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沒有選擇,你是人,你有!”
————《門徒》
“您好!我是情急之中打得這個電話的,我現在資產被凍結了,但我現在一個項目真的必須要談,五萬,五萬我就可以暫時拖住對面,我手機被調包了,商業(yè)對手不想讓我拿下,現在隨便打了個電話找到了你,5萬!打五萬一個周后反你十倍!”
你相信這樣能騙到人嗎?反正我不信,我老大教我這么說的,倒是詐騙這個行業(yè)讓我經常被罵個狗血淋頭,我決定打完這個電話就逃跑,去別的城市躲著老大,我不是狗,我有選擇,我要干正行。
“好”
陷入了死寂。
“喂,你人呢,你這個項目要多少錢,我全面資助,見個面吧?!睂γ嫣砑拥健?p> 我本以為遇著了個傻子,又覺得他可能是想逗騙子玩,但他話說到這里,我明白了,他是個條子,要把我們團伙一網打盡。
“見面就不必了,我很著急。”我回答道。
遇到條子是緊急事件,掛完這通電話我應該找老大處理這個事兒,或許我還應該....
“給你打了兩萬,我看看這個項目再決定投多少,好的話要多少我給多少?!彼麙鞌嗔穗娫挕?p> 天吶遇著傻子了!老大騙得多果然有經驗,雖然我們的詐騙方法聽上去很假,但我們本來也不找著正常人去騙,遇到了一個有錢的傻子才是我們真正目的。
“老大這個號碼能成,信息哪兒來的!”我騙了這些年竟然第一次遇到這么順利的情況。
本來趴在桌子上睡覺的老大一聽到消息猛然坐起,“這么久才等來一個這次我一定賺他個狗血淋頭!”老大拿起那本冊子找著電話的主人,貪婪翻著一頁一頁,最后目光鎖定在一個小角落。
“陳白..一個企業(yè)家,事業(yè)做的非常大,人生十分順利……估計是沒吃過苦頭就成功了,這種人啊活該被騙,咱就當給他上一課讓他吃個虧!”老大合起了資料,狡猾的笑容中同時伴隨了貪婪的目光。
一天過后,我偽造了一份大合同想讓陳白徹底相信我這個項目多么的靠譜,目前該做的,就是呆在咖啡店里到八點,迎接這個沒有腦子的取款機,一想到離開前還能賺上一筆,便多了一絲幻想:這筆要是賺大了,老大會不會直接讓我走?
八點鐘,這家咖啡廳如往日一樣冷清,配上鋼琴聲更是添加一份凄涼的美意,鋼琴聲是李克勤的《月半小夜曲》,整的我一個大男人也心神不定??Х鹊甑拈T推開,一個大概接近三十歲,身著西裝的男人推開了咖啡廳的大門,長相十分俊朗,我急忙站起來迎接他,他面帶笑容,伸出他的左手來跟我握手。
左手?真是奇怪。我猶猶豫豫的伸出了左手,疑惑的神情讓他回以一個禮貌的微笑:“不好意思,我的右手出過一些事故..”他拿出了他的右手,在昏寒的燈光下,我看到了他的右手。
只有四根指頭!他沒有無名指!
