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緋真不好了。
得知這消息的時候,市丸銀第一個想到的卻是:小少爺沒事吧?
明明是春天了,第三學期也快結束了,緋真馬上就能看到三小只結伴而來為她逗趣。然而她羸弱的身體還是先一步崩潰了,府里的醫(yī)官一次又一次診斷也不過就是一句短短的到壽。山田副隊長還因此一度認為朽木隊長不過無理取鬧從而拒絕出診,朽木大宅被四番隊列為了黑名單。
朽木小少爺窮盡一切努力也沒能將自己心愛的女性從生死線上拉回。而接下來的這個故事,是發(fā)生在與朽木緋真相遇的最初賞櫻季的故事。那時候,朱日和還僅僅是懵懂的朱日和,劉麻衣還僅僅是那個有點自大的小丫頭,而日番谷冬獅郎也才剛剛升起那朦朧的責任感。
初春的風頭還凜冽,甚至遠遠超過了所謂的隆冬,一個冬天的嚴寒堆積成獨特的數九天,黑夜的時間在簡短,然而太陽的溫度卻沒有及時到達,不,這也不對,因為,花開了。
一串串的梅花苞點綴積雪壓彎的枝頭,這種特殊的紅梅經常被錯認為櫻花,但是只要盛開,很快就能發(fā)現其中的不同。
這些即將盛開的梅花,很多人都知道這是一個爺爺對自己孫子的愛,可是很少有人清楚,它同樣是一個戀人對另一個戀人的愛。
緋真愛極了朽木少爺站在櫻花下的樣子,高大挺拔,端的一副貴公子派頭,但是櫻粉的櫻花卻無法表達他們炙熱的愛戀,自做主張一般的多將櫻花樹的一部分換成了紅梅,祈求這樣能留住這美好的時光。
同許多懷春的少女不同,緋真理解自己與朽木白哉的最大不同,身為一個殘缺的整,別說孕育子嗣了,她連活到正常輪回都困難。她不應該成為愛人登頂的障礙的。
耳邊聲聲八尺的美妙聲音,那是家中供養(yǎng)的藝妓為節(jié)目絞盡腦汁的進行編排。是的,緋真自認自己連這些能歌善舞的藝妓都不如,連藝妓都有不俗的靈力。
只有看見花林中那偶爾一閃而過的藍色,緋真才會有些能夠證明自身價值的滿足感。
平心而論,這批被送過來的三個小孩中,最好搞也最不好搞的就是那唯一的小男孩了。敏感脆弱還多疑,如果不是有著姓氏,緋真還真要懷疑這是不是那個不諳世事的皇族女將自己的孩子扔掉了。畢竟在那些女人眼里,子嗣遠不如寵愛重要。
從神狩活下來的緋真能夠感受到朱日和身上獨特的似是而非的神明氣息,也能感受到日番谷冬獅郎身上隱藏的濃厚神力,劉麻衣就算心機再深再不服命,實力上的差距也終究會有一天將她徹底壓垮,神狩帶給她的只有唯一真理,蚍蜉難撼大樹。
所以她才更加仰慕以凡人之軀對抗神明的英雄。
“想什么呢?是那幾個小家伙又惹氣你了嗎?”朽木白哉繞到緋真身邊,輕輕環(huán)住她的腰側,身上還帶著些清新的青草氣。
緋真輕輕搖頭,只是感慨:“只是有些感慨,這世上各人命不同?!?p> 隨即她輕輕將頭靠在戀人的肩頭,輕聲呢喃,
