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病房
徐念容本以為杜陽曦只是把自己帶回病房就會回去。沒想到一直到時鐘指向十點半，這個人都沒有一絲要走的意思。
徐念容又耐著性子等了很久，看著杜陽曦打了熱水，又氣定神閑的坐在椅子上削了個蘋果，甚至還問她要不要嘗一個。
徐念容搖搖頭，就在杜陽曦慢條斯理的開始削第二個蘋果時，她終于忍不住開口：“你回去晚了，家里人不會擔心嗎？”
杜陽曦好像這才領(lǐng)悟到她目光里的意思，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才說：“不會啊，我和你一樣，自己在外面住?！?p> 語氣中帶著些許疏離和冷漠。徐念容愣了愣，現(xiàn)在很流行自己住嗎？
徐念容期待的看著杜陽曦，希望能從他口中聽到更多解釋。杜陽曦卻沒再多說什么。
不大的病房頓時冷清了下來，只有刀劃在蘋果皮上刺啦刺啦的聲響，緩慢而綿長。
陣陣寒意從杜陽曦那個方向傳了過來，窗外一陣風吹進來，徐念容突然覺得有些發(fā)冷，鼻子也癢癢的。
“阿秋！”
被削掉的蘋果皮應(yīng)聲而斷，整整齊齊的跌落在地上。杜陽曦站起身，把蘋果遞給她。
“吃吧，我去關(guān)窗戶。我今晚不走了，在這給你守一夜。萬一你晚上有什么事情我也好幫忙......”
徐念容的臉一下紅到了脖子根，拒絕的話正要說出口，杜陽曦又補充了一句：“還是你想讓我換你家里人來？”
一想到舅舅舅媽之前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休息好，徐念容愣了片刻，咬著下唇，含含糊糊地答應(yīng)了。
等杜陽曦從一直紅著臉還含情脈脈的看著自己的小護士那里借來一張行軍床放在病房里時，徐念容已經(jīng)裝模作樣的緊閉著雙眼、用被子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
一副“我已經(jīng)睡著了，拒絕聊天”的模樣。
杜陽曦好笑的看著她，他也不是什么洪水猛獸，怎么還怕被吃了不成？
床和被褥都鋪好之后，夜已經(jīng)漸漸深了。門外來回的腳步聲不似先前那么嘈雜，走廊的燈光從門玻璃上瑩瑩的透進來，給室內(nèi)增加了一點光亮。
徐念容閉著眼睛，不敢發(fā)出一點響動。身體是靜止的，而腦海里卻一直回放著今天發(fā)生的事情。
惜安已經(jīng)葬身在那個不知名的小島附近，很顯然，就在那三個外國國籍的乘客里。
現(xiàn)在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了。等到身份確認信息發(fā)回環(huán)市，自己應(yīng)該就能真正接受這個結(jié)果了吧。
不過惜安好像沒什么朋友，不上班，也沒什么同事。孤零零的就這樣走了。要辦葬禮的話，說到底也只有自己一個人能送送她。
徐念容睜開眼，轉(zhuǎn)頭看了看躺在小床上的杜陽曦。他的呼吸平穩(wěn)而均勻，兩只手隨意的墊在腦袋后面，睫毛一動不動，好像已經(jīng)睡著了。
徐念容暗暗松了一口氣，盯著天花板，學杜陽曦的樣子把手枕在頭下，繼續(xù)陷入沉思。
“也不知道陳姨先走到底是幸還是不幸，畢竟如果真到了今天這樣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陳姨也未必扛得住......”
