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提問與回答

　　“提問，蘇祿國在什么時間曾表示要?dú)w附中國，當(dāng)時是中國的哪個朝代？”帶著獨(dú)特日式英語發(fā)音的沙啞嗓音，突然提出一個讓人不明所以的問題。

　　尼克嘴里的煙又一次掉到了地上，一臉懵逼。

　　而喬安娜也是微微張開嘴巴，感覺跟不上別墅主人的節(jié)奏。

　　完全沒有任何鋪墊，沒有任何提示，突然拋出這種歷史問題，十個人里大概會有九個人會被問住。

　　然而，并不包括我。

　　“是十七世紀(jì)，公元1753年，中國清朝乾隆十八年，蘇祿國因為受到西班牙的侵略，漸感不支，派使臣前往中國尋求庇護(hù)，并且向當(dāng)時的乾隆皇帝獻(xiàn)上了禮物?！?p>　　“GOOD，請問當(dāng)時使臣送上的什么禮物？”

　　門鈴里的聲音繼續(xù)追問。

　　“是蘇祿國棉蘭老島的一包土，代表歸附之意，并且向清廷獻(xiàn)上《請奉納版圖表文》，請求將本國土地、丁戶納入中國版圖。”

　　“那中國是什么反應(yīng)？為什么最后沒有將蘇祿國納入版圖?！蹦莻€聲音不死心的問。

　　“因為當(dāng)時的滿清政府奉行閉關(guān)鎖國政策，對海岸線以外并無興趣，所以婉言謝絕，不過雙方仍保持著藩屬關(guān)系，中國仍是蘇祿國的宗主國?！?p>　　“那么，李達(dá)教授，最后一個問題，當(dāng)時蘇祿國的使臣叫什么名字？”田中的聲音透著一絲戲謔。

　　“這……”

　　我不禁啞口無言，這個問題，恐怕只能問當(dāng)事人才知道，在各類史料上并沒有記下當(dāng)時那名使者的名字。

　　見我愣住了，門鈴里突然發(fā)出暢快的大笑聲：“哈哈，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歡迎來我家做客，我親愛的朋友李達(dá)教授，請進(jìn)……”

　　隨著聲音，大門的鎖扣傳來“啪嗒”一聲響，自動鐵門向兩邊滑開，露出一條通往別墅的道路。

　　一名相貌溫柔，面容嚴(yán)肅的年輕女人，身穿著管家的黑色禮服，已經(jīng)侍立在門邊。

　　見到我們，她向我們鞠躬九十度：“尊敬的客人，田中先生已經(jīng)在里面等候了，請跟我來?！?p>　　“教授真有你的！”尼克在愣了一下后，向我豎起大拇指：“除了你，我看也沒別人能走進(jìn)這別墅了……”說著，他湊到我耳邊小聲說了句：“你說的沒錯，能想出用這些問題考驗朋友的人，的確很古怪?！?p>　　我聳了聳肩膀，向喬安娜示意了一下，然后在女管家的安排下，將躍野車開進(jìn)別墅在車庫停好，從車庫出來，又登上女管家開過來的一輛雪白的電動轎車，似乎是打高爾夫球常用的那種，然后在寬闊的草坪上開了不短的時間，才終于來到別墅正門。

　　隨著女管家走進(jìn)去，明亮的燈光與外面形成極大的反差，令我們的眼睛稍微瞇了一下才適應(yīng)過來。

　　“李達(dá)教授，歡迎你！”一個滿頭銀發(fā)，梳著倒背頭，留著精致胡須的日本老年人，從華美的沙發(fā)上向我們站起來，并且向我張開雙臂，做了個歡迎的動作。

　　“田中先生?！蔽铱觳较蛩松先ィ缓笤谒媲罢咀?，因為我知道，做為日本人的禮節(jié)和謹(jǐn)慎，是不習(xí)慣用擁抱來表達(dá)思念之情的。

　　就在我一猶豫間，田中卻主動上來輕輕擁抱了我一下，然后沖我身后的喬安娜和尼克問：“這兩位都是你的朋友？”

　　“啊，是的，我們這次來……”

　　“別著急，我的朋友，長夜漫漫，我們可以慢慢聊?！碧镏形⑿χ泻粑覀?，在沙發(fā)上坐下來。

　　見我又想開口，他伸手示意我別說話，食指在唇邊豎起，眼中閃動著一種充滿閱歷的，看透世事的深邃光芒：“你先別說，讓我猜一猜你的來意。”

　　我只好將要沖出口的話忍住。

　　女管家在一旁不失禮節(jié)的輕聲問：“客人需要咖啡還是紅茶？”

　　“咖啡吧謝謝?！蹦峥碎_口道。

　　喬安娜也一樣。

　　我則是心急如焚，隨口也要咖啡。

　　“那么點(diǎn)心需要什么？”女管家好像得到田中的真?zhèn)?，依舊不卑不亢，不溫不火的詢問。

　　“有新鮮的奶油蛋糕，有抹茶小圓餅，牛奶布丁，還有……”

