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星期后。
老路和張夷住在一起的消息已經(jīng)不再是新聞。人們一開始眼神異樣話語八卦,現(xiàn)在都恢復(fù)正常了,在大家眼里,張夷跟老路越來越像一對老夫老妻。
張夷每天的任務(wù)依舊是看孫子,天氣好的時候都會帶著小孫子跟偵緝隊(duì)在外面曬太陽。
今天張夷出來得早,院子里只有米老太一個人。
張夷跟米老太聊天,小孫子在一邊玩樹葉,米老太時不時逗逗孩子,問孩子這問孩子那的。
玩了一會兒,小寶兒渴了,說:“奶奶奶奶我要喝水?!?p> “好好,奶奶給拿?!睆堃姆瓡?,“咦?哪兒去了?”翻了半天也沒找到孩子的水瓶,“哎呀,瞧我這記性,奶奶忘了給你拿水了,寶兒在這兒跟米奶奶待一會兒,奶奶上樓給你拿水,好嗎?”
小寶乖乖地回答“好”。
“米大姐幫我看他一會兒,謝謝啊?!睆堃目蜌獾馗桌咸f道。
“你去吧,我給你看著,放心吧?!泵桌咸f:“小寶可乖了,是不是?跟米奶奶在這兒待一會兒會兒,奶奶一會兒就來了?!?p> “這包我也先放這兒吧?!睆堃恼f。
“擱著吧,你去吧,有我在呢?!泵桌咸f。說完又逗孩子去了。
張夷快步往家趕,三步并作兩步上了樓。
米老太看著圓嘟嘟的孩子,真是可愛,就算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光瞅著孩子那小臉米老太就高興。那小嘴要是再說句小話,簡直可愛至極。
米老太是當(dāng)了太奶奶的人了,從兒子到孫子到重孫,每個孩子都經(jīng)手過。雖然帶過那么多孩子,可現(xiàn)在也想不起來孩子們小時候的模樣了,大致也都是這么圓嘟嘟的,米老太一邊看著小寶嫩圓的小臉一邊想著,唉,老了,就剩下回憶了。
小寶乖乖地蹲在地上玩。
突然從小花園里跑出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過來就沖著小寶踢了兩腳,嘴上還罵罵咧咧,“不要臉,不要臉?!薄?p> 小寶被踢疼了,而且被這猝不及防的攻擊嚇傻了,哇哇大哭起來。
米老太雖說老了,行動有些遲緩,還是上前一把抓住那孩子制止他,厲聲道:“你是誰呀?干什么呢?怎么打人呢?”
小寶哭得更兇了。
那孩子拼命掙脫米老太的手,米老太用力拽住他,“你別跑,你為什么打人?”
結(jié)果那孩子不但不回答老太太的問題,張開嘴在米老太手上咬了一口,米老太萬沒想到,疼得“啊”一聲,手松開,那孩子趁機(jī)逃走了。
“誰家的孩子?家長呢?”米老太怒聲道。
米老太趕緊把小寶摟住,給孩子揉揉被踢疼的地方,“乖,不哭不哭啊,好孩子?!?p> 米老太氣乎乎地朝那孩子跑去的方向張望,那孩子應(yīng)該就是這個院里的,是誰家的呢?米老太怎么也想不起來了,米老太恨自己真是老了,什么事都記不住了。
但肯定能找到那孩子的家長,不管是誰家的孩子都不應(yīng)該憑白無故打人,一會兒非得找他去。
“小寶不哭了,啊,奶奶給擦擦?!泵桌咸奶蹓牧?,乖乖的小寶沒招誰沒惹誰,被狠踢了兩腳,真是太過分了。
小寶的哭聲越來越小,小孩子哄哄也就好了。
張夷過來了,看小寶正在米老太懷里抹眼淚,“喲,這是怎么了?”
“剛才?!泵桌咸X得很自責(zé),“也是我沒注意,怪我?!?p> “怎么了?”張夷把孩子摟過來,給孩子擦擦臉,“不哭啊,奶奶給擦擦,喝點(diǎn)水吧?!苯o孩子喂了幾口水。
“孩子剛才在這兒自己玩得好好的,突然從那邊,花園那邊跑過來個大孩子,有那么七八歲吧,過來就踢了小寶兒兩腳。我拉住他,問他是誰家的孩子,怎么打人呢?結(jié)果那小混蛋在我手上咬了一口就跑了。唉,氣死我了??炜纯葱殐喊?,孩子肯定疼著呢?!?p> 張夷一聽這事,氣壞了,“跑哪兒了?我找他去?!?p> “我應(yīng)該是見過那孩子,就這個院里的,怎么也想不起來是誰家的了?!?p> “我找他去?!?p> “往花園那邊跑了。”
“哦。”米老太恍然,“對了,我想起來了,他是那誰……”
“誰呀?”張夷問。
“朱麗家的孫子,朱麗就是那誰……”米老太覺得說出來張夷肯定會特別生氣。
“是誰啊?您快說啊?!睆堃募逼鹊貑?。
米老太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告訴了張夷,“朱麗就是老路的那個小姨子?!?p> 張夷聽了米老太的回答也愣了,她以前特別怕那個人,時時防著躲著她?,F(xiàn)在看來,躲都躲不起了,躲不了只能面對她。
“什么?她憑什么讓她孫子欺負(fù)我孫子?!睆堃牟还馍鷼猓宰鹦囊彩艿搅藗?。
老路的小姨子,她只不過是老路亡妻的妹妹,她有什么資格這樣做?她憑什么這樣做?
