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掙開宮人的攙扶,瑞嬪哭得那凄怨樣,就差一場六月飛雪。
“臣妾就是千惡萬狠,也不敢傷及皇上您的臉面!您清楚的,榮妃為人素來心胸狹窄,容不得人,如今淳美人奪了她的恩寵,她自然是咽不下這口氣!是她,都是她背后唆使,臣妾也是不由已的苦主!”
慕容曜淡淡笑:“現(xiàn)在想抽身是非,明哲保身?晚了。”
踱步三二,他提醒到腳下淚人兒。
“說得多,錯得多。瑞嬪,你可要想仔細自己說過的話。”
驟時,驚得瑞嬪跟啞巴吃黃連般,當即怔在原地。
我抿笑在唇,不時地搖搖頭。
瑞嬪啊瑞嬪,你如今就是老鼠鉆風箱,兩頭受氣,我看你能忍多久。
“至于你,喚雪?!?p> 慕容曜話鋒忽轉喚雪,我的心頓時一緊。
喚雪當即叩服在地:“奴婢無怨,任憑皇上處置?!?p> 這丫頭果然聰明!
要知道,瑞嬪和榮妃屆時狹路相逢,較起勁來;若喚雪丫頭在場,兩人互相推諉責任間她必深受其害。
如今這個節(jié)骨眼上,說多錯多,即刻抽身方是自保的上上之策。
唯念著慕容曜顧及和我情分,迅速將這丫頭從輕發(fā)落,遣回芳華苑;不然,太皇太后尊駕一到,誰也保不了她。
慕容曜道:“認錯態(tài)度懇切,你主子也算沒白疼你。喚雪,鑒于你私自買賣宮中之物的罪名尚未坐實,且因忠心護主而無故遭罰,功過相抵,朕就饒你了這一回。來人!”
他高聲一喚,殿外兩羽林衛(wèi)就威武十足走進來。
“把這丫頭送回芳華苑?!?p> “皇上就這么放了這賤婢?”
突然間意識到什么,瑞嬪出口阻攔到慕容曜的諭旨。
“難不成呢?”
陰著臉,慕容曜蹲下身,目光矍鑠地盯著端嬪。
“瞧著丫頭滿身的傷,一條命也去了大半,你手夠辣的,瑞嬪。別以為朕不知你心中打什么小算盤,不就是想拿這丫頭做墊背?哼,留下她可以,不過你動用私刑的賬得你自己背。要不要朕把打在這丫頭身上的板子如數(shù)還罰于你,咱們再一并清算后賬?”
“不,不用了!臣妾覺得皇上處置得合情合理?!?p> 說著說著,瑞嬪自己心虛地低下頭,不敢再多悖逆慕容曜的旨意。
松了口氣,舒緩間,望上殿中央的慕容曜,我朝他挺感激地笑了笑。他趁場上人不備也朝我眨巴了眼,這暗送秋波嚇得我立即埋頭抄經(jīng)。
而接下來半個時辰,這昭德殿前殿特別有趣,我抄佛經(jīng),慕容曜批閱奏折,而瑞嬪和他們兩貼身宮人繼續(xù)跪在殿中央。
氣氛莫名的怪異。
“太皇太后駕到!”
