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等你長大
直到傍晚，楊義成他們回來了。
聽見開門的聲音，余蘭看著一床狼藉，趕緊慌亂收拾。
“蘭蘭你…”余曼婷著敗色淺綠棉衣，已經(jīng)站在了房門口，一臉驚愕。
“我處理一些不要的東西?！?p> 余曼婷聞到了酒氣，皺眉看她低頭收拾，猶豫了一會，并不責(zé)怪?！笆帐昂贸鰜?，晚點有事和你說?！?p> “知道了?！庇嗵m抬頭看著余曼婷，眼中透著難過?！皨寢屛摇?p> “處理好就好。我們也要走了。”余曼婷轉(zhuǎn)身出了門口。
余蘭愣住，轉(zhuǎn)而喜憂參半，悲傷低頭。真的要離開了。以前想過，可現(xiàn)在真要走，反倒舍不得。這是為什么。
晚飯時，廚房里，一家四口圍坐一桌，吃著火鍋。當(dāng)當(dāng)在一旁盯看著。
“蘭蘭，宇星，我和你爸商量過了。我們要回你爸爸家鄉(xiāng)那邊，你們怎么想。”
余曼婷放下筷子，楊義成小口喝著酒。許久未見，楊義成又消瘦黝黑了許多，卷發(fā)蓬亂，黑皮衣的肩頭掉皮。
余蘭放下筷子低頭想了想?！凹以谀?，你們在哪，我們就在哪。”
“如果不想走，我讓你外公照顧你們，每個月寄錢給他們?！?p> “不用了?！庇嗵m想也沒想就回絕，外公也有自己的生活，何況，我并不想離開你們。
“宇星你呢？”
“我和姐姐一樣，要走一起走?！庇钚青街?，臉上露著難過。
余蘭看著穿白毛衣的宇星，眼中晶瑩閃爍。不知不覺，你也在長大。伴隨成長的難過，以后說不定會越來越多。
一頓晚餐，大家一致決定，離開紀(jì)州，換個地方生活。這里，有楊義成的努力無果，余曼婷的無奈失落，也有余蘭的傷心難過。大家各懷心思，靜靜吃著火鍋。
晚飯后，洗漱完的宇星早早爬進(jìn)了新被窩，伸出個腦袋?！敖憬悖卤蛔诱媾??！?p> 余蘭穿著紅夾克，坐在書桌前，轉(zhuǎn)身看著宇星微笑。“那你帶著這床新被子回乾江?！?p> “我還想披著被子去上學(xué)。對了姐姐，乾江是個什么樣子？”
除了余蘭，宇軒宇星都沒在乾江生活過。宇星對前去的地方，一無所知。
余蘭歪頭努力回想，或許現(xiàn)在變化很大吧?！班牛趺凑f呢?？傊莻€不會下雪不會冷的地方。”
是啊，不會下雪就不會那么冷了。去往只有暖陽的地方，一切，都能從頭來過。余蘭的不舍，一瞬化為了向往，她瞇起眼嘴角微揚，似對過往一切告別，陷入回憶。
“姐姐?！?p> “嗯?！庇嗵m回神，看著宇星。
“我偷看了你一封信，只看了一封。”
余蘭微愣，轉(zhuǎn)而笑笑，并不生氣。“你能看懂些什么?！?p> 見姐姐不責(zé)怪，宇星裹著被子爬起身?！八矚g你，他叫劉子華。”
余蘭忍不住一笑，走過去扶宇星睡下，坐床邊語重心長，一臉悵惘?！昂芏嗍拢挥杏H身體會過，才知對錯。早開的花，注定結(jié)的都是苦果。你可不要像我，好好學(xué)習(xí)。感情的事，等你長大了，再去觸碰，自然慢慢懂得?！?p> 早戀，給她帶來苦痛的收獲。她用自己的例子，教育宇星，希望自己的弟弟，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轍。
這一夜，她悄悄燒掉了所有書信，也想了很多很多。不管得失對錯，她收獲良多。向著成長的方向，終于又邁了一大步……
二零零三年，小寒，這個最冷的節(jié)氣，又下起了鵝毛大雪。
下了晚自習(xí)，余蘭穿著大紅棉衣，背著書包站在教室外，把手縮進(jìn)袖子里不斷哈氣。她跺跺腳，快步走進(jìn)漫天大雪里。
