粉紅輕紗,飄著濃郁俗香的房間傳出實有些違和。
房間里,江單微閉眼,跟著那琴音旋律不時搖晃著頭,甚為享受。
便是苦了那啊湛和子郎,兩人頭一次入這青樓,先被那樓下的一片朦朦朧朧的曖昧氣息給嚇得的差些拔刀,上了樓聽著這曲,旁上坐了個身著薄紗的妖艷女子對其虎視眈眈,直驚得臉白。
心里頭直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江單睜眼瞪了兩人一眼,不滿:“聽這江雪姑娘的曲子你們大人我可鄭了千金,你們兩這是什么神情?”
子郎拂了旁上伸過來的芊芊玉手,神色別扭:“江大人,咱們查案歸查案,一定得這樣嗎?”
啊湛點了點頭:“身探敵情這種事太危險了?!?p> 江單一臉孺子不可教也的揺了揺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為了破案這點犧牲要的。”
他說得一臉義正言辭。
“江大人,你很享受?!卑≌刻嵝训?。
江單還欲說什么。
那縹緲琴音便落了,江單將那話語掩了下去,望向那紗簾后面。
一會,便有女子揭簾而出,款步生蓮,看似二十四五歲,樣貌極是清雅脫俗,只是臉色太過蒼白,若有病容,正是江雪。
傳言中這長安第一花魁身子甚弱,看來所言不假。
江雪屈身福了一禮:“江大人。”
“江雪姑娘,不必多禮?!苯瓎问治⑻?,甚是有禮:“可否賞臉與江某喝一杯?”
江雪望了他一眼,眼里一片清淡,遲疑了一會行過去坐下。
江單將那酒壺移開,倒了杯茶,推到江雪面前。
江雪垂眸望了一眼桌上的茶,抬眸望江單:“江大人,留江雪有什么事?”
她的聲音很平靜緩慢,讓人感覺這世間沒什么事能激起她的一點漣漪波動。
江雪很直接,江單覺得也沒有好隱瞞的,他道:“江姑娘,實不相瞞,確有要事。”
江雪似在意料之中,她望著江單等著他的下文。
“馮遠亭馮公子,常年來一直是江雪姑娘的座上客?!?p> 江雪沒有猶豫的點了頭。
“馮公子喜歡江雪姑娘,姑娘可知?也曾了為姑娘與人打過好幾次架?!苯瓎晤D了下:“半年前,與上官公子在春意閣里打過一架,在街市上打過一架,也就此曾放言要與那上官公子玉石俱焚,姑娘覺得那馮公子的死與那上官公子有沒有關(guān)系?”
江雪先是想了一下,然后搖頭:“江大人所言,我不知道?!彼拿嫔届o:“馮公子家財萬貫,做一個藝妓的座上客并無什么不妥,若想要他也能包下整座春意閣。至于大人說的馮公子喜歡我,喜歡江雪的人何其多,來聽江雪彈琴的我不少,這著實沒什么奇怪的,也不足以讓江雪感到意外?!?p> 她的眸子很淡,沒有光:“打架的事我也不曉得,那些公子哥時常攀比,互看不慣對方的比比皆是,口頭之嚷到打架了也很正常?!鳖D了一下:“至于關(guān)于馮公子死后的有關(guān)供詞,有位宋大人來取詞時江雪便好言配合了,江大人若要對詞還請尋一下那位宋大人。”
這江雪極其配合,且所言天衣無縫,并沒有什么能揀起有疑的。
江單若有所思,手指在酒杯上摩擦而過。
一會他道:“馮公子出事前曾言要為姑娘贖身,娶姑娘回家?!?p> 江雪微垂著的睫毛微不可見的顫了下。
“只可惜啊……馮公子沒那個福氣啊。”江單頗是遺憾的嘆了口氣。
告訴江單馮遠亭要給江雪贖身的上官齊,說到他當時極是不屑的吐了一口水:“那個馮遠亭竟然要娶一個妓女回家,真是瘋了?!?p> 說來據(jù)他們調(diào)查而知那上官齊雖愛往這青樓鉆,卻從不與這青樓女子上床,且聽他言里言外對這青樓女子極是厭惡。
而那流傳的上官齊和馮遠亭爭江雪的事情,也就根本不存在。
江雪好一會道:“這個江雪也不知…只是江雪身為畢竟是青樓女子,即便馮公子敢娶江雪也不敢嫁,江雪余生所求,同一平凡人平平淡淡的過完余生,馮公子乃人中龍鳳,心胸寬闊,與江雪所求并不同?!?p> 她就宛如夜色下平靜的湖面,水波不興。
江單還欲說什么,江雪就起身面露淺笑,眼里只有一片淺淡:“江大人若無其他事,江雪身感不適,就先告辭了?!?p> 江單將欲出口的話掩了回去,沒有阻攔。
只應一句:“姑娘慢走?!?p> 江雪推門一走。
啊湛便急問道:“江大人,這江雪姑娘什么意思???就讓她這么走了啊?”