“抱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沒事沒事,給我看看你現在的項目吧”說完這一句話,我有一種感覺,他的豁達讓我覺得他并不好騙。
大概他是個沒有防備招滿仇家的富二代?這是我給他的定位。
和他融洽的交談著,他問著我的故事,我也說著我的故事,當然,只不過這都是老大給我編的故事,總之樹立一個才華橫溢有遠見卓識但被資產所困的年輕人對我有好處,也更容易讓他對我產生信任。
這似乎不是什么生意,更像是老友一樣的交談。
突然間他說會承擔所有的投資,這是我意想不到的,更讓我意想不到的是他會提出現金讓我操作更方便,也就是讓我更方便跑路?他站起身,約定了地點,又是微笑致意,推開門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這一切太過順利了。
明天跟老大分完錢,我就要離開,這份工作太讓我擔驚受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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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后悔。
我騙過很多人,那些拿著全部積蓄來到城市希望快點證明自己的學生,那些期待兒女不要為掙錢傷身體而自己想掙錢的老人,我所騙的都是單純容易相信他人的人們,我很后悔來到這里,可換做當時,我就算后悔也必須來到這里,只有這樣才能養(yǎng)活我。
內疚也罷,我還是個壞人,我有得選擇,可我沒選擇做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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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了那個隱蔽的小屋子,把一切情況告訴了老大。
“哈哈哈哈,你知道這個陳白是什么樣的人嗎,手里握著繼承的錢,到處做慈善,還資助各種大學生創(chuàng)業(yè),對人情世故的事情一向很排斥,媒體都評價他是個好人,可是你說,這個現在已經入不敷出的企業(yè)他還能經營多久?在這之前我們還能賺一筆,真是走運,明天我去取錢!”老大開心的倒上了酒,對著燈光盯著自己的手鐲:“也算是大收獲了”這個手鐲是他剛開始行騙第一次騙到的禮物,戴上去摘不下來那種,他也說這個手鐲會見到他如何一步步發(fā)達,他一輩子不會摘。
我跟他不是一類人,他為了錢沒有底線,但我認為我有底線,直到那天和朋友一起喝酒,我告訴我朋友我是有底線的,我不一樣,他笑我:“你跟你老大區(qū)別是什么,你難道還因為看別人可憐就不騙了?”這句話將我堵住了,借著酒勁我對他出手,以至于我們現在絕交了,原因就是我不承認自己是個沒底線的騙子。
晚上,我去問老大,我想問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問他是不是一直想這樣騙下去,老大笑的很狡猾:“你我不也是想錢想到發(fā)瘋的人嗎?看到那些一樣為錢著迷的人的錢進我們腰包,難道你不會有自豪感嗎?兄弟,聽我的,我們和這些受害者都一樣,都是為錢著迷的人。”......該死什么邏輯,我是真的不想和他一樣,我決定要跳出這個讓我心煩意亂的邏輯怪圈,回到自己的地方睡覺了。
第二天下午,老大拿上東西,穿的嚴嚴實實的出去了,我也想好了,等他回來,我要幾天假期便逃出他的控制然后一去不回,從此過上不用到處逃避的生活。
漫長的等待中我想到了好多事情,想到了我的前女友,她在知道我是騙子后離開了我,我苦苦的承諾都無濟于事,她那樣的不屑:“我是不信你會改邪歸正的!”我決定去找她,以一個成功者的身份,這些想象,仿佛我已經逃跑成功并且做得了一番的事業(yè)。生活十分美妙。
那個不務正業(yè)的我被趕出了家門,這些年來家里也一直忍受著親戚的閑話,如果我干出了一番事業(yè)應該會得到原諒吧,到時候我要讓那些制造流言蜚語的人說不出話。
兩個小時過去了,老大的車子又開到了樓下,只見老大從車上下來,挨個窗戶看了一遍,看到了窗戶上的我,比出了一個“OK”的手勢。
我?guī)椭洗蟀褍蓚€箱子搬到了屋子里,老大拿著一個手提箱和一個袋子進到了屋里,緊接著打開袋子,是幾瓶啤酒,他拿了杯子,倒?jié)M。
“老大,干杯!”
一杯下肚,我也渾身的輕松,“老大,數對嗎!”
“不只是數的問題,還有個好東西給你看呢!”
老大把他的手提箱打開。
老大手上的手鐲平躺在里面。
那是一個摘不下來的鐲子。
老大曾說就算死他也不會摘下手鐲。到死。
我注意到了他的右手,沒有無名指。
我面前的這個人,如同老大出門的裝扮一樣,嚴嚴實實,我看不到他的臉。
我頭漸漸發(fā)暈,緊接著天昏地暗,那個杯子里被放了什么藥?
我花盡力氣想在地板上留下“陳白”二字,可他過來把我的手踢開了。
好像一切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