“妾沒什么自炫的意思,只是妾覺得能夠遇到少爺您妾一定是祖上積德才會賞賜妾的恩典。有多少紅顏折在不知名的路途,又有多少只能躲在角落里顧影自憐,妾的前半生榮耀有了,寵愛也得了。老天真的是很優(yōu)待妾了?!?p> 朽木白哉握住戀人柔嫩的小手,像是下了什么巨大的決定般,目光堅定:“不止前半生,以后也一定會好的?!?p> 清風吹過,片片碎雪落在地上,化成一點點深色的漬。
緋真眷戀的看著白哉,這就是她愛的人啊。即使是她注定命不久矣,也會一往無前的付出真心的愛人。
她一定要保他一生順遂,無論代價如何。
“要再看看我的舞姿嗎?少爺~”略帶嬌氣的魅音是這個古板的古老家族絕對不會出現的,也是最初吸引到朽木白哉的特質。
朽木白哉頓了一頓,臉上雖有希冀之色卻也很快就壓了下來。壓著清冷的聲音沙啞拒絕:“還是不要了,你現在身體并不好,還是好一點之后再跳吧???,都沒什么肉了。”
“沒關系的,少爺?!本p真輕笑,湊到他耳邊耳語道,“妾不會讓他們發(fā)現的?!?p> 月上中庭,是難得的滿月,一身紅椿花紋振袖的緋真挽起頭發(fā),插上木梳和發(fā)簪,亮閃閃的耳墜是價值連城的鴿蛋血紅石。短短的眉頭,妖艷的妝容,慘白的底色在月色和緋真清冷氣質的襯托下反而有了種世外之人的錯覺。
“竹取輝夜姬之美亦不過于此。”朽木白哉正坐緋真身后,欣賞著眼前的美色,重復著初見時他曾說過的贊嘆。
緋真斂下眼瞼,這話,贊賞是真的,可緋真贊同的亦是其中的深意。輝夜姬終究不是人世間的住客啊,而她,也是終要離開的。
眼神掃過屋室的一角,那個小小的女孩正在用靈魂偷窺,也不知這一舞能夠喚醒‘她’多少記憶,英雄本不該落寞啊。
起步,抬手,神樂鈴響。緋真踏著奇妙的舞步,輕輕搖動身體,衣袖隨著她的搖擺緩緩升空,滿院的艷梅仿佛也是得到了啟示般的張開花苞,悠揚的歌聲回蕩在這小小的一片天地里。隨著樂聲漸急,舞步加快,很快就旋轉了起來,身體的動作幅度也大幅增加,雖然依舊是袖不沾地,可就是這樣的克制美更讓朽木白哉沉醉。
也是緋真一舞更加讓白哉確信自家的老幫菜們全都錯了,能夠影響植物花期的緋真怎么可能是沒有靈力的整?她明明就那么好。當家主母的職責也好,幫好友照顧孩子也好,亦或是她自身的矜持也好,哪一點比不上老幫菜們選擇的那些姑娘?單單孩子,那些姑娘就搞不定。
樂聲舞步漸至高潮,紅梅香氣越發(fā)繁盛,緋真臉上也暈出誘人紅暈,絲絲清風拂過紅梅枝梢,帶走花瓣,也卷起了花飄雪。襯得中間舞蹈的人仿佛快要登仙般輕盈。
‘吾乃紅櫻太夫,今日一舞宴賓客,忘各位忘掉前情憂事,盡享今日之樂。’
耳邊腦?;厥幍氖亲畛蹩吹骄p真時她的祝語。那場應酬,本來是不太想去的,不過,還好去了。握緊了拳頭,朽木白哉真的很想找到那些宿老,告訴他們,緋真一點都不差,他們是相配的??!
紅櫻太夫名滿天下,裙下之臣數不盡數,哪個朽木家長老敢說自己沒有對太夫動過心?不過蕓蕓眾生的自己才是何其有幸才對!
“少爺~”一聲嬌喚令朽木白哉回神,舞畢的緋真已然跪倒其前,她盈盈笑著,輕聲喚問,“這一舞,少爺可還滿意?”
