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璐把兒子從幼兒園接出來，直接去了老路家。本來想帶孩子去看看爺爺?shù)?，但聽說爺爺心情不好，就先不去了，雖然說爺爺和姥爺就住同一小區(qū)，不過今天還是不要打擾爺爺了，等爺爺心情好些再說。
路璐帶孩子走進小區(qū)，老太太們剛散下午會。
張夷正帶著小孫子在院子玩。
路璐走過去，拉著兒子的手說：“叫張奶奶?！?p> 兒子很乖，小心地抬眼看看，輕聲叫：“張奶奶。”
張夷微笑著摸摸孩子的頭，“乖。”然后問路璐：“去你爸那兒？”
路璐笑笑，點點頭，怕孩子亂跑，把孩子拽到跟前，說：“啊，去我爸那兒。小寶的爸媽還沒下班嗎？”
小寶就是張夷的孫子。
張夷先是沖一旁玩耍的小孫子說：“別亂跑，就在那兒玩兒啊。”
然后才對路璐說：“還沒呢，他們得六點多才能回來?！?p> “那阿姨還得給他們做飯吧？”
“可不，要是他們倆口子回來得晚，我就得做飯，別人吃不吃，孩子餓啊，大人不吃他也得吃啊?！闭f完又看了看一旁玩耍的小孫子，再累再難只要看見小孫子，奶奶臉上永遠都是幸福的笑容。
“阿姨真不容易，一個人帶著個孩子。”路璐說。
“嗯，也累，不累是不可能的。不過也快了，明年就能上幼兒園了，到時候我也就解放了?！睆堃挠秩滩蛔∶男∧X瓜，“你看你們這寶貝多乖，不亂跑不亂鬧的。我們那個，淘，淘極了，別提了。”張夷嘴上雖然是在批評自己的孫子，可滿眼全是笑意和愛意。
路璐笑笑，“小男孩淘氣一點兒好，我們這個太老實了。我倒是希望他鬧騰點兒呢?！甭疯磽Я藫鹤拥男∩碜?，毛毛乖乖地抓著媽媽的手站著。
“真鬧騰了你就不這么想了，我們這個一天到晚跟條魚似的，抓都抓不住，他呀不應(yīng)該叫小寶，應(yīng)該叫小魚才對?！?p> “呵呵”，路璐看看小寶兒，小寶正沖她擠眼睛做鬼臉呢?！斑€真是條活潑的小魚兒?！?p> “像你家這乖寶多好啊?！?p> “阿姨，要不帶孩子去我爸那兒吧，家里有好多毛毛的玩具呢，讓兩個寶貝一起玩玩兒，您也上去歇會兒?！甭疯凑f。
“哦，不了不了，還不夠添亂的呢。你爸人家一個人肯定清靜慣了?！睆堃臄[擺手說，“不去了不去了?！?p> “走吧，走吧。他太清靜了，讓孩子們給他熱鬧熱鬧。”
“不了不了?！睆堃闹睋u頭。
路璐問在一旁玩沙子的小寶，“小寶，你想不想吃巧克力？”
小寶聽見“巧克力”三個字，興致勃勃地急切回答說：“吃吃吃?！?p> 路璐看著小寶那虎頭虎腦的可愛樣子，笑著說：“那，拉著奶奶走吧，去阿姨家，吃巧克力去？”
小寶“噌”地躥起來，從沙堆里跑過來，用兩只沾滿沙粒的小手使勁拉著奶奶的手，“奶奶，走，去阿姨家?！?p> “哎喲，瞧你那小臟手?！睆堃亩紫律碜?，拿出小毛巾給小孫子撣手上的土，“你看看，叫阿姨笑話。還吃巧克力呢。這小臟猴?！?p> “走走走?！甭疯醋笫掷?，右手牽起小寶，“跟阿姨走吧?！?p> 張夷一看這樣子，那就去吧。
路璐拉著兩個小朋友在前，張夷在后，拿著小寶的玩具，推著小車，往老路家去。
老路一開門，吃了一驚，他萬萬沒想到張夷會來。
“咦？貴客啊?！崩下房蜌獾?。
“正好碰見張姨在外面，我叫小寶來家里跟毛毛玩玩兒?！甭疯凑f?！皬堃炭爝M屋?！?p> “快來快來，這倆寶貝。”老路摸摸兩個小伙子的頭，“來來，姥爺給你們拿好吃的去?！?p> “我要吃巧克力?！毙毜故且稽c兒也不客氣，張嘴就要。
老路笑笑，“這小家伙可活潑了。要巧克力，好好。你叫我什么來著？”老路很愛逗孩子，“你告訴我你叫我什么，說對了我就給你拿巧克力。”
小寶仰著頭看看老路，轉(zhuǎn)轉(zhuǎn)眼睛，“路爺爺！”
“好寶！”老路夸獎，“乖，真是個聰明孩子。走，爺爺給拿去?！崩下奉I(lǐng)著小寶和毛毛找好吃的去了。
“張姨，您坐啊?！甭疯凑泻粽f：“干嗎還站著？您快坐啊。您跟我爸都是多少年的老熟人了，還客氣什么?！?p> 張夷確實跟老路是幾十年的熟人，可之前在路上打招呼是那種感覺，今天到了家里感覺有些不同，有點兒別扭？還是有點兒不好意思？張夷也說不清楚自己的心理了，總之比在外面看見老路的時候顯得拘謹。
張夷坐下，四下里看看，路脖子的老窩收拾得蠻干凈的，家里的家具地板擦洗得一塵不染。看來是個愛清潔的老頭兒。
“張姨喝水?！甭疯催f過一杯水，“也沒給您沏茶，就倒了杯白水?！?p> “沒事沒事，你也快坐吧。”
張夷抬眼正好看見掛上墻上的全家福，目光在照片上定了定，特別仔細看了看老路的老伴。
路璐看張夷盯著照片看，“哦，那是三年以前照的?！?p> “哦?！睆堃狞c點頭，卻緩緩地嘆了口氣，“你媽媽挺漂亮的?！?p> 路璐看了看照片，說：“是啊?！?p> 其他的話張夷都不敢說了，說多了只會讓人家傷心，不說的好。