張夷越想越氣,擰著眉頭,站起來說:“不行,我得找她去。她住哪個樓?”
“我還真不知道她住哪個樓,就知道她住旁邊那小區(qū)。”米老太實(shí)話實(shí)說,雖然平日里她也愿意息事寧人,但這事朱麗做得實(shí)在太過分了,米老太看看手上被咬的牙印,也覺得咽不下這口氣。
“我問老路去?!睆堃谋鹦殐簹鉀_沖地往家走。
有剛剛才出來的偵緝隊(duì)成員看見張夷的樣子,都吃了一驚,平時那么溫和的一個人怎么會那么生氣。
“怎么回事?”
“怎么了?”
幾個人悄悄問米老太,米老太把剛才發(fā)生的事告訴了她們,大伙都為張夷鳴不平,說張夷應(yīng)該為自己討個公道。
張夷在一股怒氣的作用下騰騰上了四樓,開門進(jìn)屋,老路正在家里收拾屋子。
看張夷一臉憤怒,老路忙上前問:“喲,這是怎么了?”
老路順手抱過來小寶兒。
“小寶被人打了?!睆堃难劾锖鴾I說。
“???”老路驚道。
“被朱麗的孫子打了?!睆堃臍夂鹾醯卣f。
老路一聽,眉毛豎起來了,“什么?朱麗?我找她去!”
張夷攔下老路,說:“不用你去,我去?!?p> 老路想了想,“好?!睆堃男枰粋€為自己出氣的機(jī)會,就讓她去吧,老路不攔她。
“她家住哪兒?”張夷問。
“旁邊小區(qū)一號樓二單元,好像是三層?!崩下芬灿洸磺宄?。
“我過去再打聽一下。我走了?!睆堃臍夂吆叩爻鲩T了,今天不討個說法張夷連飯都吃不下。
偵緝隊(duì)眼望著張夷從她們面前走過去,誰也沒說什么,不少人心中升起一股敬佩之意。
一號樓,二單元,張夷上了三層,三層哪戶呢?反正不是301就是302,先敲一家的門。正打算敲301的門,忽聽302傳出孩子的聲音,有孩子?那個打人的孫子?說不定是這家,于是抬手敲了敲門。
門開了,朱麗瞬間愣住了。
張夷往里瞧了瞧,果然有個七八歲的男孩,沒錯,應(yīng)該就是了。
張夷先開口了,“你是朱麗?”
張夷雖然之前怕見朱麗,但朱麗到底長什么樣,她根本不清楚,現(xiàn)在總算看清了,她躲著怕著的人原來長這個樣子,見了她張夷倒不怕了。
“啊。”朱麗翻著白眼,“你找誰?。俊?p> “你說我是誰?”張夷哼聲一笑,“假裝不認(rèn)識我了嗎?”
“你誰呀?”朱麗說。
“我現(xiàn)在正式告訴你,我叫張夷,我現(xiàn)在跟老路住在一起?!睆堃墓饷骼诼涞卣f。
“哼。”朱麗嘴角一撇,“住在一起?你要不要臉啊?”
“什么叫我不要臉?我活得有頭有臉有尊嚴(yán),你必須對今天的事給我道歉?!睆堃恼f。
“道歉?道什么歉?你就是個狐貍精,我就明說吧,就是我指使我孫子打你孫子的,因?yàn)樗棠滩灰?,他奶奶是個狐貍精,所以他也是個小不要臉?!敝禧惖芍叟馈?p> 張夷知道她是個不好惹的,卻也沒想到她說話這么傷人。
“狐貍精?呵呵?!睆堃睦湫陕?,“什么叫狐貍精,我看你連這個詞的意思都沒弄明白。你姐已經(jīng)不在了,去世了,她沒了兩年了。她去世之后我才跟老路在一起的,我又沒破壞別人的婚姻,你姐的死又跟我沒關(guān)系。明白嗎?你姐沒了,準(zhǔn)確地說老路已經(jīng)不再是你姐夫了。”
朱麗不作聲,直翻白眼。
“你指使你孫子打我孫子,你這奶奶怎么當(dāng)?shù)??他們都是小孩子,他們懂什么?你這樣教育孩子簡直可笑。第一,你沒有任何資格罵我,第二,你更沒有資格讓你孫子打我孫子。今天你道了歉我就走,你不道歉我不會走的。”張夷態(tài)度堅(jiān)決地站在門口。
對門301聽見樓道里有人吵吵嚷嚷,打開門看究竟。
“你愿意站著就站著,隨便你,你就是個狐貍精,以后我孫子見了你孫子,見一回打一回?!敝禧悙汉莺莸卣f,然后“呯”地猛力關(guān)上了門。
獨(dú)立于緊閉的大門前,張夷眼淚下來了。話說去了,心里痛快多了,可尊嚴(yán)呢,是不是就真的挽回來了?
對門301的人看看張夷,“別哭了”,然后指了指302的門,悄悄說:“潑婦。你快回去吧,別跟她一般見識了,不值?!?p> 張夷回過身,看著說話的人,不值?不值嗎?為自己正名不值嗎?
跟潑婦過招是不值,把自己也弄得像個潑婦一樣。
張夷下樓,回家。家?應(yīng)該說是老路家,是朱麗的姐夫家,不是自己的家,自己終究名不正言不順,過得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