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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峭春歸

第一百一十九章 死諫

料峭春歸 陌上阿九 2011 2023-05-10 18:45:25

  “父皇,你找兒臣是什么事?”

  老五老遠就嚷嚷的聲音將朝崇明從堆山的折子里埋著的頭喚起來,他單手擠了擠兩眼角與眉梢后的太陽穴,略疲倦的閉目等著老五撞進來。

  朝祈禎心里寵著斥了句:又沒個規(guī)矩!

  朝衛(wèi)黎倒是不在意,老五身后沒有倚仗,又自小養(yǎng)在母后名下,和自己的關系與旁人不同。他愿意瘋就瘋吧,自己多擔著護著點就是了。

  “父皇~”

  朝銘顥歡快的蹦跶著進來,像他老子想的一樣,他還真是“撞”進來的。

  陳峰本來是去給他開門的,倒讓他嘀咕問:“陳公公,你站在門后干嘛?我差點傷著你!”

  “五殿下里邊請!”陳峰面上笑著,心里卻嘲到:沒娘教的就是沒娘教的,一點體統(tǒng)都沒有,難怪陛下不愛重。

  老七見他父皇疲累,乖覺的站到他父皇身后,伸手給他父皇摁揉頭部。

  “你這皮猴子,整日沒個正形,也不怕言官彈劾。”

  “我來拜見父親回父親的話,言官是鹽吃多了嗎,這也值得上奏說道。難怪一天天這么多折子看得父皇您頭疼?!?p>  “胡鬧!言官也是你能揶揄的?!?p>  眼前還有一個言官就在場呢,這混賬東西,做事總是不管不顧的。

  “是,兒臣知錯?!背戭椑蠈嵉母媪藗€錯,依次喊到:“二哥、三哥,”然后沖他老子后面的老幺挑挑眉:“七弟?!?p>  許郅站著等五殿下招呼完了,才跨一步上前行禮:“見過五殿下。”

  “哎喲~”朝銘顥嚇得退了一步,忙整衣拜回:“原來許大人也在,我冒冒失失行為無狀,讓許大人笑話了。”

  “嗯?你這皮猴子,倒還算識趣?!?p>  “父皇召兒臣來,是不是看兒臣差事辦得好,要獎勵兒臣~”

  “剛夸你識趣呢,這就找不著北了?一邊老實呆著?!?p>  “是~父皇~”

  朝銘顥懶懶的應了,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一圈,往朝衛(wèi)黎旁邊溜過去。

  “許相,北羌之事你怎么看?”

  “做客人的就要有客人的自覺,既然折損了主人家的東西,賠償后再賠禮道歉就好了,我們大昱素來寬厚,不會咬著不放的。”

  “正合朕意。如果北羌不從呢?”

  “如果北羌不從,不還有亓王在嗎?”

  “嗯?”誰不知道他在制衡亓王?好不容易要回了兵權,豈有再給的道理?

  “陛下,亓王是您的兄弟,他父王沒做的事,他也不會做,不然,他也不會無心結交權貴,只做陛下的純臣。”

  “純臣嗎?”就怕是時機不到……

  “再一個,即使亓王生了異心,他與北羌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宿敵,陛下可能會留他一命,但北羌,絕不可能讓他活命?!?p>  “是,北羌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以祭族人。”

  “而且,陛下不該如此待亓王。”

  “什么?”朝崇明冷眼如刀,刀刀懸在許郅頭上。

  許郅不驚不慌的跪下:

  “亓王是陛下的王弟陛下的臂膀,陛下是亓王的皇兄亓王唯一的親人與依仗,若非他人離間,陛下心中不怏聽了讒言,陛下絕不會好端端的無故猜忌亓王?!?p>  “臣讀史,春秋戰(zhàn)國時期,諸侯爭戰(zhàn),相互吞并。公元前279年,齊燕相攻,燕將樂毅英勇,連抜齊國七十多座城池,唯余下莒和即墨。燕昭王薨后太子即位,齊國鎮(zhèn)守即墨者田丹,知燕惠王為太子時與樂毅不睦,遂傳謠離間,燕惠王便臨陣換將,企圖哄騙樂毅回朝后再行誅殺。終致樂毅反燕投趙,樂毅所攻七十余城瞬息間被齊國收復?!?p>  “又公元前246年,秦國侵魏,在趙國避難的公子魏無忌臨危受命,組織諸侯聯(lián)軍共同抗秦,形勢僵持,秦軍久攻不下。秦莊襄王揮萬金賄賂魏國門客,進讒于魏王面前:‘公子無忌在外流亡多年,現(xiàn)任魏國大將,諸侯將領任他指揮,諸將只知無忌不知魏王。若公子無忌振臂一呼趁機稱王,諸侯各將無有不懼威而擁戴者?!浜笥质谷擞H至不知情的公子無忌跟前相問:‘君已王乎?’魏王聞此久已,漸生疑竇,繼而信之,另著人替換無忌。公子無忌自知毀于誹謗,故推病不上朝。心下黯然,終日酩酊,日日縱欲,僅四年而亡。秦王得報,鼓掌長樂,再次舉兵攻魏,自此,魏名存實亡矣?!?p>  “又公元前229年,秦國意欲兼并趙國,攻趙七年,奪趙大半疆土,殺趙大半將臣,唯李牧與司馬尚留存一息苦苦支撐。秦再施反間之計,買通趙王寵臣郭開,誣蔑二將叛國,趙王輕信,派趙蔥和齊國將領顏聚取代二將。李牧不接受命令,立即被殺!司馬尚被換。李牧死后僅僅一年,秦將王翦即攻陷邯鄲,俘虜趙國國君趙遷,至此趙亡?!?p>  “陛下,累累青史,血跡斑斑,多少家國破敗皆因當政者輕信讒言,冷落遺棄忠臣所致!臣今日冒犯陛下,萬死難辭。唯望陛下三思?!?p>  “若非亓王被收回兵權,不再掌軍政大事,北羌何敢于此?不過是被亓王打怕了的驚弓之鳥,焉有勇氣在我京都頤指氣使,橫沖直撞,擾我百姓安寧!”

  朝銘宸的手僵住,久久沒有動作,直到陳峰輕咳一聲,才將他跟著許相的神思抽回來。

  不止他,其他幾個兄弟,尤其是朝銘顥,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竟是許郅!

  眼前之人神色坦然言語鏗鏘,字字句句如珠玉奪目如利劍鋒刃。

  他與平日里所見的那個不思進取庸庸常常的許郅,完全非同一人。

  他眼里有淚有光有熾熱,唯獨沒有懼怕與退意。

  他們驚之震之,連知道其本色的朝崇明,也是難以相信,能在朝堂上,再見到當年意氣風發(fā),敢作為勇作為的許郅。

  他仿佛,頃刻之間回到了二十多歲,他眼里的執(zhí)著,與當年揭發(fā)楚氏時一樣,不懼不悔。

  他仿佛,重新找回了當年追尋和信奉的夢想,整個人閃著和煦卻不熄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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