　　“蛋糕吧?！?p>　　我強(qiáng)忍著心情的急迫，總算把那位女管家給支走了。

　　田中微笑著坐在我面前，一只手扶著左膝，另一只手在上面不緊不慢的拍打著，見我真的著急了，才開口道：“以我對你的了解，李達(dá)教授，一定是有什么為難的地方才來找我吧？”

　　“是的。”我點(diǎn)點(diǎn)頭。

　　“那么，既然來找我，應(yīng)該是我比較擅長的方面?！?p>　　“沒錯?！?p>　　“那答案很明顯了，除了摩洛蘭寶藏，我想不到還有什么理由，能將您送到我這來。”他稍稍調(diào)侃了一句，卻令我有些面紅耳赤。

　　想起六年前的那一晚，也是這個時間，也是在這個地方，當(dāng)時我和他爭論著，信誓旦旦的說真相比寶藏更重要。

　　一晃六年過去，言猶在耳，沒想到這次來，卻真的是為寶藏的事找到他。

　　“好了，李達(dá)教授，你別放在心上，剛才只是開玩笑，對于你的到來，我非常高興，簡直喜出望外。這六年來我們彼此都會有些新的發(fā)現(xiàn)，也許通過這次交流，通過我們的頭腦風(fēng)暴，能找到真正的答案?！?p>　　“謝謝，我也是這么想的?！碧镏杏喝荽蠖鹊男θ?，令我漸漸放松下來，我向他感激的點(diǎn)點(diǎn)頭。

　　“那么，先從哪里開始？我想想?！碧镏休p輕拍打著膝蓋，向我道：“不如你先說說你那邊的進(jìn)展情況，我再進(jìn)行補(bǔ)充。”

　　“好。”我斟酌了一下用詞，向他道：“我的故事可能有點(diǎn)長……”

　　“沒關(guān)系，我說過，今晚的時間很長，我們可以慢慢談?！?p>　　是啊，對于田中先生來說，您的時間很充裕，但是我就不同了。

　　我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緒，將這件事從杜聿姆教授被殺說起，一直到今天剛?cè)ミ^雨林中蘇祿國后人的村落，找到了那個曾經(jīng)藏過寶藏的“圣地”，結(jié)果空手而回，準(zhǔn)備拜訪田中先生為結(jié)束。

　　將整個事件講清楚，大約過去了半小時。

　　不知什么時候被女管家送來的咖啡擺在我們面前，我端起面前的一杯喝了一口，冰冷的咖啡令我疲倦的精神稍稍振作了一些。

　　一旁的喬安娜正小口吃著布丁，而尼克正一臉滿足的品嘗著奶油蛋糕。

　　他們倆都是聰明人，知道什么時候該說話，什么時候該保持安靜。

　　田中思索著，沒有馬上開口，而是招了招手。

　　女管家給他送上一些煙具，恭敬的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然后后退著站到一旁侍立著，隨時等待為我們服務(wù)。

　　田中將一個雪茄盒打開，露出里面的一排咖啡色的雪茄，向我示意了一下。

　　我搖了搖頭。

　　他又向尼克示意了一下，尼克舔了舔唇，不客氣的取了一支。

　　兩人分別剪開雪茄，然后點(diǎn)著。

　　空氣里散發(fā)出一種雪茄獨(dú)有的香味，白色的煙霧飄散開，一種略甜的香氛，令空氣變得舒緩而寧靜。

　　沉浸在其中，似乎連浮燥的心都漸漸安定下來。

　　田中吸了口雪茄，飛快的吐出來，閉著雙眼，整個人沉浸在雪茄的煙霧里，停了一會才開口道：“整個事情我大致清楚了，現(xiàn)在我們的目標(biāo)是盡快找到那筆寶藏對嗎？”

　　“是的，我記得田中先生研究摩洛蘭寶藏多年，是這方面的權(quán)威專家，所以我想得到你的幫助。”我向田中懇切的道。

　　“李達(dá)教授，你太過獎了，我只是一個對歷史有點(diǎn)興趣的老人罷了，比不了你的專業(yè)?！彼麚]揮手打斷我，接著道：“雖然事情清楚了，但是我想問題的關(guān)鍵還是在那本蘇祿王的日記上，我能向你提一些問題，來理清事件的邏輯嗎？”

　　“當(dāng)然?！?p>　　“你放心，在提出問題的時候，我也會說一些我的看法，也許我們倆的思維能碰撞出新的火花。”田中手里拿著雪茄，沉吟著說。

　　“那么請?zhí)镏邢壬釂柊??！蔽疑钌詈袅丝跉?，有一種迫不及待的急切感。

　　這是一種高手過招的感覺。

　　雖然田中客氣說自己不過是業(yè)余的愛好，但是我知道，以他對歷史的了解，其深度或許不如我，但是在一些廣度上，甚至比我眼界更加開闊，常常會從我沒想到的角度切入進(jìn)來。

　　田中先生，絕對是專家級的。

　　我和他的思維碰撞，如果像是那一晚一樣，一定會是非常激烈，異彩紛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