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醉酒夜雨聽風(fēng)
深夜時(shí)分,屋子內(nèi)一片靜謐,楚忘在李子可的凝視中,他慢慢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宛如一葉浮萍的感覺并不好。
在短暫的沉吟以后,李子可微微向后退了幾步,拎起懸在腰間的一扁圓玉璧。他輕輕的扯下,遞給楚忘,沉著聲道,“屬下見過少主……”
“少主……”楚忘呢喃了聲,瞳孔一縮,有些錯(cuò)愕。
麟牙是影刺無疑,可他從來沒將自己的身世往那方面想過。
“嗯……”李子可點(diǎn)了下頭,盯著錯(cuò)愕的楚忘,他踟躕著開口,“你不是麟牙隨便撿到的孤兒,而是宗主臨死前托付給麟牙的嬰兒?!?p> 楚忘后退了幾步,驀然間笑了起來,他看著李子可手里的玉璧,愣愣的開口,“溫姨也是一名影刺嘛?”
“嗯……”李子可點(diǎn)了下頭,接著說道,“少主在思慮什么?”
“我在回想方才李叔說的話,現(xiàn)如今我不知還有沒有選擇。”楚忘苦笑了一番,沒有去接李子可手里的玉璧,而是恍惚的坐下。
劍邪宗在十六年前被人一夜之間鏟除,其宗主也是死在了那晚。
他心里說不上太多的悲傷,只是有些不敢拿起,這一問,怕是問出了半生的血雨腥風(fēng)。
“你可有欺我?”楚忘閉上眼睛,緩緩開口。
“不曾,少主方才有得選擇。”李子可揺了下頭。
“那我現(xiàn)在呢?還有選擇嘛?”楚忘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我聽人說輕仇者寡恩,這要是輕孝道,怕是天下人都會(huì)以我為恥吧?天下最不容此般人?!?p> 李子可沒有說話,摩挲著掌心中的玉璧,同楚忘協(xié)定之事本就是他的一個(gè)考驗(yàn),能在血雨腥風(fēng)中活下來也是有在江湖里立足的資本。
“少主要是想放下,世人又怎會(huì)知道呢?”李子可嘆了口氣后,說道,“宗主希望你絕跡江湖,少主要是不愿提刀,屬下也不會(huì)為難你?!?p> “李叔,此話說得虛偽了,世人是你,是我,你我皆知此事了。”楚忘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轉(zhuǎn)身打開門。
李子可想要跟上去,剛走了幾步,他就是看到楚忘快速的抬起了手。
“由我想想……”楚忘偏著頭,用眼角的余光看著李子可,見對(duì)方?jīng)]有繼續(xù)跟上來后,他大步走了出去,隨手把門帶上。
他走到酒窖之中,拿了三壇子好酒,自顧自的走出酒樓,就坐在臺(tái)階之上。
“唉,血濃于水,我那沒見過的父親,也說不上親近……可又為什么……”
他嘆了口氣,喝了口酒,看著冷冷清清的街道,又仰頭望了眼無月的蒼穹。
秋雨滴在他的臉龐之上,他低下頭,灌了口酒,心里很亂。
街上秋風(fēng)咋起,吹起他一頭的華發(fā)。
“起風(fēng)下雨了……”在他的背后,蘇圓圓慢慢的向他走去,緩緩地?fù)伍_一把傘,看著悵然若失的楚忘,她嘴唇翕動(dòng)了下,又沒問下去。
“嗯,那就醉酒夜雨聽風(fēng)吧?!背p聲笑了下,拍了自己身邊的位置,問道,“媳婦兒,喝酒嘛?”