江單沒有應聲,陷入沉思中。
旁上的妖艷姑娘柔軟的身子倚靠上啊湛:“大人,奴家還沒走呢,奴家陪你~那江雪姑娘眼光可高著呢,連馮公子都看不起,讓奴家陪你~”
那酥軟的聲音讓啊湛一跳而起,“哎呀!”突然失了倚支撐的那女子被差些摔倒。
啊湛和子郎兩如見鬼般驚慌:“大人,我們走吧,回去再想!”
語落時,江單將扇一收,雙目炯炯。
——
月色一片清輝,夜風徐徐。
蘇凝熟練的翻墻出了府,剛?cè)胍沟拈L安城人煙任有,她蒙了面紗在街上的小攤前駐足,在那老板熱情吆喝下她還是搖了搖頭了,轉(zhuǎn)彎入了黑暗的小巷。
只有月光照耀的小巷還是很暗,落地的腳步聲有著沉沉的回音,她的眸子在這黑暗中顯得陰沉至極。
突然她停下腳步,空氣中飄著讓人作嘔的血腥味,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循著那血腥味飄來的的地方走去。
血腥味越發(fā)濃烈,還有些微聲響,一下又一下劃過什么的聲音。
她頓下了腳步,借著月色,她看到了月光灑落的一大片血,自那黑暗的角落處流出……
角落邊上的有個黑影,該是兩個,一個躺著,一個站著。
她驚呼一聲:“什么人!”
幾乎是瞬間,那道黑影就朝她撲了過來。那危險的氣息讓蘇凝一怔,她腳下一滑,直到后背抵到了厚實的墻壁,赤手隨風出拳,卻一下如打到了一塊鐵上,讓她心驚痛“嘶”。
利風危息與她的耳旁呼嘯而過,轟的一聲,她看到了那一只大手五指如爪插入墻壁,抽出時,留下五個指洞。
吞了吞口水,那五指成利爪又朝她而來,她側(cè)身瞬間漂移那黑影身后。
橫起一腳直將那黑影踢出暗處,借著月光她看到的是一個滿身血跡的蒙黑巾高大男子,只露了一雙陰郁的眼睛似那潛伏在暗處的野獸,隨時準備著要撲過來撕咬你。
蘇凝臉上一僵,這個是個危險人物!不似正常人的危險氣息。
想著,那個男子便去如箭般極速飛過,快得只看得到一道虛影,那種想一擊必殺的肅殺氣息讓蘇凝沒有猶豫的旋身踩著墻壁上屋頂。
只是,剛一探頭她便覺得腳下一緊,垂首便對上那雙死般寂冷的眼。
下一刻,她便被甩了出去,失控的朝那巷道飛去,正正落在那一片血流中,蘇凝只覺得自己的內(nèi)臟都要被摔出來了,她掙扎了幾下才爬起來,抬眼去看發(fā)現(xiàn)那個高大男子早已不見,空蕩蕩的巷道,只有冷風在吹。
竟然走了?蘇凝蹙了眉,方扶著墻站起來,其痛讓她出了一層汗,她懷疑自己的腰扭了。
好不容易站起來了,她才想起來去看就她旁上的角落躺著的黑影。
那是一個人,她瞧不出男女,只瞧得那面上模糊一片血,而面上只有兩個空洞洞眼眶,與這黑暗融為一體,而他的腹中大敞,肉糜糜爛流了一地的腸子,十足驚悚的畫面。
蘇凝臉上唰的慘白,扶著墻不停的干嘔起來,直要將那膽汁都吐出來。
有稀稀落落的腳步聲在靠近,蘇凝抹了一把臉,挪著發(fā)軟的腿走出巷腳。
一到利息破風從右側(cè)而來,擦著她的脖子而過。
她側(cè)首躲過,下一刻一把折扇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不敢動,這比劍還鋒利的扇,也是殺人利器。
“想跑?”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