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縛蝶

縛蝶

蔡采 著

  • 仙俠奇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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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9-04-04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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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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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 蝶無心竹林戲書生

縛蝶 蔡采 2233 2019-04-05 21:38:31

  風(fēng)刮過,竹林里的葉子被卷動,把她的裙邊輕微撩起。

  她的兩眼黯淡無光,她在這里等待著什么,沒有人知道,一樣地沉默。

  她的身影在陽光的斜照下顯得有些孤寂,帶著隱隱的傲氣。

  她的背后緩緩打開的金色翅膀,在這余暉中顯得尤為突兀,特別的是,那左邊羽翼的中心有一團黑色的氣,似乎在隨著羽翼的紋路流動。

  又一陣風(fēng)刮過,帶來些涼意,她輕撇了一下那冰冷的唇:“來了”。

  她的語氣令人毛骨悚然,不含一絲戲謔,仿佛林中萬物都臣服于她。

  這是這一帶有名的林子,種類單一,清一色的毛竹,景致才最是奇特的很,早晨一般情況會起霧才對。偏偏獨有這片林子早晨的景色是使人一目了然,一眼望穿,那青翠的嫩葉在晨曦之光的照射下顯得精妙絕倫。

  如今正值巳時,竹林里卻才漸漸泛起白霧,但僅是薄薄的一層便已使這景色看的縹緲,待到申時這腳下一竹節(jié)高的地方霧最是濃稠,再往上偏又清晰的很。

  有人專門在這觀察過,這霧起的蹊蹺,辰時那竹葉頂泛起一層,逐漸削薄飄往竹端,待到戌時便如使了術(shù)法般隱入這地下去了。起初不少書生小姐慕名而來,追求風(fēng)雅。

  但自從一月之前有人莫名其妙失蹤后,此處便成了怪異霧林,但仍有些不信鬼神的來此,出去的皆眾口一詞并未其他,精神仍與平常一樣。

  只是不知竹林中是否有人打理,那竹子似乎蒼翠嫩綠了不少。

  此時,林子的另一頭走過來一個身著已經(jīng)有些發(fā)白的長衫,背著行囊的書生,倒是有幾分姿色。他走路的動靜有些大,步伐有些虛浮。

  已是初秋時節(jié),地上泛黃的竹葉被踩得滋滋作響。

  他正朝這旁走來,可能是急了些,被竹葉刮到了眼睛,很是刺痛,只見他捂著眼睛頗顯煩躁的甩開又不解氣般將它折斷。

  對著那竹頤指氣使了好一會后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忙的往四周瞅,見四周沒有動靜后便如蒙大赦般的撫了撫心口,隨即拉了拉包袱正了正行囊,又繼續(xù)向前走,只是神色較之莊重了些。

  “看他這么文質(zhì),我倒真有些不想讓他英年早逝了呢?!彼琴|(zhì)的手指溫柔地撫著兩翼,似在愛護這世間唯一的珍寶,妖媚的語氣卻讓人感到心寒。

  她在空中撲閃著它的翅膀,猶如一位女子向自然展示她的美貌!上面的花紋交錯著,即鮮明又暗淡,既高貴又端莊,盡顯威嚴、美麗之氣!

  她指尖一轉(zhuǎn)使外表籠罩著一層白霧,遮蓋住了原本的顏色,她收住了翅膀,幻成了人形,沒有怎樣的傾國傾城,也不是如何的小家碧玉,倒是因為這張臉使她看起來有些桀驁不馴。

