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風塵仆仆趕了許久的路,許是馬兒乏累,隊伍速度漸慢。算算行程,離最近的西郊縣還有幾十里。
秦嶺一帶山大林密,罕有人煙。林中不時傳來烏鴉嘶啞的叫聲,令人毛骨悚然,幾個年輕士兵神色緊張地四處巡視。隨著日照漸弱、黑夜?jié)u濃,遠處的光景彌漫著危險氣息。
“走了許久,找個合適之地休整,明日再啟程?!?p> 洛相國卷了馬車上的門簾子,向外看了一眼,太陽落山極快,壓抑逼仄的陰影從四面八方涌來。環(huán)顧四周,遠處是更荒蕪的野嶺,近處三面環(huán)山,不遠處有條河,倒是安營扎寨的好去處。思量一番,令手下就地安頓休整,明日再出發(fā)。
“得令!”為首的侍衛(wèi)應道,并交代下去。
安排妥當,洛相國便散了簾子退回原處。馬車內(nèi)陷入沉寂。
靠窗側(cè)臥的男子雙目緊閉,神色泰然,渾身散發(fā)清冷之氣,拒人千里。
洛相國看了看那人,緊蹙雙眉而后垂眸,心事重重地盯著手里的珠串,輕輕撥動。串珠有意無意地發(fā)出“嗒……嗒”聲。
對面男子未睜眼,卻覺瞬間有道灼熱目光逼近,下一秒又移開,隨后珠串撥弄聲傳入耳中。這聲音讓他煩躁厭惡,心中似被點燃,火苗越燒越旺,心跳加快。壓抑中猛地睜眼,略帶煩躁朝聲音方向看去,嘴上還算恭敬地詢問
“相國,有心事?”
洛相國嘆了口氣,停下手中動作,遲疑片刻,試探問道“你當真不是那人?”
玄衣男子佯裝不知:“什么人?”
“墨澤……莫澤,平南王,你當真不知金榕之戰(zhàn)……還有黎蘆王妃的事?”眼前之人與故人有幾分相似,洛相國不得不問,想從他眼中探尋答案。
“本王略知當年金榕國覆滅的傳聞?!?p> 隨即話鋒一轉(zhuǎn),
“洛相國不會懷疑本王與那傳聞中的遺腹子有關(guān)聯(lián)吧?”那是一種無形的壓力,逼仄狠戾。
若非規(guī)避風險,莫澤不會主動談及此話題。
此時只覺心臟被痛擊,他已非往日孩童,歲月磨礪讓他擺脫情緒桎梏,以不易察覺的速度調(diào)整狀態(tài),一副驚訝又戲謔的表情迎著那道目光看回去。
“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妃而已,死不足惜,傳聞只是傳聞,相國倒是有憐憫之心?!?p> 洛相國搖頭,欲爭辯:“那人并不是……”
男子打斷他的話冷笑道:“那人聽說是個浪蕩賤婦,賣國求榮,人人喊打的蛇蝎之人。相國莫要將我二人強行關(guān)聯(lián),說些糊涂有侮本王之事?!?p> 說到這,男子頓覺索然無味,強行終結(jié)話題。只是心中些許憤恨怒而沖喉,唇齒間泛起一片泛澀,匿于袖中的雙手僵直,隨后緊握成拳。
無罪如何?有罪又如何?罪又是什么罪?往事歷歷在目。即使那人沉冤昭雪,又有何用!
雙方又陷入沉長的靜默之中,馬車內(nèi)有瞬間似乎激起一絲冰冷刺骨的寒氣,雙方氣場劍弩拔張旗鼓相當,皆不甘落于人后。
沒有嚴證,當年之事說不清亦道不明,相國心里清楚。戰(zhàn)爭帶來深深傷害,這傷害非一朝一夕能彌補。唯有尋得一絲線索,方能讓真相浮出水面。當年那人……并非世人所傳那樣。
故人已逝,不管眼前之人是否是心中所想,時間一到一切自然皆會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