劉德祿那獨特的嗓音,將這前殿中的沉寂打破;片刻,只見劉德祿低著頭,小步領在前頭為來人開道。
我迅速從書案間起身,一望,遠遠地便見宋小鈺扶著一富態(tài)老者,隨著拐杖有力的落地聲,緩緩朝殿中走來。
前殿中,除了慕容曜外,皆行跪叩迎禮。我伏在漢白玉地板上,心忽然跳得有些厲害,豎直了耳朵聽著殿中的動靜。
慕容曜道:“孫兒給祖母請安。”
“噯。皇上,坐到哀家身邊來,眼睛不利索,得近些瞧得仔細?!?p> “是。”
也不知是什么樣的和樂融融,我感覺這慈柔間,有種大威懾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太皇太后道:“比前陣子消瘦了許多?;噬希瑖码m重,但也要顧及好自個的龍體?!?p> “孫兒知道。倒是祖母您,本有腰疾,行動不便間還頂著大暑天來看望孫兒,真是孫兒的不孝?!?p> 說著,慕容曜語氣一沉,聲音變了方向。
“榮妃,你也太不懂事了?!?p> “皇上--”
不知榮妃是個什么窘迫樣,只聽到“咚”一聲清脆,宋小鈺凄凄婉婉地請罪到。
“臣妾知罪?!?p> 太皇太后慈音在后:“算了,這事兒也怪不得她。榮妃小產(chǎn)未大好,拖著病身還來延壽宮跟我請安,足見孝心誠;見她抑郁難解,哀家隨口問了兩聲,聽說在皇上這兒吃了好幾回閉門羹,老婆子我就起了管閑事的心?!?p> 慕容曜冷冷回應到:“說到底,還是朕昔日她從容著她,不想擾了祖母您的清凈?!?p> “祖母年紀大了,大概是許多事也看開了,自然見不得小輩兒孫半點委屈;哀家也是過來人,自然明白些后宮女人的心思,誰不巴望著你這當夫君多些寬容垂憐?皇上,家和萬事興,君王的大度不能丟。”
挺和氣的一陣笑聲響過,又聽見太皇太后驚訝地問到。
“咦,皇上,這跪在殿中央的女子,哀家怎么看著這般眼熟?”也不知太皇太后是什么表情,帶著不解口吻問到:“哀家記性越發(fā)不濟,你是哪個宮的,怎么會跪在這地方?可犯了事?抬起身回話?!?p> 這個“你”,我想除了瑞嬪外,找不到第二個人對得上號。
我微微昂起些頭,就見瑞嬪直起身來,渾身顫顫兢兢的。
“瑞嬪江氏,給太皇太后請安,愿太皇太后萬福金安,福壽連綿?!?p> 話雖聽著禮數(shù),可這略帶哭腔的聲調(diào),讓人感覺委屈得不得了。
太皇太后憐笑:“喲,瞧這小臉哭花的,怪可憐的?;噬?,她犯了什么過錯,值得你發(fā)得這么大的火?”
慕容曜冷應到:“祖母怕是問錯孫兒了。這事怕是榮妃最清楚前因后果,不妨讓她細說一二?!?p> 這個扭轉乾坤的關鍵點上,我稍稍抬起頭朝宋小鈺方向張望去,恰好,她回望瑞嬪間,也發(fā)現(xiàn)了我的存在。
臉色倒是不見多少改變,可那眼神,無疑是慌了;而我心中,已經(jīng)卯出了個大概宋小鈺接下來要說些什么。
宋小鈺謹慎回到話:“回皇上,太皇太后,臣妾并不知何緣故。臣妾斗膽一問皇上,瑞嬪妹妹為何在昭德殿罰跪?”
慕容曜疑調(diào)微揚:“你真不知?可瑞嬪說,是你唆使她來昭德殿告發(fā)淳美人的,結果不想鬧了個大烏龍,反把她自己給套進去了。”
“告發(fā)淳美人?!告發(fā)什么?!蹦锹曇簦裰欢冯u般高漲起來,直朝前殿中央奔來:“瑞嬪,本宮何時授意于你?”
很明顯宋小鈺是在過河拆橋,我想,好戲馬上就要開鑼了。
“明明!”瑞嬪顫聲說到,氣息時急時緩。
榮妃截阻道:“明明什么?明明本宮不知情,誰知道你吃了哪門子閑醋,竟跑皇上這來亂嚼舌根?!?p> “宋小鈺,你!!”
瑞嬪拔尖的音調(diào),驟高幾度。一個名字,一字一字喊得咬牙切齒。
爆發(fā)點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