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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峭春歸

第二十六章 贈婢(上)

料峭春歸 陌上阿九 2791 2019-10-11 23:04:10

  太陽一點(diǎn)一點(diǎn)西移,街上行人卻仍舊如織。

  許昀瀟走在前面,許沅不說話,他也就默不作聲,只有意識的在她身前給她開道。

  她從來沒好好看過他,也沒有注意過他有多高,模樣如何。她總是賭著氣擠兌他們母子,他們待她越好,她便越想依賴,心里也就越是覺得自己對不起逝去的母親。所以呀,她總是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他越遷就,她便越刻薄。

  現(xiàn)在,他走在前邊,她隔著帷帽紗幔,目光追隨著他的背影,亦步亦趨。

  她的哥哥,她的兄長,身量高挑,肩背挺拔,雙手強(qiáng)勁有力,手指骨節(jié)分明。父親崇尚文風(fēng)向來儒雅,但兄長卻溫厚中不失英豪之氣,風(fēng)雅之余武藝超然。兄長不過只比她長三歲多,可因?yàn)槌砷L的背景,生生促他在心智上成熟很多,凡有沖撞,只一味的忍她讓她。

  “出城西做什么?”許昀瀟突然停下轉(zhuǎn)過頭看著她。她個頭雖比同齡人高,可身材纖細(xì),身子并未長開,風(fēng)掃過衣衫時顯得格外體弱難支的樣子。以前,她并不這樣消瘦的…她并不比她所幫助的那個女孩健壯多少。也許她在他們面前總是咄咄逼人的氣勢,以致他竟然也忘了,她不過,十三歲而已。

  他突然的駐足讓許沅猝不及防,帷帽撞在他側(cè)身轉(zhuǎn)過來的臂上,若不是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許沅非狠狠摔一屁墩不可。

  “你猜?”許沅抽出手退一步站穩(wěn)。

  猜?可是來尋我?

  他想問想猜,可話到嘴邊說出來的確是:“城西…人很多,以后若出門,帶上幾個家丁?!?p>  許沅跟在他身后,未見他周身有何防身之物?!澳銢]相著合手的武器?”

  亓王自己本有貼身寶劍,二皇子三皇子表面上不重武事卻配有防身箭駑,五皇子執(zhí)劍抱胸,想來就是他新得的武器。安國公家的小公爺,記憶中耍的是一把長槍,至于忠順候府的少公子…許沅并無印象。

  “父親說,君子坦蕩,不惹是非不招嫉惡,自無兇險。”他并非一無所得…

  許沅不再多話。許昀瀟的武藝并非父親聘師所授,乃是給皇族們陪練,一招一式苦學(xué)而來。早兩年,他之余她,日子也好,處境也罷,何其艱難。

  父親望他科考進(jìn)取自有父親的用意,只是,他劍術(shù)卓絕,當(dāng)有趁手兵刃,方不負(fù)他苦學(xué)勤練。

  余暉灑在府邸門前,金色之下,“許府”二字熠熠生輝,透著光照后的溫暖。

  邁過門檻,拐過照壁。許沅輕快的腳步到底重新沉重。“喂…”

  許昀瀟聞聲回頭。

  “無論我做什么舉止什么事情,絕不傷害家人分毫?!?p>  許昀瀟怔怔看著許沅從他身邊走過,消失在回東院的廊檐盡頭前,她轉(zhuǎn)過半邊身子,復(fù)壓住嗓子低聲說了一句“當(dāng)心林雅璇”。

  許昀瀟怔在原地,一遍遍咀嚼著她的言辭。許沅的話,讓他不明所以。他看不見她面上神情,也不知她所說之話意有何指。

  許沅站在院中,仰看著太陽的余暉落在遠(yuǎn)方山頭后面,暮色一層層融進(jìn)她的眼眸。喃喃出聲:天要黑了!

  身后腳步響起的同時,林雅璇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小姐,你偷偷出府的事老爺知道了,晚飯只怕要質(zhì)問小姐?!?p>  “知道?我們走得小心隱秘,父親如何知曉?更何況,父親近來并不過問我?”她自然不會告訴林雅璇,她是和兄長一起回來的。兄長,也不會與人多說。

  “小姐…”又是無奈又是憐惜的語調(diào),“我的小姐,除了我們屋里的人,別人哪里能知道?我們出去了,這屋里有些資歷的,自然是她無疑了。她一直伺候夫人,莫說小姐不相信她有二心,奴婢也不愿相信她會向著西院那邊。可是,前廳的四兒傳過話來,西院那位不知道如何與老爺相說,反正老爺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怕是小姐要受處置了。”

  這番話里盡是焦慮與無能為力的小氣惱,恰到好處的忐忑中透出滿心關(guān)懷。不知她底細(xì)的許沅,如何不信她不黏她!