朽木白哉不知如何作答,然而這一沉默,便是一生的悔。
前塵往事早已無法追回,如今形銷骨立的戀人也無法挽回,歷來挺拔的身姿在無人的角落里也慢慢的垮下。
真遜啊。朽木白哉想。明明自己最愛的女人要去了,他連眼淚都不敢掉。
他去派人追尋緋真的親妹妹了,最起碼,他想,在緋真去世的時候是被有著血脈相連的親人圍繞著笑著離開的。作為紅櫻太夫唯一入幕之賓的他唯一的特權也是唯一的優(yōu)勢也就是他比任何追求者都更要理解紅櫻太夫的過去。
哪怕是為了緋真的死后哀榮,他也絕不許那些蠟人般的老頭子阻礙他。
朽木白哉是朽木家家主,也合當是朽木家家主,沒有家主會甘心大權旁落。
一邊朽木白哉在行動,另一邊,市丸銀被朱日和纏的無奈,也只好請假陪兩個小孩去二階堂紫的家鄉(xiāng)看看。
那蒼勁有力的黃泉碧落石碑由黑色花崗巖整塊雕刻而成,上書的字體怎么看也是千年前的大篆。
正當他思考石碑出自何人之手,卻也在大橋的對面看到了另一塊牌匾。
鳴沙客棧。
層層疊疊的建筑隱藏在飛揚的黃沙之中,鮮血浸染的氣息只是輕輕一嗅就可探知,風聲中有慟哭回蕩,紅色的小花向陽而開。
“客棧內是有食水存在的,不過本店也會為想要往生的整提供可以忘掉往事的美味佳肴?!倍A堂紫趁著大家還沒進客棧趕緊介紹基本情況,省的犯了禁忌,徒惹麻煩,“店里的老板兩年前離開了,臨走前留下的條子說是回去履職,但是我知道,老板是為了我,也是為了這個歸處選擇了犧牲自己。店里擺上面的吃食盡量不要吃,那力量還沒有消散,吃了白食是真的會往生的,不過把錢付夠了也不是不行,只是哪怕是這樣,依然會遺失一些記憶,如果餓的緊。我會為大家買些外面的吃食吃的,只是,一旦入店,去到最近的集市那里可就得等九天了。老板留下的規(guī)矩,一旬休一日,我改不了?!?p> “好麻煩啊。”市丸銀不禁吐槽。
二階堂紫聽到這話不由得失聲笑起來,是呀,他也覺得,不過如果掌柜的覺得有必要,那就一定是有必要的。
推開塵封已久大門,因銹蝕產生的吱呀聲忍不住讓同行者皺緊了眉頭。
見鬼的,你這家伙究竟有多長時間沒來維護客棧了?
像肚子里的蛔蟲一樣,二階堂紫立馬補上一句實話:“老板說這門其實沒什么問題,但是我總覺得它年頭應該比我還久。老實說,里面的裝潢其實真的挺好的?!?p> 一陣風吹來,站在門口的幾人竟是不由得后背發(fā)涼。腳下是深沉的水面,深的看不見底端,只見黑色。這是一個大到沒邊的湖,湖上漂浮著浮萍,一些奇石冒出水面,勉強在這寬闊的湖面造就了一點點落腳的地方。四處的天中飛舞著長明燈,湖中偶爾會飄來幾盞蓮花河燈,忽明忽滅后沉進水中。
市丸銀狐疑地看向二階堂紫,這孩子是不是對裝潢好這個概念有什么誤解?
“我們要怎么過去?游過去嗎?”日番谷問道,只見小孩相當認真的得出結論,“我覺得我應該可以凍出一條路來?!?p> “別?!倍A堂紫趕緊攔住想要拔刀的某人,指了指一艘正在往門口飄來的大船,大船的船頭系著四個一串的紅燈籠,看起來像是招魂幡般陰森,“看,那是前臺,它自己會飄過來的,我們乘上它就可以去后院了。老板的客棧也被流魂們稱之為陰陽客棧,因為來客棧消費的小鬼們,大多都是關系特別好的。偏偏客棧吃食詭異,鬼魂們一次狂歡過后就是永久的別離,再也識不得對方?!?p> 待船停穩(wěn),二階堂紫率先登上,緊接著朱日和也上了船,最后市丸銀和猶豫不決的日番谷對視一眼,也只能上船。
上了船,二階堂紫繼續(xù)解釋。
“因為互相不認識了,反而更加容易送去輪回,客棧后身有一架橋聯通往生所,有些沒有留念的小鬼們上了那橋,就往生了,這樣一來,不就是所謂的陰陽兩隔了嘛?!?p> “掌柜的以前在地府任職過?”朱日和突兀地問了一嘴。
“黑白無常有時候會過來喝點小酒,吃點拔絲地瓜。”二階堂紫回答,“岱君大人在累到生無可戀時也會過來吃點點心轉換下心情?!苯又?,他又怕人誤會了一般的連忙補上句話,“不過那都是老板在時才會有的客人?!?p> 朱日和閉了嘴沒有繼續(xù)刨根問底,市丸銀就相當難受了,話說到一半也不解釋,一切事實全憑猜測,這感覺簡直糟糕透頂!
