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時間還早,閃盾府邸內(nèi)沒什么動靜?;鸸骼@著幾棟主屋巡視了一圈,只看到四處收拾、打掃的仆役,以及一些家族里的下層貴族,沒有看到任何像是身負爵位的上層貴族的人士。
看來今天閃盾父子都在外奔忙,自己沒能碰到他們。
火棍又四處查看了一遍,偷聽了一些談話,但主要都是家長里短,或者4日之后的戰(zhàn)爭準備,并沒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內(nèi)容。
火棍還特意溜到幾處書房查看了一通,但可惜識字太少,對魔法器具也沒什么認識,沒找出什么有價值的信息,反而不小心觸發(fā)了一個防鼠的法陣,火棍差點被凍成冰棍。
在抽屜、書柜等地方,火棍還發(fā)現(xiàn)了好幾處隱蔽的藏物點,但同樣也都有淡淡的魔法氣息圍繞,要不是火棍縮小身形之后,五感更加精細敏銳,能感知到更多的細節(jié),根本無從發(fā)現(xiàn)這些保護措施。
有了這些經(jīng)歷,火棍愈發(fā)體會到,法師的宅邸充滿了機關(guān)與陷阱,自然也就加倍小心。
在閃盾府邸盤桓了一段時間,火棍沒有等到家主返回,只好溜出府邸,前往下一個家族的住處。
下一個目標是冷霧府邸?;鸸鞯诌_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暗了?;鸸魅齼上路M院墻,立刻感受到府邸內(nèi)氣氛的不同。
冷霧府邸中要熱鬧得多,仆役們不是閃盾府中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樣,雖然安靜優(yōu)雅,卻從穿梭往來的男女中,卻能感受到一股忙碌的氣氛。
“恐怕這座府邸內(nèi),今晚有客人或者宴請,”火棍心想,“那么主人很可能在家,而且說不定能聽到一些特別的談話!”
按照地圖記憶,火棍迅速在各個重要房間之間尋找起來。果然,在一處書房附近,火棍感覺到了特別的魔法波動。
是艾兒陛下給他展示過的,隔音術(shù)的魔法波動!
有人在這間屋內(nèi)商討機密事宜!
火棍從一處縫隙鉆進天花板。天花板內(nèi)積滿了多年的塵土,一腳下去,幾乎能淹沒火棍的腳背。不過火棍對此早有準備,掏出一條破布,圍在嘴上,然后一邊清掃灰塵,一邊前進。
根據(jù)之前的觀察,以及對隔音術(shù)法陣的感應(yīng),找準位置后,火棍用力挪開一塊蓋板,露出少許縫隙,刺溜一下,沿著墻壁滑了下去,落在一個書柜頂部。
書柜頂部也堆了一些書本,剛好為火棍提供了大量遮擋身形的角落?;鸸饕贿吳斑M,一邊撫摸巨大的書脊和書頁,內(nèi)心充滿了羨慕。這些書上都沒什么灰塵,說明書房的主人經(jīng)常取下觀看,并不是單純的擺設(shè)。
這些貴族們,到底擁有多少寶貴的知識??!火棍的內(nèi)心感嘆著。
火棍從一個角落探出半個腦袋,終于看清了呆在隔音書房內(nèi)的兩人。
一個人坐在一副精致柔軟的靠背椅中,寬大的身軀把椅子塞了個滿滿當當,正是冷霧侯爵本人。
冷霧侯爵曾在上級法師評定中擔任司儀,他寬碩的身體和洪亮的嗓門給火棍留下了不小的印象,此時一眼就認了出來。
冷霧侯爵雙肘靠在護手上,雙手合攏,放松地垂在胸前,臉上帶著友善的笑容,正在和對面的人談話。
在主持評定時聲音洪亮的冷霧侯爵,私下時,聲音意外地輕柔和藹。
對面的男人則顯得更加急躁和咄咄逼人。這是一位高瘦的男性貴族,和冷霧侯爵的身材形成鮮明的對比。他面容崎嶇,顴骨突出,穿著得體的黑色外套,雙手背在身后,在冷霧侯爵面前不安分地走來走去,不時伸出右手,用食指指天晃動,以強調(diào)談話的內(nèi)容。
因為自身身份的特殊性,火棍在參觀上級法師評定時,一直在注意觀察所有的貴族樣貌,所以此時對這人也有些印象,似乎當時也坐在國王陛下所在的中央觀景臺上。但具體姓甚名誰,火棍就不知道了。
火棍躲在書本后邊,偷聽了片刻,下面兩人談?wù)摰亩际墙趹?zhàn)爭的準備,高瘦貴族不時發(fā)兩句牢騷,冷霧侯爵則好言寬慰,總體來說,暫時沒有什么出格的言論。
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等,等到你們談話結(jié)束,或者談到更深的內(nèi)容時?;鸸髟跁九宰讼聛?。
雖然年紀尚小,但不管是面對戰(zhàn)士鍛煉,還是面對天賜者的工作,西奧多·火棍從不缺耐心。
冷霧侯爵和高瘦貴族似乎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過了好一會兒,火棍開始打起盹來。
“……那個女人哪里還把我們放在眼里!”
