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荼毒大象
她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和簡貞去唱新歌了。就是那首:
等你等到天黑,
看著夜色由紫轉(zhuǎn)藍,
翻箱倒柜,徒然驚鴻,
就是那一把民國木梳
我送給了那個男孩,
然而卻忘了告訴他木梳的用途
如果他懂得
那該多好——
他們本來在韓子昭的區(qū)塊鏈運營中心做宣傳的。偶爾一起喝個小銳澳雞尾酒,對身體特別好的那種。
紫色泡泡簡貞有一個別名叫做絨毛小象。
她是那種上車排隊要被擠掉,走路要被風(fēng)刮跑的女人。
那天她給公司畫版畫,上面是她在紅色的器官里面漂浮。她變成了栗色卷發(fā)女郎,穿著泡泡裙在心臟之間來回飛舞,那是她孩子的心臟,那時候他正好剛剛還小,簡貞好想好想知道他怎么想的,好想好想自己的先生從外地飛回來看他,但是又好矛盾好矛盾,不想見到他。
她畫了一幅畫,就是那個兩個靈魂住在粉紅色的器官里面,心臟一跳一跳的,她和孩子兩顆靈魂飛呀飛,從靜態(tài)的畫面里可以捕捉到兩顆靈魂的極致的飛舞。
她覺得彼時彼刻什么都是華麗無比的。她叫孩子大象,叫自己小象,雖然當(dāng)了媽媽,還是很喜歡溫柔的畫畫。
那個場景進入了她的腦海里,一畫就是三五天,畫的是宣傳冊插畫日歷,整個粉色印象還是她選的主題。
不小心就畫完了,自己帶回家了把拍下來的掛在家里。他們經(jīng)常在家里的海綿寶寶墊子上,跳著跳著,好像可以飛起來。
她的先生每隔幾個星期或者幾個月就會回來一次,如同探監(jiān)一樣來看望他們,她還非常樂意的招呼和招待自己的先生,生怕他會不由自主的離開她,或者不見了。
當(dāng)然這樣的感情并不良好。
更多的時候,她把孩子大象放在購物車前面,然后推著購物車,挑選奶粉和睡衣,給他買老酸奶和嘉寶脆片,磨牙小餅干,或者看日出和日落。過著單純的速食生活。尤其是平時沒事的時候,喜歡在家里的蹦床里面跳呀跳呀跳。
日子如此綿長和有秩序,好像一排鋪陳開來的棉簽,等著給所有的人的身體進行消毒和凈化。
美麗從來就是這樣無聲無息的。
簡貞的孩子的舅舅和舅媽,也就是她的遠(yuǎn)房親戚,最近搬到了她的旁邊,他們相互有個照應(yīng)。住的離雛菊也不遠(yuǎn),都是不是好友不聚頭。
大家都很喜歡大象,他叫唐大象,還很小很小的一只,無比安靜,和簡貞一樣。他微笑的時候像他的爸爸,唐先生。經(jīng)常頭發(fā)凌亂站在十字路口,揮揮手說來看望她的那位。
天長日久都倦怠了;
都麻木了;
都模糊了;
都熔化了。
簡貞坐在搖籃里,教大象走路,不過也不愛管他,醉心畫畫。孩子的舅舅和舅媽對她很照顧,大象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分橘子給他們,簡貞說,大象真乖。
有時候半夜里大象還要大哭,簡貞煩躁了就起來畫畫,畫那個美麗的器官,心臟,一個心形,還有月球狀環(huán)形山,都那么尚待開墾。她的畫都是靜態(tài)中帶著動態(tài)之光華。
第二天去運營中心,和雛菊、韓子昭他們幾個會和。最近并沒有外出活動,只有宣傳。還有韓子昭本人生動活潑的演講和本土荒誕黑色幽默來傳導(dǎo)給他們,指導(dǎo)給他們。
為人靈活,執(zhí)行力強,都是一種天賦,省事省心的合作讓生活都變得帶感。
那里有一個危樓,那天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了,樓上有一只瓶子突然砰的一聲,掉在了屋檐下面,嚇得大家差點尖叫!
“呀!”
“哇?!?p> 大家都你一言我一語。簡貞本來就溫柔,看到有人起哄就害怕。這時候樓上走下來一個男人,她認(rèn)出了他。
“唐弘力,弘力唐?!?p> “啊?!?p> 那是她給唐先生叫的名字。她錚錚的看著他從樓道里走出來,然后去處理那個掉下來的瓶子,和通知保安,一群進來的還有其他人。都是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模义佡u鐵的去清理現(xiàn)場。
“這個人是誰?”
“這個人是我先生?!?p> 簡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覺得她好像要暈過去了?!翱墒俏业南壬嬖V我——他在外地做工程?!?p> 這個時候韓子昭也算是好心,他嗓門非常巨大,他說,“我給你去說一下?!?p> “???”
“我們認(rèn)識一下?!?p> “哦。”
唐先生看到了簡貞,從人群中認(rèn)出了她。她也認(rèn)出了唐先生發(fā)給她消息的那些畫面,她心動了,又冷默了,五味雜陳,一言不合。
韓子昭認(rèn)出了他,他就是那個去拜訪過老于的經(jīng)理人。說是要做旅游項目,但是腦袋一團亂麻的那位。據(jù)說老于給他做了一個方案,也不見他有什么意向,本來還要外包給韓子昭做一個系統(tǒng)的,后來也沒有提起。資料他都看過了,叫什么琥珀國際,非常俗氣的一個名字,一看就是傳統(tǒng)旅行或者酒店服務(wù),還是國產(chǎn)的,都不如國外的那么奢華或者高端,度假村都走親民路線的。
“這不是把?!?p> “哦哦,認(rèn)錯了把?!?p> “沒錯的?!?p> “好的?!?p> “不不不,還是不要了?!?p> “怎么了?!?p> 大概是前不久。
那天唐弘力要出去,簡貞貼在窗簾旁邊,問說,“你去哪里?”
他說,“我去外地,去河北。”
簡貞的阿姨是北京人,他們家在臺灣,有時候回去BJ看看。不過認(rèn)識唐弘力之后就來到了杭州安家。她和大象有時候會回去,什剎海就在她家旁邊,到處都是煙塵,不如這里南方舒服,她更新西湖邊的小酒館和小巷子,浪漫的不得了。他說,”我要去河北?!?p> 簡貞說,”那你的車停哪里?“
他說,”?;疖囌尽!?p> ”然后坐火車去?“簡貞繼續(xù)問。
又說,”是的?!?p> 簡貞說,”為什么不坐飛機去呢?“
唐弘力說,”因為要便宜就做火車去?!?p> ”要是我,我真想和你去?!爱?dāng)然她只是心里說了一下,她并不想真的說出口,她從來都是一個毫不反駁的弱女子。這不是才三月柳絮飄飛的時節(jié)嗎,簡貞捏著手心里的那幅血紅色的花的底稿,揉碎了一點點。”我以為你在BJ那兒呢,也并不是,就在咱們樓上……“
他們的愛,說不清道不明,就像吉普賽女郎天性里的浪漫奔涌,其實也沒真正的愛過誰,而是眷戀一片土地和故土——簡貞就像忠于自己的民族吉普賽族一樣繾綣交卷,卑微到變成了一根針和一根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