  她今天穿的是紫色的衣裙,如往常一般的樣式,穿了將近千年了。

  沒有人知道她本是喜歡紅色的,很喜歡的那種,她破繭的時候在洛水中倒映的翅膀便是血紅色,很漂亮,卻只存在那一刻。

  她看著翅膀變成最平凡的白色,感受著體內(nèi)的一絲氣血逐漸被削薄抽離。

  此女子叫蝶無心,蝶妖血氏一脈中最后的一只血皇蝶,自洛水僅僅修煉了百年便破繭成蝶,后只用一年修成人形,修煉之路順?biāo)欤胺Q蝶族千百年來天賦之最強者。

  她似是天生便為振興蝶族而來,那需血皇之血方能開啟的祈愿樹也為迎接她的問世而生出新葉,短短五百年蝶妖便躋身于四大妖族之一。

  有老一輩的妖精曾在她千歲時斷言她極有可能修煉成妖仙。

  在這片土地,妖怪興盛,它們與人相處交流,甚至也有殺戮。

  人族里有修仙者,妖怪里也存在,修成仙的便稱為“妖仙”,略微欠點天賦的便只能止步于妖精。

  天賦,機緣,運氣,心力,能集于一身者萬里挑一。

  可偏偏蝶無心就是如此幸運。

  哪怕再多的榮耀加身,蝶無心卻愈發(fā)清楚它也是蝶妖中唯一一只修煉了千年都還未有覺醒血翅的血皇蝶。

  與她而言,這是最大的缺陷與污點,無法接受。

  “你血翅精氣有失,能達到金翼已是牽強,莫要逆天而行。”族長咽氣時痛心疾首的模樣她仍歷歷在目。

  逆天,老天對她可好了,該死的是那當(dāng)年在洛水布下結(jié)界封印她之人。

  她恨啊,既然給了她至高無上的天賦,卻又飛來橫禍,她不甘心!憑什么,她窮盡一生也必定要尋到那人。

  不枉她處心積慮,終是有了出處。

  四百年前她獨自拋下族人,棄了蝶族少主之位,跑來這不起眼的窮鄉(xiāng)僻壤,避開所有,只為這里是妖與人界交界之處。

  在這里,她可以肆無忌憚。

  這片林子便是她專門為人族開辟的通道,也是她的狩獵場。

  那個書生不知是有目的還是可能由于迷路才走入了的這霧林,剛開始只是摸索前行,倒是個頗有耐心的,就是不知這耐心是何目的。

  他一步一步緩緩地向蝶無心所在的方向走來。

  她雖是背對著他,聽他的腳步聲已經(jīng)越來越近,她揉了揉手心的穴位,直至痛感傳來方道:“又是一個偽君子,果真是應(yīng)了他的意思”。

  這書生看似文弱,暗暗搓手,嘴角卻止不住的上揚,對著那腰肢曼妙的背影,試探性的叫了一聲:“姑娘可是住在幽明渠的吳明慧,吳娘子。”

  蝶無心聽著這話,眼角抽了下,幽明渠吳明慧,這不是有命去沒命回的含義,這么明顯的提示,還說是個讀書人。

  只是她并未提過,知曉這片林子有古怪的人她也盡數(shù)除掉了,又是哪個不省心的壞她的事兒。

  她真思慮間,那人已逐漸貼過來,她指尖一點。

  他睜開眼,一雙眸子帶著迷蒙的水霧,大手正摩挲著,蝶無心緩緩的回過頭,四目相對。

  書生看見了一張紫色蝴蝶般的面孔,一雙眼睛還朝他眨了兩下。

  他仍笑著,怕是被沖昏了頭,看著她的臉更覺秀色可餐,待他吃飽了,死了也值。

  他不住的呼吸加重,雙手也未曾閑暇,只是卻觸到一片冰涼,冷的他想有些發(fā)顫,緊接著指尖探到的微涼使眼底逐漸清明,待看清眼前為何物之后。

  他愣了!

  胃里止不住的翻滾,他仍顧及形象,用那洗的有些發(fā)白的衣袖遮擋。心中默念此女定是脖頸稍有缺陷,不怪不怪,他凝神片刻,再次睜開眼睛。

  待看清全貌時,那書生已跌倒在地。

  在他的迷亂中,她悠悠地恢復(fù)了人形:“怎的這般熱情,我還未有想好先從你那部分著手呢。”

  此時再看哪里是美人,那雙手觸摸到的地方已變成斑駁的枯皮,渾身上下盡數(shù)是紅色,尤其是那一對寬大的翅膀,此時雖豎立于背上,但他毫不懷疑這是一只妖怪,還是成了精的蝴蝶怪。

  她不經(jīng)意的語氣表明對他興趣不大,可她的眼神分明卻在往他的下身瞧。

  她一邊說一邊還假意動手來拉那位書生,那人哪里還有心思貪念美色,只顧得逃命了,就連隨身的書箱也舍棄在了原地。

  蝶無心慢悠悠的撲騰著翅膀飛在他的身后,也不著急只是使勁兒地給他灌冷氣,吹的書生后背直冒冷汗。

  那書生見此狀連大氣也不敢出,只一味的向前跑,一面直呼:“救命啊,有妖怪?!?p>  只可惜,這一片的林子都已被蝶無心下了禁制,常人是看不出來的。哪怕是被那些所謂的修仙道人撞見,怕也是沒有勇氣輕易與千年蝶妖對戰(zhàn)。

