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時,顧稚初一人失神的走在掖外的小道上。
她十分狼狽,身上臉上都是傷,衣服與頭發(fā)全是濕的,她神色迷茫,仿行尸走肉般走得踉踉蹌蹌。
有迎面而來的馬車,趕車的問她:“欸,你還去不去長安啊,我錢都收了你不去我可不退的啊?!?p> 顧稚初掀了掀瞧他,好一會才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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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長安的路上很遠,遠得她以為自己回不去了。
長安是她的家,她如今什么都沒有,唯獨長安有過去的回憶……
半昏半醒間她總覺得爹爹,大哥,啊姐,顧之恒就在長安等著她回去。
驀然醒來,發(fā)覺只是夢一場,只能咬著手臂無聲的哭。
在回長安的路上每日如此的循環(huán),如此的琢磨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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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什么也沒變,依舊是那熱鬧喧嘩模樣。
她無處可去,走到那被封了的顧將軍府,翻了墻回到了那已經(jīng)破敗的院子,那一刻,她才覺得安心了些。
仿佛爹爹,哥哥,啊姐都在這里。
幾次夢里恍惚,她都分不清虛假。
那幾日里,她有時坐在那面墻下望著天空發(fā)呆,不知自己她該做什么,她好想好想顧之恒,好想好想爹爹……
越想便覺得自己要窒息了,只能將縮成一團,小聲的抽泣著。
尋了個天氣不錯的日子,她尋了條白綾。
她既沒有那個能力幫爹爹報仇,也沒有勇氣獨自生活,她堅持不下去了。
她走進屋里,她瞧見了屋里墻上掛著的畫,那是顧之恒給她的畫,只是一幅畫著她背影的丹青圖,那時顧之恒名聲籍甚,她纏著顧之恒給她畫幅畫,還特別在那小池旁的大石頭上擺了個姿勢。
顧之恒倒是十分認真的給她畫了,卻畫出來這么一張只有背影和綠竹的畫,畫不符實。
想著想著,她的淚水便落了下來。
她搬來了凳子,在柱子上綁好了白綾,臨上吊之時,聽到了那炮仗鑼鼓聲……
隔壁今日喜事,那敲鑼打鼓喧天甚是歡喜熱鬧。
上官連城娶親,是何等歡事,連整個長安城都洋溢著喜氣,可那歡喜氣息并沒有渲染到這昏暗的院子里。
她下了凳子出了屋,望著那墻角處偷偷探出的紅梅,愣了許久。
原來冬日來了,怪不得這么冷。
在掖內(nèi)時聽聞他如今是郡王了,還同那高官貴女訂了親,也聽聞那貴女溫柔賢淑,是一等的妻子。
事實上她已是許久不曾想起他,連著他的模樣似乎都有些模糊。
他待我好嗎?他喜歡過我嗎?那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曾是哥哥們認為的世間最好的郎君,是她要嫁的人。
他現(xiàn)在要娶別的女子了,她嫉妒嗎?或許吧。
可她也沒有忘記那夜里沖進顧府里的昭王將士,殺了她歡喜的丫鬟仆從們,殺了她的歡叔……
他去洲河前,并沒有來同她告別,他知道那或許是最后一面嗎?
她不敢想下去…
她抬起手來,看著手上戴著的翡翠玉鐲子,那是上官連城去洲河時讓白辭給她的盒子里面裝著的東西。
太諷刺了…
她以為他要有點喜歡的她了…她也都不怨他去洲河不告訴她了…她都…為什么要這么對她?
心里的怨恨蓋過了理智,在那刻覺得若是她殺了上官連城,是不是便算是對泉下父親,兄長的一個交代,是不是就有臉能去見他們了?
她抽出了匕首,望著手中閃著銀光的匕首在微微發(fā)抖。
殺了他,是他的錯,殺了他,是他拋棄你了,殺了他,是他殺害了顧家的人。
腦海里一直在嚷著殺了他。
殺了他,就能報仇了。
她那般鬼使神差,那般怨恨他,那般恨不得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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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好日子,暖陽和煦,清風徐徐。
長安城里異常熱鬧,瑾瑜王爺娶親,十里紅妝,鑼鼓炮竹喧天。
來祝賀的人都在感嘆:“金童玉女,天生一對啊?!?p> 這郡王妃名喚趙鑰,乃是當今皇后的妹妹,身份不低,聽說長得也是如花似玉,瑾瑜王爺對其是一見鐘情,求得皇上賜婚,才成就了這么一段佳話。
這婚禮自也是辦得十分盛大隆重。
就是當天這喜糖也是分了滿城的街道。
三拜之后,新娘子被送入喜房,新郎上官連城便被拉著灌酒,一向冷漠不愛的人在今天終于掛了笑。
那一份喜慶熱鬧從白天到夜里。
到了夜里,明月高照,那月光亮得能照路。
墻的那邊,顧稚初聽了一天的鼓樂齊鳴,正到了這一刻,她心里反而很平靜。
我熟練的翻過墻,這次墻的那邊再也沒有我期盼見到的人了。
我小心翼翼的推開貼著囍字的門,屋里的龍鳳紅燭微微躍動,映得我的臉微亮。
床邊上坐著個披紅蓋頭著霞帔的新娘子,只瞧著那身姿,便知定是個妙麗女子。
這是上官連城的新娘子,真瞧見的時候,反而覺得不真實,自我喜歡上官連城開始,便理所當然的覺得他日后是要娶我的,他娶了別的女子,此時那女子便在我眼前。
我好像做了一場夢,一場噩夢。
那新娘子聽到來人的腳步聲,似乎有些拘謹,那手指緊緊握著,她是歡喜緊張又羞澀的吧……
可我不是上官連城,我抬手便劈暈了她。
她倒在了床上,露了紅蓋頭下的花容月貌,膚如凝脂,眉如羽,嬌面映桃花。
是個絕色佳人,與上官連城是一對璧人。
沒耽誤一會,我脫下了自己衣衫,換上了她的鳳冠霞帔,將她藏入了床底下。
而后蓋上紅蓋頭,低眉垂眼沿床坐,冰冷的匕首貼著手臂藏在袖中。
垂著首,我瞧見了那龍鳳燭影搖紅將自己倒映在地上的身影拉得有些扭曲。
這的確像一場夢,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不還是在這紅蓋頭下嗎?
