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背鬼?鬼背人?
好在茶鋪正好地處一條街的中間位置,前后都無小道可拐彎。
蕓娘出了茶鋪,一眼便看到前方那個拽實(shí)的身子邁著外八字在前方悠哉前行。
她忙忙牽著石伢跟了上去,想問石伢那婆子是否便是昨日那姓吳的媒婆,石伢卻依然哭聲震天半點(diǎn)不停歇,引得前方那婆子回頭看了好幾眼。
蕓娘咬著牙槽骨,咬牙切齒對石伢道:“你要是繼續(xù)哭,昨日和今天的工錢通通沒有。你要是不哭,我立時就給你一兩銀子!”
哭聲戛然而止。
石伢睜著綠豆眼,眼神中是不敢相信的樣子,因吃驚而半張著嘴。
她一時間有些挫敗。
老天,她都找了些什么樣的合作伙伴哇——
她重復(fù)道:“再哭就不給你銀子,你還哭不哭?”
石伢忙忙搖了搖頭。
她命令道:“把嘴閉上!”
石伢乖乖閉了嘴,只哭聲停的太過突然,便又立刻打起嗝來。
蕓娘嘆了口氣,從斜跨的布包里掏出幾顆碎銀,湊起來差不多一兩的樣子,塞進(jìn)石伢的挎包里。
她用手揉著他后腦被撞疼了的地方,柔聲道:“幫阿姐仔細(xì)看,前方那婆子,是不是那姓吳的媒婆?”
石伢用衣袖將面上淚珠一抹,瞧著那婆子的背影,重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夜半三更時分,大晏漆黑一片。
連那夜夜笙歌的青樓,窯姐兒與恩客也都陸陸續(xù)續(xù)吹熄了燭火,鉆了鴛鴦帳。
古水巷各家各戶早早掩了門,尋了周公,此時已是一片鼾聲此起彼伏。
蕓娘靜靜的起身穿了衣裳,躡手躡腳出了房門。
她站在院中安靜聽了一會,她阿娘與阿婆的呼吸聲綿長而舒緩,是深深睡著的模樣。
自前日她阿娘被那媒婆上門羞辱了一番,她阿娘便日日情緒低落、夜里難寐,不過短短兩日,便眼見的消瘦下來,本就尖尖的下巴更加尖削。
她對著她阿娘睡房的方向默默道:“阿娘,等著我替你報仇……”
心中還想說些豪言壯語,又覺著說的再好也不如做的好,讓她阿娘等著看結(jié)果吧。
她脫了布鞋光腳靜靜的走到院門前,將門栓一點(diǎn)一點(diǎn)拉開,敏捷的閃出門,又將門外那被“劉鐵匠”重新打好安上去的門栓一點(diǎn)一點(diǎn)推緊,方穿上鞋,在月光都照不進(jìn)來的巷道里,慢慢摸索著走到了巷口。
巷口有一處廢棄的柴棚,原是旁邊一處人家用來堆放柴火。
后來那戶人家搬離,新搬進(jìn)來的住客嫌柴火煙大,家中改用了木炭,又怕木炭堆放在外間被人竊走,這柴棚也便就此廢棄。
蕓娘走近柴棚,將地面一處枯草刨開,取出下面一個細(xì)竹枝與白喪紙?jiān)傻囊粋€紙人。
在頭頂陰慘慘的月光下,紙人前后都是臉,黑發(fā)白臉紅舌頭,十分嚇人。
喪紙與細(xì)竹枝是她專門繞遠(yuǎn)去一家專做死人生意的棺材紙活鋪?zhàn)淤I來,又在石伢家中又剪又粘所做而成。
石伢的阿婆雙眼幾近失明,只能隱隱約約瞅著點(diǎn)東西,雖知道兩個小童在做什么手工活,卻看不真切究竟是何物。
到最后成型,他阿婆還贊嘆她們這身衣裳做的合適,只是顏色瞧著太過素凈了些。
她想的極周全,哪怕那媒婆最后去報了官,大晏城里這么多紙活鋪?zhàn)樱l會想到罪魁禍?zhǔn)踪I幾片紙也要舍近求遠(yuǎn)。
她將紙人輕輕抖上一抖,那紙人便從平面狀舒展成一個同尋常人一般胖瘦高大的雙面人來。
她十分滿意的點(diǎn)一點(diǎn)頭,將紙人胸腔處的繩子纏在她腰上。
如此,從前面瞧過去,像是一個長發(fā)長舌之人趴在她背后,從后面看卻是一個人與她背靠著背。
她背著紙人走到石伢家的院門,湊到門縫,輕輕學(xué)了兩聲貓叫。
便聽得院中小花狗咣咣的叫了兩聲,似是要趕走這輪回里生生世世的仇敵。
待過了片刻,眼前大門靜悄悄打開,石伢小小的身子閃了出來,懷中還抱著那只小花狗。
蕓娘一把將石伢拽出了巷子,低聲怒道:“你怎么把它帶出來了?”
石伢瞟了她一眼,被她背后那東西嚇得打了個冷戰(zhàn),忙忙垂下眼皮,扭捏了半響,道:“我有些害怕,小花可以給我壯膽?!?p> 蕓娘無語。
“你要明白,你是去嚇人的!旁人還沒嚇到,你自己先嚇破了狗膽!”
這也是她最后為何要將紙人藏在那廢棄柴棚的原因:
原本她是想將紙人藏在石伢的塌下,待臨走之時再由石伢直接帶出來。那石伢卻將頭搖的似撥浪鼓一般,連碰都不敢碰一下,做出一副怕的要尿褲子的模樣,萬般不愿。
她替石伢打氣:“男子漢怎能怕這紙人,這是假的,不是真的!”
石伢垂首片刻,雖然不情愿,還是將小花狗送回了院子,與她手牽手漸漸走遠(yuǎn)了。
頭頂有皓月相伴,周遭沒有一個人,便連打更的更夫也跑到江寧府南邊那富人居住的地界多巡兩圈。
沒有人注意到三更半夜,青石板鋪就的大街上,有著一只鬼和一對童男童女在外晃蕩。
七月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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