像是知道某人的心已經癢的如貓抓心一般,二階堂紫好意提醒:“想知道更多的秘辛,你們可以去問問自己的斬魄刀,都是陳年的老妖怪了,有些老熟人是忘不了的。”
“二階堂同學你在這干了多長時間了?”日番谷爬在船腹的搭板上,數著從船后穿過的河燈。
“三十年,然后就去那邊和你們成為了同學,也是為了繼承這旅館吧。老板于我有恩,我不想他哪天回來連塊落腳的地兒都沒有。”二階堂紫說這話的時候,市丸銀可以直接的感受到他與客棧老板之前那種親人般的依賴,還有他內心的傷感。
二階堂紫很清楚,那位老板可能永遠不會回來了。但是他愿意永遠為那位老板留上一盞燈,一床被,一塊安身之處。
突然間,市丸銀覺得他真的好羨慕這樣的關系,因為這是走上復仇之路的他永遠也得不到的。
“二階堂沒必要復仇,因為天道并沒有錯。所有的事情都是正確的,他和掌柜的只不過是路不同,沒辦法接著一起走而已。而且對于掌柜的來說,天道給他選擇的路,未必不好,也許那就是掌柜的最希望的路。”神槍安慰著自家小主人,“反倒是你這個所謂的復仇之路,滿滿的都是主觀臆斷就能決定的事,沒什么天道秩序可言。所以主人你就隨便作,只要不把自己作死,天道才不會管你干掉多少人嘞?!?p> 抬眼,朱日和頗有深意地看著天花板的方向,向上看去,半空懸掛的月亮冷的刺骨。
“怎么了?”輕聲詢問,得到的只有不明所以的哼哼聲。最終,市丸銀也只能攏起袖子,窩在船壁上閉目養(yǎng)神。
去后院的路不長久,約莫十多分鐘。踏上船塢,拉開門,是一片青蔥的景象。連片的良田里,作物長勢喜人,田野間是雞鳴鴨歌,牛羊成群,豬鵝競走,水塘里是魚躍鯉現,一座座風車下是一座座磨坊,流水線般的副產品從作坊里誕生,山上更有連片的果林,陣陣香氣隨風而來,空氣里都有甜蜜的味道,人們在這里勞作,在村落中央的大井中打水生活。
“好繁榮!”日番谷不由得驚嘆,他怎么也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如此繁榮的景象。
在這里勞作的整,大多衣冠整潔,只是他們臉上未掩蓋的或多或少的陳年舊傷表明了,他們之前的過的不如人意。
“村民都是從后面的幾個區(qū)逃難過來的,老板當年看他們可憐,收留了他們。反正客棧不缺食水,養(yǎng)著這些人,讓他們勞作取水也算是有效利用了。不過,現在原來的那批人基本都輪回的差不多了,他們總是忍不住想吃前面店里那些好吃的飯菜。”和幾個村民打過招呼之后,二階堂直接把幾人帶上二樓掌柜房,“掌柜房旁邊是給伙計睡的大通鋪。三樓得去前面的餐廳走樓梯才能到。三樓往上是客房,伙計房底下就是廚房,挺大的,炊具也全,基本想做什么都能做出來。只是有一條,用樓下廚房做出來的吃食都會直接賦予遺忘的性質,還是那句老話,不想往生就盡量別吃。”