“小寶跟毛毛呢？”張夷問。
“哦，我爸帶他們到里屋找玩具去了。讓他們玩吧，您也休息休息。這孩子呀，有小朋友跟他玩兒就不需要大人了，這家里要是有兩個孩子，大人可省事了。”路璐說。
“也是，現(xiàn)在都是一個孩子，沒有人跟他玩兒，只能纏著大人。”張夷說：“不過現(xiàn)在放開二胎政策了，你們不再要一個？”
路璐撇撇嘴：“我才不要呢?！?p> “兩個多好啊，有政策了，你們這么年輕，再生一個唄。”
“這我都累得就剩下半條命了，還二胎呢，還不把我小命要了去?！?p> 張夷笑笑，“呵呵，也是?！?p> 路璐的媽媽和婆婆全都去世了，指望誰帶孩子，只能全靠自己了，再來一個的確很累，主要還得上班，真忙不過來。
“小寶他媽媽不再要一個了？”路璐問。
“他們倒是想要，不過考慮到經(jīng)濟壓力太大了，還是算了?！?p> “可不，頭一胎生了男孩的，一般也就不要了，當(dāng)然條件好的另說了。男孩的壓力確實還是大啊?！甭疯凑f。
“可不，將來得娶媳婦買房子啊?！睆堃恼f：“壓力大呀，而且現(xiàn)在的孩子長大了，不是要去BJ就是要去上海的，那地方的房價都是天價?！?p> “咳，管他們呢，兒孫自有兒孫福。有本事他們就自己去蹦跶吧?！甭疯磽u搖頭，“BJ上海買房？我可買不起，他自己看著辦吧?！?p> 張夷笑她，“你現(xiàn)在雖然這么說，將來還得管。說歸說，到時候那心態(tài)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老路走過來，“兩個寶貝玩兒得可好了。”
“是??？我就說吧，兩個小朋友玩起來根本不需要咱們大人?！甭疯凑f。
“對了，飯快好了。一會兒在這兒吃吧?！崩下穼堃恼f。
“不不，我們玩一會兒就走了。你們吃你們的吧?！?p> “阿姨在這兒吧，小寶的爸媽今天不是有事嗎？你們就在這兒吃吧，你回去也得做嘛?！?p> “這，這不好吧？”張夷不好意思了。
老路直著脖子過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怎么今天跟變了個人似的，在外面挺外向的嗎，怎么來了家里變內(nèi)向了？是因為第一次來的原因嗎？常來就好了?！?p> “不好意思麻煩你嘛?！睆堃恼f。
“你看你，假客氣?！崩下仿朴频卣f：“裝什么，就是吃個飯嘛?！?p> “不是客氣，真的……”張夷還沒說完，老路搶著道：“不是客氣，那就是不給我面子唄。你這人，沒勁?！?p> 張夷有些手足無措，人家都這么挽留了，再推辭也就沒意思了，“好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不怕給你添麻煩?！?p> 老路假裝刻板著的臉上這才揚起笑意，“這就對了嘛，我去準備碗筷了?！?p> “爸，我去吧?！甭疯凑f，“您跟張姨坐下聊聊天兒?！?p> “也行?！?p> 老路直著脖子坐下來，“你第一次來我家吧？”
張夷說：“還真是?！?p> “以前怎么就沒想起來讓你來家里坐坐呢？”老路像是在自我檢討，語氣一轉(zhuǎn)，又說：“哦，肯定是因為你總叫我外號。”
張夷白了老路一眼，恢復(fù)了外向，“小氣！叫你外號那是因為跟你熟，我怎么不叫別人呢？真是?！?p> 老路咧嘴一笑，“哦，這樣啊。”
“你這外號都被叫了有幾十年了吧？”
老路一撇嘴，“拉倒吧，就自從你來了這小區(qū)才叫的?！?p> “從我給你起這個外號到現(xiàn)在起碼有五十多年的歷史了吧？”
“瞧你給我起的這破外號，難聽死了！”
張夷笑笑：“挺形象的啊。”
老路白了張夷一眼，“這破外號被叫了那么多年，都是因為你！上學(xué)的時候叫就叫吧，退休了還不放過我，現(xiàn)在外面那偵緝隊都開始瞎叫了。真討厭！”
張夷跟老路對視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晚飯桌上，老路、張夷、路璐，再加上兩個小人，好不熱鬧。
老路忙著給兩個小寶貝夾菜夾肉，忙著招呼張夷吃這個吃那個。
老路家里已經(jīng)很久沒這么熱鬧過了。
吃完飯，張夷和路璐忙著洗碗打掃廚房，老路看著兩個小朋友開心地玩耍。
看著張夷忙活的身影，老路心中一動，家里還得有個人啊。
老路剛在書上看過一句話，“一門之內(nèi)共同生活者曰家”。
所以，能稱之為家的地方至少應(yīng)該有兩個人以上，一個人的家算不上家，充其量只能叫獨居者的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