“喝,你的酒量不一定有本姑娘的好?!碧K圓圓用腳輕踢了一下楚忘,囔道,“誰是你媳婦兒?凌風(fēng)才是?!?p> 楚忘沒有理會(huì),喝著酒,空洞的看著前方。
蘇圓圓抿了下嘴,撐著傘坐下,右手端起酒壇子,有些不方便的喝了口。
“我來吧。”楚忘接過蘇圓圓手里的傘。
蘇圓圓扭頭看著楚忘的側(cè)臉,兩手捧住酒壇子,開口說道,“你認(rèn)真嚴(yán)肅起來,其實(shí)也不是很讓人討厭?!?p> “呵,你也是……”
楚忘握著酒壇子,輕叩了下蘇圓圓的酒壇。
“你又不正經(jīng)了,耍什么嘴皮子……”蘇圓圓捏了下楚忘,很輕。
楚忘往邊上挪了下,蘇圓圓也跟著挪了一下。兩人并排的坐在一起,頭頂上有一盞紗籠。
“喂……”
“什么?”
“我楚忘以前就只想三妻四妾,如果我……我……”
“我什么?”
“如果我只娶你一人,你愿意和我一起安靜的相守下去嘛?”楚忘低著頭,似乎鼓足了勇氣。
他說完此句話后,又是內(nèi)心苦澀起來,正如李子可所言,江湖盡是故人冢,他追根究底的把黃土下的往事刨出來,自己的路就已經(jīng)定下了。
蘇圓圓捧著酒壇子喝了口,沉默了下去,臉頰有些紅,又懊惱于楚忘三妻四妾的念頭。
她對(duì)身前的男人,也不知是不是喜歡上了,只是同這個(gè)男人拌嘴后,心里歡喜,看見對(duì)方拼死護(hù)她,感到溫暖。
“別當(dāng)真,老子開玩笑的,還是三妻四妾來得好,你去你的江湖,而我呢……我呢……”楚忘說到此處,有些說不下去。
“而你呢守著酒樓就好。”蘇圓圓接過楚忘的話,喝了口酒后,仰頭望了眼蒼穹,低語了句,“晚秋了。”
酒樓?楚忘揺了下頭,怕是守不住酒樓了,他回想起麟牙自幼教他的事情,黯然神傷,那個(gè)男人怕是一開始就有讓他踏入江湖的念頭,否則他該和蘇覓一樣,在桃源村找一個(gè)媳婦兒,安安靜靜的活下去。
他臨走時(shí),桃源村的溫綏想然也已經(jīng)知道了,這是一條很難回頭的路。
“你多大了?”楚忘問道
“十六。”
“呵呵,我也是?!?p> “己卯月,壬午日子時(shí)。”
“呵呵,我大概要比你早五天出生?!背恍?,晃了下酒壇子。
“那我……以后叫你忘哥兒吧?!碧K圓圓歪著頭去看楚忘,沉吟了會(huì)兒,“你也別叫我媳婦兒了,我和你…我和你路不同?!?p> 楚忘擰頭,凝視著蘇圓圓的雙眼,又晃了下頭,無恥道,“不,媳婦兒。在還沒有找到相好之前,我還是叫你媳婦兒……”
——啪
蘇圓圓一巴掌打在楚忘的大腿上,翻了一個(gè)白眼,“你又沒正經(jīng)了,說出的話還是那么令人惡心。”
——吧唧吧唧
楚忘抿了嘴巴,輕輕笑了下,看著無人的街道,他默然下去。
酒壇空了之時(shí),蘇圓圓醉醺醺的倒在了楚忘的肩頭,捏著楚忘的耳朵,說道,“得嘞,你小子的酒量比姑奶奶還好……”
“你喝醉了……”
“沒有,老娘的酒量天下第一,我還可以喝?!?p> “喝風(fēng)去吧,丫頭。”楚忘揉了下蘇圓圓的額頭,歪著頭看見街道上一個(gè)被燭光拉長(zhǎng)的影子。
他知道自己后面有人,仰頭嘆了口氣,“我也很想這樣安靜的活下去呀!”
“那就這樣活下去呀,我蘇圓圓要成為一代女俠?!笨吭谒珙^的蘇圓圓扯著嗓子喊話。
街道上的影子再次被拉長(zhǎng),最后消失在街道上。
在酒樓里,趙老頭兒坐在二樓,看向樓下,獨(dú)酌了一杯酒,樓下的人影走上閣樓,逐漸向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