客棧偶爾也會有需要換裝潢的情況,那玩意需要去掌柜房找圖例,選好圖例之后,將圖例放在顯形儀中,裝潢自己就變了。以前老板在的日子,我還真的攢了一些錢,買了一堆家具,如今看來,真是正確?!?p> “換一套吧,總覺得現在的這套,唔,分餐的桌椅是不是有點擠?”朱日和指著伙計房那狹小的僅能擺下兩張碗的小木桌詢問過后,卻只見二階堂紫搖頭。
“伙計房的裝潢我可沒錢買啊,不過倒是可以找找?guī)旆坷镉袥]有損壞的桌椅,我們自己打造一套。說起來,這屋里的床還是我用原來的破桌子拼成的。怎么樣,挺大吧。”
二階堂紫指的是那占據了伙計房一大半空間的大木鋪。
那是由幾張破損的巨大寬木拼接而成的稱之為床的東西,斜三吊腳的拉著幾根鉚釘固定,還有些搪起來的木縫??赡苁浅D隂]人睡的原因,些許木刺已經扎愣起來了。
非要評價,那大確實夠大,也確實破破爛爛。
“這玩意,不舒服吧。”日番谷冬獅郎吐槽。
“確實。”市丸銀環(huán)顧一周周圍環(huán)境,點頭贊同,“不過,能夠遮風避雨,還能一定程度上起到保溫作用,作為休息地,是合格的。起碼我在花枯的時候,能夠有這樣的一個地方落腳就已經相當不錯了?!?p> 和潤林安沒的比,越是往后的地區(qū),越是荒蕪。反倒是蘆茂區(qū),那么整齊那么新的排屋是很罕見的?!?p> “事出有因了,蘆茂不是盛產木材嘛。就地取材,蘆茂相當有優(yōu)勢?!敝烊蘸团?,“而且,統(tǒng)治蘆茂區(qū)的是一個叫花月屋的藝妓坊。你是沒看到蘆茂區(qū)的紅燈街,那里隔幾年就會推出一位太夫。這么說吧,在蘆茂,如果一家藝妓館沒有一位太夫坐鎮(zhèn),那這個藝妓館一定活不過一個月。制訂判定太夫標準的,就是花月屋,其地位可想而知。長屋,是花月屋規(guī)定的標準建筑樣式,也是在獸潮沖擊下最好的保留力量的建筑樣式。”
“說起太夫,我倒是有個趣聞想要分享?!倍A堂紫故作神秘的揭開了話題,他一下子坐到了板床上,兩條腿晃起,“那是挺久遠的一個夏天了,有一個超級漂亮的女人推開了客棧的門?!?p> 七月,日炎。掌柜的雖然也有囑咐二階堂盛冰,但是彼時還很貪涼的二階堂本人則是更喜歡食用酥山。
客棧的大門嘎吱嘎吱的打開,一個滿頭珠翠,墨發(fā)高挽,身穿華麗紫衣的女人著高底木屐踏著韻律的步幅走進客堂,其身上振袖繪制的地獄圖也隨之舞動,狀似呆毛的額前一縷發(fā)絲則是賦予了女人無辜的好模樣。
“太夫紅櫻,求見掌柜的?!?p> 女人盈盈下拜,二階堂回首看去,掌柜的正從二樓的樓梯往下走,他手上拿著他那銅煙斗,沒放煙絲,也不點棉花,另一只手則是將保養(yǎng)油攥在手心,可以想象,掌柜的原來的計劃大概就是保養(yǎng)煙斗了。
“嗯?何事?”松柏身姿的掌柜的晃著煙斗,苦著那張清麗的臉,不耐煩的開口,“想喝孟婆湯,我這沒有。想吃記憶中的那個味道,去找那小伙計,我很忙,還得找水喝。”
“妾是來說食水的問題的?!奔t櫻太夫行一大禮,接著自顧自話,“鳴月河獨占一河,食水只占其中二三,而這二三的食水,又有八九出產于客棧后身的深井中,井在槐樹腳下又無人食用,敢問掌柜的,為何您要壟斷這食水卻不做生意?”
