籽籽復(fù)又把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幅畫上,光?就它吧,哈……這可是本姑娘的第一幅大作。于是,抓起一支筆在右下角寫了個“光”字。寫完后才發(fā)現(xiàn)那筆是深藍(lán)色的,唔,挺好。想了想,又抓起寫字板寫了行字,拉了拉正在和媽媽收拾床頭柜擺弄晚餐的小姨的衣服。小姨扭過臉,看見寫字板上寫道“小姨,今天幾號?”
小姨隨口答道:“9月27?!苯又桶岩恢煌脒f到籽籽面前。籽籽指指床頭柜,然后仍用那只深藍(lán)色的鉛筆在“光”字下面寫了一串?dāng)?shù)字“2014.9.27”。
“你這畫什么吶?”小姨把頭湊過來,問道。
籽籽笑瞇瞇地把草稿本舉起來讓小姨看。媽媽看著那畫兒,說:“這讓我想起籽籽醒過來那天,我看見的彩虹。”說著,探過身來指著彩虹上方被籽籽畫得像一團(tuán)團(tuán)云朵般的燈籠,問:“這是什么,彩色的云嗎?可沒見過云長成這樣?!?p> “哦,就許你看見彩虹,不許別人看見長成這樣的云呀?”小姨道。
媽媽白了她一眼,說:“怎么我說什么,你都要來抬一杠?。俊?p> 小姨不理媽媽,歪過頭來對籽籽說:“看吧,我為了向著你,惹你媽不高興了?!?p> 媽媽叫道:“我說,你可別在這兒挑撥離間?!?p> 籽籽笑笑,把草稿本合上放在枕邊,從小姨手里接過碗,自顧自吃起來。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媽媽和小姨打嘴仗,別說,還挺開胃。就在這時,籽籽聽到了第三個聲音:“崔璇,我在門口就聽見你們姐倆的聲音了。這里是醫(yī)院,你就不能注意點(diǎn)嗎?”
媽媽和小姨還沒有開口,隔壁床的陪護(hù)阿姨馬上說:“沒事沒事,現(xiàn)在正是晚餐時間,熱鬧點(diǎn)兒好。自從你家姑娘住進(jìn)來以后,我倒覺得這房里的病氣都退了不少。聽著你愛人他們說說話,心里還挺樂呵?!闭f著,扭頭問半躺在床上的老人家:“是吧,媽?”
小姨馬上湊過去,道:“大姐,我看阿姨今天精神好多了。”
梅凡搖了搖頭,這小姨子,哪兒都有她的事兒。還沒回頭,就覺一只軟軟的小手抓住了自己手,梅凡壓住自己內(nèi)心的情緒,任由那只小手拉著自己,順勢坐在床前小姨拉過來的那把椅子上,才回頭看著女兒,緩緩說道:“籽籽,真想不到你今天精神這么好?!逼鋵?shí),剛才他在病房外站了很長時間,仔細(xì)地觀察著女兒的一舉一動,順便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對梅凡而言,情感和理性必須保持一致,才能夠做出正確的選擇,照顧好每一個他愛的人。
籽籽看著爸爸,從小到大,只要爸爸在身邊,籽籽的心里就會覺得安穩(wěn),就覺得什么事都不用擔(dān)心。而現(xiàn)在,她想告訴爸爸,自己重新回到他的身邊了,也想讓爸爸不用擔(dān)心。籽籽沒用寫字板,只是張開嘴,無聲地叫道:“爸!”爸爸似乎讀懂了女兒的心思,沖她點(diǎn)著頭,淡淡地道:“我的女兒又長大了些。”
媽媽問丈夫,道:“你不是說不要給崔璨增加負(fù)擔(dān),今天吃了晚飯再過來,怎么這么早,你吃晚飯了嗎?”