剛出校門，前面不遠(yuǎn)處傳來一個聲音。“余蘭！”
余蘭抬頭望去，校門前操場第一棵梧桐樹下，穿著皮衣牛仔褲的秦紹洋，頭上落滿雪花，正對她微笑揮手?！斑@里！”
余蘭微愣半晌，轉(zhuǎn)而回神小跑過去，微昂頭，“秦哥哥，你怎么跑來我們學(xué)校。”
她扯扯袖子，抓握著手不斷哈氣，一臉埋怨。
“我來接我小女朋友回家！”秦紹洋手插褲袋，弓背身子前傾，溫和寵溺看著面前依舊不長個的余蘭。
余蘭見他臉湊太近，不自覺往后退了兩步，羞得轉(zhuǎn)頭。
這一轉(zhuǎn)頭，卻讓她慌了神。
對面梧桐樹下，劉子華騎坐自行車上，停靠一邊正看著這里。見她轉(zhuǎn)頭，立馬騎車離去。
余蘭望著離去的背影，忐忑不安一臉懊惱。這下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
前有丁小磊，林承宇，余蘭解釋過，劉子華最終還是沒選擇相信，他相信了自己的眼睛。而面前這一幕，這個校外的陌生男人，無疑讓他更加堅定了自己不愿相信卻最終妥協(xié)的事實。
刮著風(fēng)雪的這個冬季，讓他傷得很徹底。仿佛被余蘭一劍刺穿倒地，呈現(xiàn)他眼前的事實真相讓一切變得鮮血淋淋。
余蘭何嘗又不傷心？只是面對無奈別離，哭泣也挽回不了什么，也暖不了心。她對巧妙安排精心布局的邪惡命運妥協(xié)，她對未來萬變的可能感到恐懼。
余蘭收回目光，灰心嘆氣。無所謂了，搭什么臺唱什么戲吧。
秦紹洋直起身轉(zhuǎn)頭看了眼劉子華離去的方向，回頭認(rèn)真看著余蘭?！澳愫芟矚g他?！?p> 余蘭抬頭一臉驚愕，“你為什么這么說？”
“走吧，一直站著也挺冷的。要不去網(wǎng)吧呆會，你把你和他的事告訴給我聽?！鼻亟B洋輕拍余蘭頭上的雪，臉上暖心的笑意，嚴(yán)寒也化不去。
余蘭點點頭，跟隨秦紹洋腳步低頭前行。“秦哥哥，謝謝你?！?p> 秦紹洋低轉(zhuǎn)頭，話語也帶著笑意?！爸x我什么？”
“你不是特意回來帶我走嗎？”
“是啊，加上我也想看看你。不過，我現(xiàn)在知道了，你離家的原因?！?p> “不是因為他?！?p> “和他總有多少關(guān)系吧?！?p> 余蘭低頭回想叛逆離家那次，之前，她與劉子華，好像確實有些不開心?？山K究，她自己沒能明白看清。
所謂旁觀者清，當(dāng)局者迷。秦紹洋一語中的，點化開她心中的不明?？梢裁獠涣擞行┐滓?。
“秦哥哥，我都沒告訴你，你怎么會知道?！庇嗵m抬轉(zhuǎn)頭看著秦紹洋，滿臉好奇。
“因為你臉上寫著?。 鼻亟B洋盯著余蘭稚氣的臉，止不住笑意。
余蘭用袖子蹭擦臉，真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寫著東西。
秦紹洋忍不住笑出聲，轉(zhuǎn)身站定，面對余蘭一臉認(rèn)真?！坝嗵m，你幾歲?”
這莫名其妙的問題，讓余蘭止步愣住。你不是知道嗎？
“你是不是在想，我知道你的年齡，為什么還問你?！?p> 余蘭使勁點著頭，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雪花揚灑而下，秦紹洋彎腰低頭微笑，“人潛意識的某些東西無法掩蓋，它源于你的心。我明知故問，就像人有時會明知故犯一樣。有些事，需要等你長大，你自己去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