  此時看著他大喊大叫的驚慌模樣蝶無心甚是舒暢:“白臉的,慢些跑,你看我怎么樣”。

  她的聲音很柔和,帶著灑脫,使人如沐春風(fēng),但在此時的書生聽來,卻似閻羅奪命嚎。他不放過一絲一毫的求生機會,仍然使勁的往前沖,行囊散落一地。

  他扒拉著竹子,一面大聲呼喊,一面驚慌失措的瞥視蝶無心,竹子盤根錯雜,稍不留神就會摔倒。

  不知何時風(fēng)刮的更大了,這竹葉變得鋒利,悄無聲息的割傷了書生的腿,耀眼的腥紅色在陽光下深深刺激著蝶無心的眼,很好,她下意識的舔了舔嘴角。

  夠紅,夠腥!

  她感受到自己血脈里的叫囂,迫不及待地想將他撕裂,想看那猩紅的血散在余暉下耀眼的顏色,那是多么美麗。

  她嗜血嗎?并不,她最是仁慈的很。她只是不愿那俗人的血玷污她高貴的血脈。

  如不是為了血人,她怕都不會出妖界,又如何會沾染這鮮紅的血。

  她們蝶族的血是綠色的,干凈,純粹,哪怕是死了也不會污染這土地。

  骨質(zhì)的手指微伸,那書生漸漸的走不動道,隨著這股吸力,后仰而來。

  她雙眸緊緊盯著,那身影越來越近,手逐漸握緊,泛著白。

  “最近偷懶,這竹都長斑了?!彼龘徇^她身旁長勢最討喜的一節(jié)竹,秀逸有神韻,軀干呈四棱形,背后點綴著紫色斑點。

  花枝無葉,小穗在花枝的每節(jié)上簇生成團狀,呈淡綠色,含有五六朵小花。那些俗人給它起了個名字“美男子”。

  總算得他們還有些眼光。

  針刺透皮膚的痛麻感傳來,她略收手勁,對于這莫名的傷痛感到不解,第一反應(yīng)便是這附近還有別的人。

  是那些道士終于忍不住了嗎?不當(dāng)縮頭烏龜了便想這暗箭傷人。也太看得起自己,看來她應(yīng)該把失音山的道姑廢掉幾個,才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了。

  對,早應(yīng)該這么干的。

  但她有些忘了,這片林子是她罩的,哪怕她并未突破最后一層,對付這些也是綽綽有余。

  她渾身泛起的氣,帶起一陣風(fēng),吹散了她腳下的落葉,露出它原本的模樣。

  干燥的不像話,竹根裸露在地表,像是吸管一般,緊緊吸附。如此嚴峻的生長環(huán)境,竹卻仍舊青翠。

  在這竹根延伸的底部,直達山洞,那里她滋養(yǎng)著一具軀殼--專用人血養(yǎng)育。

  這棵斑竹便是傳源體。

  蝶無心停下來了,心口處悶得慌,身子燙的厲害,最近頻頻出現(xiàn)異常,她感受到了她翅膀紋路的異常,前段時間也出現(xiàn)過。急需一個發(fā)泄口,她看了一眼,那團黑色的氣不知何時跳動了起來,變得鮮明。

  略略思量了一下,到今日似乎是百年之期,他曾粗略說過。莫非,她都不敢往那里想。

  再望著這團黑氣,她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不似先前的淡漠,是那般真實燦爛的笑容。

  他是喜歡她的血的。

  那里明顯流出了豆大的血珠。

  那綠色的血液越流越快,她卻沒有要止血的意思。

  書生抓住這一空隙,不管腿部越流越多的血,只把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只要這次能脫難回頭一定年年祭祀,月月上香,可能是覺得不夠,又添上一句建廟立祠。

  “救人命啊,這里啊?!敝焙暗纳ぷ佣妓粏×耍犚姷囊仓皇亲约旱幕匾?。

  蝶無心的關(guān)注點只在那團愈發(fā)濃郁的黑氣上,它吞噬著翅膀周圍的血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離,生長。

  是那熟悉的疼痛感。

  只小半刻鐘的功夫那受傷的地方便已結(jié)痂脫落。

  便聽見一道空靈的語氣,很是不屑一顧:“血皇蝶,他的身上,有你血的氣味?!?p>  他的聲音隨風(fēng)而散,飄散在這叢林四周,真切的回音讓蝶無心有了片刻的失神。

  是他,他回來了!