高瘦貴族的一聲怒喝打破了火棍的迷夢,少年趕緊蹦起來,揉了揉眼睛,提醒自己不可松懈,凝神竊聽下面兩人的談話。
“陛下對我們的關(guān)照一直十分優(yōu)厚。”這是冷霧侯爵溫柔和藹的聲音。
“關(guān)照?我們這些侯爵,早就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女人的心愛臣屬了,你還看不出來嗎?這幾年以來,她和我們商議國事的時間越來越少,她早就不再關(guān)注我們的意見了!看看這次的戰(zhàn)爭,那個女人哪怕將幾位公爵從前線傳喚回來,也沒有想過來和我們商量!前幾天的軍議,除了幾大公爵,還有誰有資格進入那個房間?你能進去嗎?”
冷霧侯爵微笑著,沒有答話。
“杜登能進去嗎?我能進去嗎?不!我們都沒有資格參與這些‘大事’,只能等那個女人自己決定好了以后,再把成捆的任務(wù)一把塞到我們懷里!我們的地位甚至還不如那個廢物埃里希!”
“埃里希能擔任陛下的秘書長,自然有他的獨到之處,朱利葉斯。”冷霧侯爵回答。
朱利葉斯?聽到這個名字,火棍回憶起近期所學(xué)。這似乎是炎谷侯爵的名字,下面的高瘦貴族,是炎谷侯爵?
“獨到之處?特別擅長拍那個女人的馬屁?他就只會舞弄一些實驗室里的沒用魔法,靠著慢悠悠的施法,鉆評定的空子強行晉升,真實本領(lǐng)連那些新晉男爵都打不過,憑什么輔佐國王!?”
“如今這一位國王,不只看屬下戰(zhàn)斗的本領(lǐng)?!焙脱坠群罹舻募诱孟喾?,冷霧侯爵的語氣波瀾不驚。
“不看戰(zhàn)斗的本領(lǐng)看什么?這女人還是太年輕,根本不明白治理王國的道理!只有力量,只有力量才配執(zhí)掌權(quán)柄!我們奉她為王,不是因為她那些異想天開的主意,那些扶植平民的鬼話,而是因為她具有最強大的力量!拿寶貴的知識去喂養(yǎng)那些廢物平民,根本就是浪費!那些蠢貨就應(yīng)該和賤民一樣,認清自己的地位,老老實實為我們貴族服務(wù)!他們能夠茍延殘喘,繼續(xù)用羸弱的肺呼吸這富含魔力的空氣,難道不是源自我們的庇護?。恐挥形覀冞@些力量的擁有者,才能庇佑他們免受各種魔獸、天災(zāi)、游蕩強者的屠殺,才能給他們一個安穩(wěn)的住所,一片可以耕種的薄田,他們不知感恩就算了,竟然還妄圖擠進我們的行列???再說了,讓平民都去學(xué)習魔法了,誰去種地?誰去養(yǎng)牛,誰去織布?我們貴族吃什么?穿什么?”
“我也一直在勸諫陛下,不要花太多精力在平民身上?!崩潇F侯爵說。
“但是她聽嗎?對,如果是十年前,她剛登上王位的時候,她是聽的。正是我們的支持,才讓她有底氣坐到那個王位上?!闭f到這里,炎谷侯爵停住不安分的雙腿,站在原地,微微昂起腦袋,似乎在回憶美好時光。
不過馬上,他又伸出右手:“但是!但是最近這兩年來,她什么時候還聽過我們的意見?”
“因為這幾年來,加入我國的巔峰級法師越來越多了,我國的公爵數(shù)量已經(jīng)擴展到了整整五位,甚至超過了我們這些王屬侯爵的數(shù)量?!崩潇F侯爵回答。
“你還知道自己是‘王屬’侯爵,”炎谷侯爵冷笑了兩聲,“可惜,她知道嗎?她還有把我們當成她最貼近的屬下、最值得仰仗的力量嗎?不靠我們這些王屬侯爵,她拿什么去制衡越來越多的公爵?靠她那三個可憐兮兮的平民學(xué)生?”
“雖然提姆子爵是太年幼了些,但漢諾伯爵和萊昂子爵,還是有些真本事的?!崩潇F侯爵的語氣和藹如常。
“幾個連家族都沒有的光桿菜鳥,能成多大事?我們四人中不管是誰,都能單手收拾他們,更不用說我們身后的子嗣和眷從隊伍。由著她這樣瞎搞下去,虹風王國是沒有未來的!”
“不必如此激動,親愛的朱利葉斯?!崩潇F侯爵說。
炎谷侯爵看了對方一眼,語氣忽然一轉(zhuǎn),用一種壓抑而冷冽的強調(diào)問道:“所以,‘那個’提議,你到底答不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