尚且年幼單薄的二階堂攔下女子,這讓紅櫻的一雙美目有些疑惑。
二階堂紫仰頭看向還有些破舊的天花板,出聲解釋:“姐姐,我原以為你是來投胎的,來鳴沙客棧的鬼,都是為了放下心中的執(zhí)念才來的。你不知道嗎?這是往輪回的最后一站,槐樹下的井,姐姐可想知道淹了多少的魂魄?”
紅櫻太夫愣住了,隨即掩面而逃。
掌柜的只是笑笑,隨即便問了二階堂要不要吃點酥山。
“那后來呢?”日番谷好奇地問,“那位紅櫻太夫來過嗎?”
二階堂紫笑了,搖頭又點頭:“她是沒來,不過我見到她了。那女子足夠大膽,也富有行動力,聽說她到底還是給花月屋找到了足夠的食水和食物,還在這個過程中收獲了愛情?!?p> “唔,那可真是個奇女子?!比辗赛c點頭,表示這人確實令人佩服。
“所以說嘛,緋真夫人本可以不用高嫁,只不過是朽木家的門檻太高,一個太夫的名頭可是壓不住的?!倍A堂紫無所謂的閑聊仿佛一顆旱雷平地驚起,“一個能夠熟練使用半真打的藝妓大家,還是個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如果能受正規(guī)訓練,朽木緋真沒準就是另一個藍染麗華?!?p> “誒?”日番谷冬獅郎不由得驚訝,他義母麗華夫人居然是半路出家的?
“誒什么誒?一看就能清楚的吧,正常的死神哪有在外面游蕩了幾十年才出任席官的?何況麗華夫人是如此強大的一位死神?!敝烊蘸推财沧?,這些時日跟著老爹處理公事,和朽木白哉一起參加貴族茶會,她當然能夠理解那些膽小者的心情。流魂街在前任四十六室首席海老藏時清的改革下出現了太多的天之驕子了,隱隱有壓過貴族之勢。這讓那些貴族怎么可能咽下這口氣?
“等著看吧,他們遲早會推上一位自己的代表的?!?p> ‘已經在行動了。’市丸銀內心暗暗吐槽,傻子才會同意志波一心的上位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實力,只不過某人上位后完全沒理會那些推他上去的小貴族們而已。五大貴族本就同氣連枝,排擠志波家也只不過是其他家族認為沒人能威脅自己而已。
“緋真夫人曾經的斬魄刀很美,不過啟動代價貌似與壽命相關,其實沒關也沒什么用,那幾個大貴族是不可能放著一個新興勢力的壯大的。”二階堂紫說道,“來瀞靈庭幾年,我得到的最大感觸怕就是這個——瀞靈庭是貴族的瀞靈庭?!?p> “但是如果貴族們能夠履行職責,占據優(yōu)勢資源也沒有什么不妥。”朱日和反駁,“舍得舍得,有舍有得。想要不勞而獲的,老天會讓他付出代價。”
二階堂紫泯了她一眼,才接著說:“總之,紅櫻太夫應該是和老板做了交易,因為從那之后,太夫就沒用過斬魄刀?!?p> “對了,太夫臨死前還是要回到這里的,她總得把她落下的東西拿回去?!倍A堂紫踏進地間的泥土,回頭仰視著樓上的三人,盡管這三人如今都用看流浪漢的眼神鄙視他,“逃不過的命運她就別想著能跑路了,她就是那類早就該去輪回的家伙,懂吧?!?p> 市丸銀回頭看看那堪稱拼接奇跡的‘床’,又看看二階堂紫不顧形象的一猛子扎進泥地里的樣子,突然覺得人真的是不可貌相啊。
日番谷更是犀利,直接說了出來:“老天怎么就給他這么一張漂亮的皮囊呢?”