  “走吧?!痹S沅折身欲向著前廳走去,方邁腳,管家劉叔卻先行走來。

  “小姐,老爺請小姐速去祠堂。”

  “大晚上的去祠堂做什么?罷了,我吃了飯去就是了?!膘籼脝幔?p>  劉叔沒有離開,只復(fù)道:“老爺讓奴才現(xiàn)在請小姐去祠堂!”

  話說到這個份上,許沅只得依從。

  夜風(fēng)習(xí)習(xí),華燈初上,廊下燈籠在風(fēng)中左右晃動。

  祠堂外,許沅抬眼望著“許氏家祠”四個字,心里不由緊張起來,更是不由得一陣酸楚。母親,她的母親,正供奉在這。

  劉叔早兩步并一步走進(jìn)去,在許郅身側(cè)回話:“老爺,小姐就在門前?!?p>  “進(jìn)來!”

  父親生氣了,他很少用如此直白、命令的語氣和她說話,尤其在母親走后。

  “跪下!”

  他背手站在供臺前,神色苦楚。

  許沅老老實(shí)實(shí)跪下。

  許郅這時才轉(zhuǎn)過身來,自上而下望著許沅?!爱?dāng)著祖先當(dāng)著你母親的面,你可認(rèn)錯?!?p>  許沅抬頭用不明白的眼神望著她父親:“認(rèn)錯?認(rèn)什么錯?女兒有什么錯?”

  隨著她的反問,許郅臉色深沉目光如劍地盯著她,“你倒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好得很…”

  許沅的反應(yīng)似是在父親的預(yù)料之中,他不疾不徐的問她:“你今天不在府中去了何處?”

  許沅揚(yáng)著疑惑的眼睛:“何處?什么何處?女兒就在府中??!是誰告訴父親女兒出門了?這是誣告!”

  許沅說完,許郅沒有理她,而是目光銳利的掃過她身后的女婢寒聲喝問:“是誰慫恿小姐出門的?老實(shí)交代最好,否則,全部家法處置!”

  許郅平時是個性情溫和的人,嫌少動怒,對待下人也很是溫厚,這般嚴(yán)峻的樣子,連許沅也不禁害怕三分。她屋里的那群丫頭一陣瑟縮,一個接一個撲通撲通跪下磕著頭嚷到:“求老爺明察,奴婢們實(shí)在不知道?。 ?p>  “既然都不說…老劉,傳家法?!?p>  聽到說要傳家法,覃湘雅和許昀瀟便都被嚇到了。所有事情都是覃氏告訴許郅的,她自然時時刻刻關(guān)注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聽到祠堂里傳家法,她當(dāng)下便驚覺,許郅真動怒,要對許沅施棍了。遂忙趕去祠堂。

  許昀瀟聽聞,也急急前往。

  “老爺有話好好說,就是孩子有什么不對,慢慢教就是,何苦勞動家法。”覃氏還沒進(jìn)門,遠(yuǎn)遠(yuǎn)就見祠堂閃閃爍爍的燭光下,屋里烏泱泱跪了一片。

  “如何教?她一個女孩兒家私自出府一去就是一天,去了何處?不知!做了什么事?也不說!問她,統(tǒng)統(tǒng)否認(rèn)。她才多大竟敢罔顧綱常禮儀?若一味慣著她,以后出了事如何是好?”

  “啪…”狠狠一掌拍得供桌振響,供盤震起又“嘭”的一聲重重落下。“都是這些刁奴,慫恿、放縱得一個好好的女兒家如今如此不知體統(tǒng)!”

  正說著,劉叔領(lǐng)頭帶著十多個家丁走到祠堂門口,齊胸高、如小腿粗、泛著包漿似的光澤的長棍,一齊重重杵在地面,嚇得跪著的婢女們匍匐在地。

  許昀瀟三兩步跨進(jìn)來跪在許沅旁邊:“父親要打就打我,今天沅兒出門是尋我去了。沒提前請示父親,是沅兒心切忘了,沒及時上報父親母親,卻是兒子思慮不周!”

  “孩子們?nèi)涡酝秊椋俏覜]盡到母…是我沒盡到長輩的責(zé)任,是我沒能將他們教育好,老爺要罰,罰我便是!”

  “就是這樣!你們、你們…”許郅左右踱步顫動著食指指著覃氏指著許昀瀟,“你們就是這樣一味地維護(hù)著她!維護(hù)得她不知什么叫長幼尊卑,不知什么是天高地厚!今日不好好教訓(xùn)一下,以后更是無知無畏,無法無天?!闭f罷痛心疾首的看著許沅…

  太靜了,肅穆的氣氛把明明很短的時間壓的又長又悶。可其實(shí),不過幾秒而已。

  許郅轉(zhuǎn)身對著許沅母親的靈位,定了片刻,頭也不回的喝道:“把小姐和這些奴仆一齊拖出去,打!什么時候知道錯了什么時候停手!”

  許昀瀟見許沅當(dāng)場被嚇得面色失血,忙低聲促道:“沅兒,快向父親認(rèn)錯!”

  許沅木訥的轉(zhuǎn)頭看向許昀瀟,眼神一片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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