  她有些壓抑不住心跳,顫抖著,無法安寧。

  突然覺得,一個人確實掙扎的很累,哪怕她從來不會將弱點暴露于人前。但他是不一樣的,多少年了,除卻族長羽化時她慟哭過一場,心緒不寧外,她一直維系著生人勿近的情緒。

  這樣漫無邊際的孤獨終于結(jié)束了。

  她的伙伴,終是蘇醒了。

  “紅君,十年,你時間掐的可真準?!彼恼Z氣中含著不著痕跡的一絲欣喜。

  她壓制著心情,要是讓他知道她如此盼望著他的蘇醒,只怕不知又會如何挖苦于她。

  “若不是你此前消耗大量氣血,我起碼可以早醒三月有余?!?p>  她正欲反駁,又想到三月前,她確實為救墨無瞳,消耗自身修為。難怪當(dāng)時體內(nèi)氣血翻涌的異常厲害,而后又不了了之。

  她當(dāng)時以為是妖氣反噬,并未放在心上,不想?yún)s是差點置紅君與死地。

  “是我大意了,如今可有覺得如何?!彼栏皆谧约貉嶂袑B(yǎng)百年,如今貿(mào)然成形,恐怕他會消散。

  “可要我?guī)湍惴€(wěn)住妖元?!币娝淮钤挘娴募绷?,他如果再有何閃失,她怕是真要將蜘蛛一族碾碎了。

  但比起他來,任何事都可以緩緩。

  “哼,磨嘰?!彼麕е绯跎鷭雰旱哪前阏Z氣,他籠罩在蝶無心身旁,此時的他最為脆弱,他的確需要她的養(yǎng)護。

  他本是想再將養(yǎng)一段時日,但今日他感知到血人的氣味,叫他如何不急。迫切之下用了最粗暴的方法,也是最冒險的法子。

  她有些耐不住性子,他想見她,就是這個念頭,他義無反顧。

  卻又膽怯了。

  他有些怕,十年未見,蝶無心是否安好,是否仍記掛著自己,亦或是她身旁又有另外的智囊。

  他在試探些什么?未免有些好笑。

  待察覺到他自己的小心思后,更是覺得自己幼稚,他與蝶無心之間的情義豈是時間可以消磨的。

  “既然知道了些什么,那還是有點用處的?!彼茉谇胺降臅?,一個勾手,他便撲倒在地,他呻吟著,原是被地上的尖石頭磕到了。

  蜷縮著腿,眉頭緊皺,額頭上迸沁著冷汗。

  鮮血染濕了褲腿,一直渲染開來,在褲腳處滴落,腳下的枯葉竟是將那血吸食了,他見著那已枯黃的葉逐漸變得嫩綠,長了腿一樣爬上那旁邊的竹桿。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定會以為是荒誕之談。

  這竹是用人血在澆灌。

  此去可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都能盡力。

  書生卻想起那客棧店小二的臨終言語,當(dāng)時還只是一笑而過說,私會佳人人間美事,何必說臨別。

  幽明渠,有名去,書生越想越心驚膽戰(zhàn)。

  害怕之余又怨恨那小二心思歹毒,為何不早明說,他可是家中獨苗。他還想著光宗耀祖,金榜題名。

  人之將死,總是想著身前那些美好,連自己原本的處境都忘了。他本就是不學(xué)無術(shù),名落孫山的舉子。

  他自己今日是難逃厄運,傷心處又不免流下兩滴眼淚來,連掙扎都不掙扎了。

  大有破罐破摔的形勢,趴在地上,嗚嗚咽咽著抽泣。

  看著他這一副無病呻吟的模樣,蝶無心忽然冒出一團火來,紅君的蘇醒帶動了她的情緒,很是浮躁。

  覺得他這模樣與當(dāng)年的自己無比相似。

  那般的任人欺凌無力反抗,那種任人魚肉無可奈何的感覺席卷全身。

  那一雙眸子逐漸縹緲泛出紅光,四周的氣壓都帶著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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