朱日和更加麻利,也是一個猛子扎進泥地里,看的其他兩個男生一愣一愣的。朱日和揚起頭發(fā),甩了漫天的泥點子,驕傲的像只孔雀:“傻愣著干嘛?我就是做個泥浴!”
朱日和一行在鳴沙客棧呆的每天都有新鮮玩意,漫山遍野的野物果子蔬菜任他們采摘游玩。搞得朱日和都想把瀞靈庭內幾個以陰郁著稱的老家伙拉過來洗洗腦子了。
可惜,計劃落空,才僅僅三天,緋真夫人的喪訊就通過地獄蝶被告知。
朱日和他們,得回去奔喪。
“夫人是午夜走的。”再次見到朽木白哉,他整個人消瘦了一圈,面色也因為過度傷心和疲憊極度蒼白,“她最愛看的櫻花都沒來得及開?!?p> “往好處想,夫人只是去輪回了,也許下一個六十年后,你還能看到她的轉世??傊?,死神的壽命很長不是么?”二階堂紫一身肅穆的黑,倒是對他那雌雄莫辨的臉填了點剛毅,“活的久也是有好處的,比如說,總能等到自己想要的東西?!?p> 朱日和認為二階堂的話其實沒毛病,長生種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時間,活的夠久,對手熬也能全熬沒了,但是朽木當家的沒有用‘緋真’這樣的愛稱,而是用夫人這樣的尊稱,本身就表明了他的態(tài)度。
他想要緋真以朽木夫人的身份死去,往后輪回,皆于他無關。
所以,在夜深人靜的時刻,同樣理解了朽木白哉意思的市丸銀找上了他。
“你打算怎么辦?真要讓朽木的血脈斷絕嗎?你要是敢怎么做,朽木家的祖宗們絕對會氣到從棺材里爬出來?!?p> 朽木白哉瞅瞅自己那永遠睜不開眼的死黨,忽的笑了:“當年我爺爺想拽你做我的幕僚,被平子隊長截了糊,可現在你還是在給我出主意。所以世上哪有那么絕對的事情?我相信緋真會回到我身邊,用一種全新的姿態(tài)。所以我也不想用過去的感情來限制我的未來?!?p> “切,我家平子隊長那可是平衡大師?!笔型桡y啐了一口,“當年哪能讓你們貴族做那個尾大不掉的,真當老爺子的流刃若火是裝飾???截胡一個我,給平民死神一點念頭,還能保住貴族勢力,他這買賣做的可太值了。”
“是唄?!毙嗄景自找矓倲偸?,“這么多年我也想明白了,一個死神市丸三席可遠比一個大貴族幕僚影響大的多。平民總得有點念頭,你還是盡快準備三番隊隊長的繼任儀式吧。這么多年了,瀞靈庭總得做出樣子來?!?p> “用平民隊長來堵住流魂街出身的優(yōu)秀死神的嘴巴,這又是哪個長袖善舞的隊長的主意?”市丸銀坐下來,右手托著下巴,悠悠的問,不過在對方一個白眼后,他瞬間就明白了,甚至還有點無聊,“得吧,藍染隊長可真行,不愧當了那么多年平子隊長的副隊,這一手,和平子隊長真是一模一樣的。行吧,我這個工具人又得上臺了?!?p> 朽木白哉低頭憋笑。
“他承諾了你什么?”市丸銀問。
“沒什么,就是給我介紹了二階堂紫,讓我更方便掌握緋真的未來而已?!?p> “喂,你這都能算是偷窺狂了?!?p> “哪有,不及你萬分之一。”
市丸銀覺得自己拳頭硬了,但是沒理由揍他。
“櫻花真好看啊?!毙嗄景自崭锌?。
兩人面前的櫻花紛紛灑灑,仿佛落了一場粉色的雪。好看的讓朽木白哉忍不住劍舞一曲,舞畢回頭望去,在全是緋真的氣息的屋子里,如今只留一位消瘦的銀發(fā)青年吭哧吭哧的啃著干柿子。
那青年,光顧著啃柿子,一個正眼都沒留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