爸爸把手從女兒手里抽出來,指著籽籽的碗對媽媽說:“我吃過了,你再給女兒盛點(diǎn)雞湯吧?!眿寢尲泵ζ鹕斫o籽籽盛湯。只聽爸爸又道:“聽你中午給我打的電話,我就早來了一會兒,趕在丁醫(yī)生下班之前跟他聊了聊,看咱能不能在國慶節(jié)放假之前出院。”
“能嗎?”媽媽問:“丁醫(yī)生老是跟我強(qiáng)調(diào),說要等所有檢查結(jié)果出來以后再說,還讓我不要著急?!?p> 籽籽在寫字板上寫了行字,遞到爸媽面前“沒把握,爸爸不會說”。梅凡笑了,語氣里帶著自豪,說了句:“到底是我女兒?!焙鋈豢粗菈K寫字板,問籽籽:“媽媽居然想到為你準(zhǔn)備這個,不簡單吶?!?p> 崔璇有些訕訕地道:“是今天早上小白拿來的?!?p> “這孩子倒想得周到?!泵贩苍u價道,頓了頓,對籽籽說:“籽籽,說不說話,都不妨礙你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人。而且,爸爸相信,你會越來越優(yōu)秀?!?p> 崔璇聽了丈夫的話,卻在一旁恨恨地道:“周到個屁,要不是他們家那狗,籽籽會變成這樣嗎?”
籽籽連忙在寫字板上寫道“媽,不怪誰,天意”。
梅凡對妻子道:“你看你,埋怨這個埋怨那個的。你埋怨完了,籽籽就能回到從前了,就會越來越好了?我看吶,你就是沒有女兒懂事?!?p> 眼看媽媽一臉不高興,籽籽又寫道“爸,媽也是為我著急”。寫完,看見爸媽又要說話,便把食指壓在自己的嘴唇上,無聲地“噓”了一下。一家人彼此對視,片刻,不約而同地露出一個微笑。忽然,小姨從后面摟住了籽籽的肩膀,說:“你們這一家子,真讓人羨慕?!?p> 媽媽笑道:“你跟我們不是一家子啊?”
小姨放開了籽籽,返身來到姐姐身邊,拿出手機(jī)看了看時間,說:“又是又不是。哎,我走了,回去守著我的寶貝女兒做作業(yè)是正經(jīng)?!?p> “哦,你在這兒就不正經(jīng)了?”媽媽又道。
“崔璇,有你這么當(dāng)姐姐的嗎?趕緊把這些飯盒拿去洗了?!卑职珠_口道,接著又扭頭對小姨說:“崔璨,謝謝你啊。這些日子你可沒少跟著我們忙活。趕緊回去吧,不然老高該埋怨你了?!?p> “他敢埋怨我?不過梅哥,你要怎么謝謝我們呢?”小姨一邊問,一邊從折疊床上站起來,把飯盒從姐姐手里搶過來收進(jìn)袋子里,說:“在這兒洗不方便,我?guī)Щ厝ハ窗??!?p> 梅凡道:“你要我們怎么謝,我們就怎么謝。”
崔璇不同意,對丈夫道:“你謝她干什么?”
崔璨對著姐姐做了個鬼臉,說:“這事你說了不算?!比缓笈ゎ^對姐夫道:“這我可要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訴你們?!比缓?,拎起袋子揮揮手,說:“走了啊,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苯又皖^溫柔地對籽籽道:“再見,小美女。”籽籽把早就準(zhǔn)備好的寫字板豎起來,只見上面寫道“代我向姨父和笑笑問好”。小姨應(yīng)了聲:“OK。”便朝房門走去,一路走,還一路和各位病友道著別。
媽媽看著妹妹的背影翻了翻白眼,說:“真是個插巴,哪都能插得進(jìn)去?!?p> 看著小姨終于走到門口,一閃,不見了。籽籽想起另一個背影來,她想了想,最終還是拿起寫字板,在上面寫道“我看見小白穿的校服上的?;?,難道他也是附中的學(xué)生”?
媽媽哼了一聲,爸爸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是,他今年高三?!?p> 這么巧。如果不發(fā)生意外,那他們就在同一所學(xué)校一起上了兩個月的課了。不過,學(xué)校有三千多人,一個年級的同學(xué)都不一定認(rèn)得全,誰會認(rèn)識他呀?籽籽忽然想念起學(xué)校來,不是初中時的母校,是她還從未踏足的好不容易才考取的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