不看結(jié)果不看過程,我這會是像上官連城的新娘子,如此想著便自己如果無藥可救。
屋外的腳步聲響起…
很快來人推開了門進來,只是踏進房以后他好一會沒動,許久才關上了門。
那淡淡的酒味在屋里散開,飄進了她的鼻子,顧稚初心中一緊。
奇怪的是…上官連城進屋后并沒有行過來,而是行了一旁坐下,也沒有出聲,反而倒起了茶水喝……
上官連城的視線似乎落在了她身上,望了好一會。
顧稚初袖中的拳頭悄悄握緊。
上官連城起身,緩緩行了過來,顧稚初低眸看到了他的繡著金線的鞋子在她跟前停下。
驀地被掀開的紅蓋頭,落下之時顧稚初抬首對跟前的人對上視線。
上官連城微漠的神色瞬間裂開,眼里有驚訝…以及些欣喜?
冷光一閃,接著是那刀劍入肉的聲音,顧稚初冷漠的望著他,在上官連城神色驚愕之時,又將那匕首往前一用推,那血自她的手循著手臂流得衣袖都是。
她起了身將他推倒在地,冷眼將他瞧著,上官連城抓住了她的裙角,臉色慘白無血色,薄唇輕啟:“稚初……”
他那聲音一出,顧稚初的眼淚便不受控制的滑下。
“別走…”他那極低的聲音帶著祈求的意味,顧稚初垂眼看他,他已然失去了意識。
他大概是死了吧。
她又笑又哭,這應該是件高興的事,怎就這么難過呢?踉踉蹌蹌的出屋,她又回了她的院子,翻墻之時幾乎是摔著下來的。
推開門,屋上中間的那根大圓柱子上的條白綾還系著。
她擦干了眼淚,告訴自己一切都結(jié)束了。
站上凳子后,她踢倒了桌上的蠟燭。
那燭火倒下之后開始循著桌子燒起,她知道那不大的火苗很快會變成熊熊烈火燒毀了這里,燒毀了她,燒毀一切。
她閉上了眼睛,踢掉了凳子……
-番外完
-----插播一個小彩蛋---
--補一個連城哥哥的--
廢棄許久的顧府昨天突然失火了,好在那火勢不大,也沒燒得多厲害,也沒燒到那隔壁的昭王府去,聽聞只是燒了顧府里一屋子而已。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昨夜還發(fā)生了一件大事,昨日剛成親的瑾瑜王妃趙鑰在新婚之夜暴斃而亡,引得長安城內(nèi)人人唏噓不已。
暴斃原因不知,只知那王爺受不了這個打擊已經(jīng)昏迷在床了。
而此時的上官連城站在那燒得如同廢墟的屋前,臉上血色全無,整個人搖搖欲墜。
“王爺……”
他身后站著一個簡裝的妙麗女子,正擔憂的瞧著他,考慮要不要上去扶著他。
上官連鈺從墻的那邊越了過來,瞧著上官連城的臉色不是很高興,皺緊了眉頭。
卻沒有說什么,而是對著那女子:“趙小姐,馬車已經(jīng)備好,城外也安排了人接應,你夫君也在?!?p> 女子聞言,十分欣喜,朝他行了大禮,望了望上官連城,又朝他行了禮:“多謝兩位王爺,此恩重如山,趙鑰此生定不敢忘,來世做牛做馬相報?!?p> 上官連鈺點了點頭:“趙小姐不必客氣,你先走吧莫讓城外的人等急了,”
趙鑰連點頭道:“那趙鑰先告辭了……”
趙鑰一走,上官連城便無力的跪坐在地,雙眼血紅,眼里淚光閃爍。
一會后他終是沒忍住,緊緊咬著虎牙壓抑著哭聲……
上官連鈺行到他身后,嘆了口氣:“你已然盡力?!?p> 那時在洲河被困,在決定拼死一搏送他出來時,他這個傲氣的弟弟跪在他身前:“大哥,從小到大我從未求過你什么,這次我求你一定要救她!我求你……”
那時他應下:“我答應你出去后救她,但你也要活著等我?!?p> 后來,他回長安收到消息時,便立即請旨一起除掉顧家余孽,借機讓王府將士配合顧歡放走了兩姐妹,又用尸體作假充了那兩姐妹的尸首。
原以為一切……若知如此,死在那個滅門雨夜,是不是反而少了許多痛苦?
---真完結(jié)---
胡桃里夾子
這次是真完結(jié)了,撒花。 說說感想吧: ---這是個開頭便注定是個悲劇的故事,結(jié)尾呢就是和開頭來個呼應。 當然這不是個完美結(jié)局,故事也不完美。 寫到最后的時候最心疼我們的連城哥哥,好像其他人死了解脫了,他一直活著,不被顧小四理解,懂得…誰讓他悶騷…愛要大聲說出來! 還有姐姐的故事,結(jié)局寫的比自己想的溫柔了很多,怕嚇到讀者們。 然后顧之恒隱藏的故事有人知道了嗎? --- 最后謝謝2997朋友送的招財狗狗,還有炸彈! 謝謝幾位朋友的不理不棄!簡直是沒有你們就真的結(jié)局寫不完了。 撒花~天天開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