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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峭春歸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追光者

料峭春歸 陌上阿九 1290 2023-07-18 23:43:06

  許沅發(fā)現(xiàn)亓王雖然背著他們站在窗前,但神經(jīng)卻繃著,注意力完全在她和朝雋琰這里。

  “大人是大理寺少卿,最能謀善斷的青天老爺,至于六皇子,那不過是你在家中的排行而已,對百姓對許沅而言,你就是察辨忠奸明鏡高懸的大人?!?p>  “我沒有你想的說的那么好?!?p>  朝雋琰苦笑了一下,凝重的看著許沅:“線索全斷了。魯媽媽不知去向,刀疤臉和黑衣人三緘其口,無論威逼利誘還是重刑拷打,一概不予回應。銘宸的那條線,他的人好不容易跟到地方,卻是人去樓空,什么都沒留下,那個堪輿師第二天被發(fā)現(xiàn)死在了外面,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完全像是自然死亡一樣?!?p>  “你想要幫那些受害者討回公道,可現(xiàn)在,人歿索亡,公道崩壞。所謂結(jié)案,不過是封卷不緝。我思索良久,想要如何與你交代才不至于讓你如墮心神,想用什么樣的言辭才不會讓你覺得天頹山崩,想著怎樣才能讓你不會倍受打擊,心灰失望……我不讓銘宸說,是怕他說得太突然太直白讓你無法接受,但是,事實如此,真相如此,我無法粉飾無從粉飾。如果你覺得心堵覺得難受覺得我無能枉職,不屑再信任再把我當做你心里可堪為‘大人’的人,我也理解和尊重。”

  朝雋琰說罷,用平和的目光靜靜的望著許沅。

  原來不是破案了,是被迫結(jié)案了。

  許沅腦子有一瞬間的發(fā)懵,人像被抽去了元神一樣呆呆的望著朝雋琰長袍的一角。

  不對,朝銘宸不是說:

  那些也是人,活生生的有尊嚴有的人,他們也是大昱的子民,怎么可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傷害他們?

  還說:如果逞兇者被人護著……

  朝銘宸肯定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不止他,應該朝雋琰也追查到了一些東西,一些關系到“上邊”的東西。

  “不擇手段”和“逞兇者”指的是誰?為什么會被護著?追緝的朝雋琰不僅是大理寺少卿這一官職,還有一重“皇子”的身份加持著,能從他手上把事情遏止住的人,自然身份、地位不同尋常。

  “許……”

  朝雋琰見許沅的眉頭從開始的微皺到現(xiàn)在的緊蹙,擔心的開口。但才張嘴就被王叔搖頭眼神示意不要出聲吵她。

  朝銘宸還說~他們比他想的還要深入朝局。

  朝局~

  朝局~

  原來背后的人真的身份尊貴,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難怪朝雋琰不得不結(jié)案,他確實是手握大理寺少卿的官印,但這官印,是他的父親~當今天子,授予他的。

  可是這個案子就發(fā)生在都城之內(nèi)天子腳下,如此挑釁皇權君威,如此有損君顏,皇上為什么還要袒護……是了,現(xiàn)在還沒出正月,皇上才開印半個月不到,這么敗壞朝廷法紀有損皇家顏面的事,他怎么會允許被爆出來?尤其那個人,是他的兒子,是本該是朝臣和兄弟們的表率。

  既然不能明著糾查,但是又不能姑息養(yǎng)奸任那人逍遙法外,安適如常,這才用皇上自己的那套把那個堪輿師處決了,同時給刀疤臉和黑衣人下了警鐘。

  而且~許沅猜測,皇上肯定把皇子們召到一起,為此事發(fā)了雷霆之怒,狠狠的敲打了一番,明示那人就此收手不得再犯再生別的事,然后御手一揮,命老六到此為止,不許往下再查,將黑衣人和刀疤臉推出來頂了所有的罪。

  想通了這些,許沅的眉頭并未疏解開來。她只是慢慢抬頭,定定的、深深的、久久的望著朝雋琰。

  朝銘宸在在意自己與那人在朝局上的影響的時候,尚且為那些受害者抱屈,無法甘心情愿地接受這樣的處理,那作為一直追尋真相追求正義立志為受害者討回公道的朝雋琰來說,又該是怎樣的寒心?

  幕后者,是他的兄長,庇蔭者,是他的君父。

  君父君父,皇上先是君,然后才是父。

  可于君于父,這個決定對朝雋琰來說,都是極其殘忍和難堪的。

  為君者為了所謂的皇室顏面,掩瞞真相漠視臣民的苦難,為父者持心不平,對犯錯的孩子不加以責罰使其悔悟讓其改正,對孜孜以求的孩子不說支持鼓勵,反而一句喝止消極命令……

  許沅心頭陡然生出一片恐懼,這恐懼使她全身冰涼如墜寒潭。

  “大人……還好嗎?”她聲音里的害怕無所遁形。

  朝雋琰不明所以:“我?”

  “是。大人說怕我無法接受,那大人呢?大人心里可是不平?”

  朝雋琰聽懂了許沅的意思,也明白了她的擔心和關懷。

  “許沅,我沒事。我自小就聽母親說外公辦案的事,我自己也執(zhí)掌大理寺多年,我知道在尚法求真這條路上,有很多的不公平不得已,就算傾我所有也會有意難平的事件和案子。但正是因為我知道這些,所以我比你們更能接受這個處理的結(jié)果。”

  “那你以后是做回六皇子,還是會繼續(xù)做大理寺少卿?”

  就像有的人生氣的時候會有摔東西的行為一樣,許沅是無論害怕、激憤,還是難過,都會習慣性的拳起自己的右手,攥緊,再攥緊。

  “我自然還得是六皇子,不然很多事單憑大理寺少卿可拿不下來。有皇權傍身,豈不方便許多?!?p>  朝雋琰試圖把話說得調(diào)皮些,讓氣氛不要如此壓抑。

  淚意翻涌,許沅眼底發(fā)熱,忙低下頭笑著附和:“是這個理?!?p>  如果朝雋琰就此放棄了為民請命,放棄了對真相的探求,放棄了司法的公開公正公平……

  這世界,明知不可為而為的人已經(jīng)很少了,敢逆水行舟的人已經(jīng)很少了,能在黑暗洪流中堅持執(zhí)炬不動搖的人已經(jīng)很少了。

  吧嗒……吧嗒

  緊揪著的心弦松下,眼淚就不聽話的掉了下來。

  朝雋琰故作玩笑的打趣道:“怎么,怕我受了打擊一蹶不振自暴自棄?那不行,這個案子結(jié)或不結(jié),都還有無數(shù)個已經(jīng)發(fā)生、正在發(fā)生、即將發(fā)生的案子等著我們這些人去追查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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