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破了音的喊聲沒喊出來,只“嗚”一聲,孫安河就賴在了地上,抱著他的腿,嘴里的炒豆子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鮮血在五指之間滲出,染透了他的褲子。
楊雙逼視著他,這人滿腦子想的都是怎么坑害別人,拉著旁人當(dāng)他升官發(fā)財?shù)膲|腳石。
“愣著干什么,卸他的槍!”王安柔道。
孫安河大變的臉上有些恍然,他指著王安柔和楊雙,“你是軍統(tǒng)?你們都是軍統(tǒng)!”
楊雙冷笑一聲,蹲下來,從孫安河的腰上槍套里卸掉了他的駁殼槍,然后看著他的眼睛,“對啊,我們都是。你回去告訴趙先覺,他能賞你一座大房子。”
“不……不敢!”孫安河這會兒渾身篩起糠來了。自古匪不與官斗,江洋大盜、綠林好漢什么的他覺得他身上的制服能鎮(zhèn)得住。
但是如果真是碰上了軍統(tǒng)特務(wù)……
王安柔看見楊雙的眼神柔和了許多,便當(dāng)著孫安河的面問:“你打算放過他?”
楊雙抬頭看了看王安柔:“放?放回去過年?”
他站起身來,孫安河明顯感覺到面前這年輕人的臉陰沉了下來。
“我不會殺你……”楊雙說,但他并沒有說完。
他轉(zhuǎn)向了鄒丁,“這是趙先覺和日本人的狗腿子,人又是你引來的。你看著辦!”
鄒丁拎著自己的刀就等著這句話,楊雙話音未落,鄒丁上前摁著孫安河的腦袋,脖子上就抹了一刀。
楊雙捏了捏鼻翼,轉(zhuǎn)身背對著噴濺的鮮血。
第二次見到鄒丁殺人,但這一次楊雙感覺心里很痛快。
在楊雙的心里,孫安河這樣的人,比趙先覺家里的護(hù)院更加可恨。對于賣國賊和狗腿子,一旦起了殺心,那便是有一個殺一個,有兩個殺一雙。只要日本人還在,窮盡一生,見多少,殺多少。
尸體都沒處理,東苑十五號就此作廢。就算孫安河沒發(fā)現(xiàn)這里,王安柔也不打算繼續(xù)在這里隱藏下去。
鄒丁在孫安河的衣服上擦拭了刀口上的血跡,很痛快地跟楊雙走了。
因?yàn)闂铍p跟他說,想殺趙先覺的話,我?guī)湍恪?p> 雖然暫時可能殺不了,但是總有一天,我把趙先覺捆在你的面前,你想活剝還是活刮,憑你處置。
鄒丁信了,而且還深信不疑。
他問楊雙,你們軍統(tǒng)是混哪里的,堂口在哪,是專門殺漢奸狗腿子的嗎?楊雙沒回答,但王安柔卻說,還殺日本人。
于是鄒丁就死纏爛打,算我一個!
四人分成了兩撥,鄒丁跟著王安柔,楊雙陪著許家老頭兒,前后腳回了66弄。
那條街上大白天的仍然人跡罕至,連野狗都不會多光顧一會。
王安柔有些耐不住性子,她想盡快地結(jié)束營救任務(wù)。否則他們這么多人,遲早也會暴露。
幾人一進(jìn)門,楊雙上了二樓,就看見趙弄躺在一條長條椅上睡覺,藍(lán)胭脂的房門關(guān)著,里面沒有動靜。
楊雙心里一咯噔,上前就把趙弄踹醒了。
“人呢?”楊雙問。
趙弄翻了個身,貌似沒睡醒的樣子,“在里頭呢!”
他打著哈欠推門,果然看見藍(lán)胭脂躺在床上正在午睡,旁邊還坐著個許家老太太,正在縫縫補(bǔ)補(bǔ),她的衣裳昨天被趙弄粗手粗腳地扯了一道口子,一天對趙弄都沒有好眼色。
藍(lán)胭脂聽見了開門的聲響,一咕嚕就從床上爬了起來,見是楊雙,像似松了一口氣,“你們回來了???”
老太太開口罵道:“臭男人就知道占姑娘便宜,大姑娘睡個覺都不踏實(shí)?!?p> 楊雙回頭看了一眼趙弄,你占人姑娘便宜了?
趙弄趕緊搖頭,別聽著老太婆瞎扯淡。我看人嘛,我能不和她一個屋子?是這老太婆子事兒多,總說孤男寡女不能共處一室,她說幫忙看著跑不了。
楊雙把趙弄拉到一邊,“你腦袋抽???她說幫忙看?人萬一跑了,你拿石頭打天?”
趙弄嘿嘿一笑,小聲道:“不能夠!我跟老太太說了,要是藍(lán)胭脂跑了,他男人肯定得死。她就屁顛顛地坐在了藍(lán)胭脂的床邊,放心吧,看得比我們都要緊!”
楊雙叉著腰低著頭嘆了口氣,得趕緊弄。枉殺無辜固然不好,可是留顆炸彈在身邊,那也是自尋死路。
老頭兒聽見了老太太的聲音,興高采烈地上了樓來,楊雙和趙弄讓了條道,把兩個老人兒放下了一樓。
藍(lán)胭脂倚在門邊,看著楊雙和趙弄兩個在那大眼瞪小眼,便問:“你們剛才在說啥呢?”
楊雙瞥了她一眼,“不該知道的別知道?!?p> 藍(lán)胭脂對楊雙的感覺比其他人都好,這是個好人毋庸置疑。
“我知道你們是要救人對不對???”
她說。
“你說的?”楊雙瞪著趙弄。趙弄莫名其妙,“天地良心,我要是透露了一個字,我出門被十把槍打成篩子!”
藍(lán)胭脂就笑,“大嬸說的!她說她昨天就聽你們說起這個事了!”
楊雙無語望天,千防萬防,最后一屋子的人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這就好像原本只能坐四個人的小舢板,剛剛出海卻發(fā)現(xiàn)怎么還多了三個完全不相干的人一樣。
而且這三個人還不會游泳,你還得擔(dān)心他們會把龍卷風(fēng)招來。
這活干不下去了!
他現(xiàn)在是想通了,王安柔為什么會那么地冷血。人死了,那就一了百了。不用擔(dān)心這個,操心那個。
死人才是最靠譜的人。
楊雙看著藍(lán)胭脂,心里百轉(zhuǎn)千回。藍(lán)胭脂就光對著他笑,企圖用笑容化解楊雙心里的殺意,但那雙美麗的眼睛卻很快流露出了害怕的神色,臉上的笑容也瞬間凝固,繼而消失。
楊雙一回頭,看見王安柔跟個女鬼似的,無聲無息地站了在他和趙弄的身后。
“鬧啥幺蛾子呢?”王安柔問。
藍(lán)胭脂拉了一把楊雙,很局促的表情。
王安柔翻了一下白眼,“勾引男人嘛?你很在行?。?!”
藍(lán)胭脂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然后小聲道:“我知道你們要救的人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