想的出神，嘴里竟嘀嘀咕咕的念叨了起來。徐念容也被自己嚇了一跳，趕緊轉(zhuǎn)頭看杜陽曦。
他還是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睡著，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樣子閉著雙眸。
徐念容聽他呼吸依舊平穩(wěn)，好像睡得安穩(wěn)的連一點夢都沒做，這才放下心來。大模大樣地蹬開了捂得嚴嚴實實的被子。
下午那頓飯吃的美極了。徐念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飽飽的，胃也暖暖的，很舒服。接著，腦海中就浮現(xiàn)起了那個小胖子悲戚的哭聲。
如泣如訴，好像就在她耳邊一樣。
徐念容小聲嘟囔著：“也不知道小弟弟現(xiàn)在怎么樣了，你也不管他，被教育的那么慘，真可憐?！?p> “誰說我不管他了。”
男聲突然在耳畔響起，嚇得徐念容從床上坐了起來，向聲源看去。
杜陽曦還是閉著眼睛，四周安靜的好像從未有人說過話。
徐念容正拍拍自己的臉，努力讓自己清醒清醒時，杜陽曦開口了。
“承承臨走前說他會來找我，就一定會。你不用擔心了，自己母親打自己孩子，都是雷聲大雨點小。”
徐念容見他醒了，以為是自己碎碎念打擾到了杜陽曦休息，趕緊道歉。
“對不起啊，把你吵醒了。”
“沒有，是我根本就沒睡著?！?p> “啊？我還以為你睡著了。”
“嗯，說了要給你守夜，肯定得等你睡著了我才能睡?！?p> 徐念容的臉又一次變得通紅，也不好解釋什么，這樣看來，只有自己趕緊睡了才能解除這種尷尬的氣氛。
“睡吧，晚安?！?p> 杜陽曦低沉的聲音再一次在耳邊響起，像帶有催眠功能一樣，沒過多久，徐念容就懷著陳陳心事睡著了。
耳邊的呼吸聲慢慢趨于平和穩(wěn)定，杜陽曦小心翼翼的起身，給徐念容掖好被角，拿著手機出去了......
第二天醒來，徐念容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杜陽曦已經(jīng)不在了。
她看了看手表，已經(jīng)快八點鐘了，幸好自己今天是十點鐘的課，還來得及。
起身下床，才看到床頭的柜子上放著稀飯和包子。還有杜陽曦留的一張小紙條：“隊里有事，我先走了，記得吃早點。”
這個人，還挺細心嘛......
可惜昨天晚上吃的太飽，早上起來還沒什么胃口。徐念容只能把稀飯和包子提著，換了衣服，拿起包向?qū)W校走去。
一路上，徐念容滿腦子都在想著昨天晚上，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答應(yīng)了杜陽曦，讓他留下來守夜。自己明明沒什么病，完全不用看護才對??！
“徐老師，早上好??！”
沉思被打斷了，原來是一個辦公室的馮楠。同樣都是環(huán)世大學心理系的老師，馮楠的資歷卻比徐念容厚實不少。
“馮老師好呀。”徐念容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點點頭，打了招呼。
幾乎全校的老師都知道，馮楠從進校就開始追求徐念容，但是一年多過去一直沒什么進展，徐念容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的打著招呼。
直到半年前，馮楠突然不再對徐念容獻殷勤，而徐念容只當是他終于找到了合適的人生伴侶，也就沒再多想。
馮楠還是老樣子，上半身穿著格子襯衣，衣服下擺規(guī)規(guī)矩矩的扎進系著皮帶的褲子里。
挎著一個有些破舊的牛皮斜挎包，包的邊已經(jīng)被磨的不剩什么皮子，有的地方甚至泛起毛邊。
包的拉鏈沒有拉上，里面的文件、紙張，松松垮垮的隨意疊在一起。馮楠踩著有些寬大的皮鞋，三兩步跑到徐念容身邊，和她并肩一起走著。
“徐老師吃早飯了嗎？我請你吃早飯吧?！瘪T楠緊張的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雙手扒著胸前的挎包帶子。
徐念容拎起自己手里的飯盒，晃了晃說：“我有早飯啦?！?p> 馮楠這才注意到徐念容手里的包子和稀飯，很明顯不只是她一個人的量。
“徐老師還幫人帶了早點嗎？”
徐念容低頭看了看手里過量的包子和稀飯，這個人......該不會是按著隊里所有人的飯量買的吧。
然后抬起頭向馮楠解釋道：“買的是有點多了。我們等會去辦公室分一分一起吃吧。”
馮楠滿口答應(yīng)了徐念容的早餐請求。
他最近事業(yè)不怎么順心，工作總是出差錯，一直擔心自己會給徐念容留下不好的印象，卻沒想到一直以來冰冷的她會邀請自己一起用早餐。
于是馮楠心里又充滿了積極向上的動力，和徐念容一起，大步向?qū)W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