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暮云說道:“當(dāng)然有,不過那些宮女年紀(jì)大了,都讓我安排到別的宮中,去侍候父王的妃子了,你想要侍女嗎?我給你挑幾個好的……看不出你小小年紀(jì),竟然動了這種心思?!?p> 霧隱連忙解釋,說道:“也不是,我剛來宮里時,曾有四名侍候我的宮女,我想讓她們過來?!?p> 百里暮云似乎對他很好,問道:“是哪幾位?早課之后,我就陪你過去,把人要來?!?p> 早課是讀史,讀的既有赤炎國的歷史,也有青離國的歷史。讀赤炎國的歷史,是讓他們生出對赤炎國的忠心,讀青離國的歷史,是想要他們知己知彼,在以后的戰(zhàn)爭中方能百戰(zhàn)百勝。
通過這些史書,霧隱發(fā)現(xiàn),原來在青離國讀到的書,僅僅是片面的,青離國的書中常常說到,赤炎國是一個暴虐的國家,因為和西域蠻國接壤,受到了西域人的影響,所以人民野性未脫,常有森嚴(yán)的等級壓制,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霧隱和乞兒幫接觸的那幾日,雖然感到乞兒幫很窮,但不是那種被欺壓的窮,比如,武場教頭鏡明昭就是乞兒幫堂主海中青的朋友,并未因為海中青乞兒的身份,而有所鄙視。
燕北歌是個浪子,他們寒冰城的窮,乃是因為寒冰城終年寒冷,糧食產(chǎn)量很低的緣故,并非出自國家的剝削。
而青離國中,倒有不少等級的劃分,比如一個鐵甲城中,就被劃分為四塊區(qū)域,王族,富人,有權(quán)有勢的人,和窮人,只能生活在自己的區(qū)域,那才是真正的等級制度。當(dāng)然,赤炎國也將青離國描述得非常不堪,霧隱從小生活在那里,也非是書中所寫,餓殍遍地,可見只從一個國家的描述中,是看不到整個世界的面貌。
這次早課雖然只有一個時辰,但是霧隱卻仿佛領(lǐng)悟到了很多道理。
早課后,兩人匆匆吃了早飯,百里暮云記得承諾過霧隱的事,帶著他去了父親的王宮,將綠兒、橙兒、紅兒、黃兒四婢女要了過來,世子出面,這只是小事,倒也沒有遇到什么阻撓。
四名婢女在原來的地方收拾了東西,準(zhǔn)備傍晚便都搬過來。
百里暮云幫霧隱做了此事,令霧隱非常感激,覺得自己跟對了人,上天讓他吃了無數(shù)苦頭,終有撥開云霧見天日的一天。
照理,上午習(xí)武,下午練字,身為世子,似乎比普通人更要辛苦。霧隱在這里學(xué)習(xí)的除了晚課的赤炎之拳,早上都在練血脈,通竅穴,培元氣。百里卓絕教起武來十分嚴(yán)厲,二人稍有做得不到的地方,百里卓絕的戒尺便伸了出來,打二人的手心,并不因為百里暮云世子的身份而有所袒護(hù)。
霧隱因為全身的武人穴都被打開,所以,他只需練培元氣的功夫就夠了??墒前倮镒吭絽s讓他繼續(xù)習(xí)練血脈的運(yùn)行,霧隱感到很委屈,也很無奈,畢竟他不是主要的學(xué)生,他只是名伴讀。
中午,百里暮云要和父王共進(jìn)午餐,然后聽父親的問詢,說一說當(dāng)日所學(xué)的進(jìn)境。這個時候是不需要霧隱陪伴的。霧隱只好回到世子的宮殿,等待下午百里暮云在練字的時候再相陪。
下午百里暮云來書房的時候,臉色十分難看,霧隱問他發(fā)生了什么事。百里暮云剛要說,旁邊教他練字的王師劉通儒阻止了二人的談話,讓世子專心練字,因為霧隱是伴讀的關(guān)系,也得到了筆墨,在一旁專心習(xí)練。教他們練字的乃是赤炎國中的一位老書生劉通儒,指點二人對字的認(rèn)知,他之所以能夠到這里,成為世子的老師,自然是因為一手好字,和一肚子的墨水。
霧隱的字寫得很漂亮,得到了劉通儒的夸獎,但百里暮云卻因為一肚子的心事,字寫得歪歪扭扭,被劉通儒訓(xùn)斥了一番。霧隱昨日來時,還不知道這劉通儒竟如此嚴(yán)厲,難道他們不怕世子將來成為大王,會要他們好看嗎?
直到后來,霧隱才知道,赤炎國對師父的尊重,更甚于父子君臣,哪怕以后百里暮云成為了國主,也不能失了對老師的禮數(shù)。
可是百里暮云遇到了什么事呢?為何臉色這么難看?霧隱也是一肚子的疑問,兩人各有心事,好不容易熬到了練字結(jié)束。
出了書房的大門,霧隱就忍不住問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為什么你看起來像是被人打敗了的樣子?”
百里暮云嘆了口氣,霧隱不明白,像他這種身份,還有什么好煩惱的。百里暮云拉著霧隱向外走,邊走邊說:“你不知道,父王今日接待了西域蠻國的來使,已幫我結(jié)了親……”
霧隱不明白什么是結(jié)了親,他問道:“結(jié)親?是幫你找了個好朋友嗎?”
百里暮云苦笑了一下,說道:“你真像個傻瓜,是幫我找了個好朋友好了吧,這個好朋友就是你。但今日不同,父王讓我娶了西域蠻國的小公主赫連玲瓏?!?p> 霧隱這次明白了,說道:“哦,我知道了,是大王要幫你娶媳婦了。娶個公主不好嗎?”
百里暮云說道:“可是我根本連見都沒見過她,聽說蠻國的人讀書少,人都很野蠻,你想想看,野蠻人生下的女兒,能好到哪里去?這赫連玲瓏的父親我倒是見到了,他是西域蠻國的王,叫做赫連珠峰,人長得一臉大胡子,十分粗魯,根本就不懂我們這里的禮儀,我要是娶了他的女兒,一定會發(fā)瘋的,我對父親說我不要娶他們蠻國的公主,卻被父王狠狠地臭罵了一頓,說什么這叫和親。”
霧隱感同身受,腦中幻想著,一個大胡子蠻國人的女兒,似乎也是人高馬大,百里暮云若是娶了他,以后的日子肯定很不好過。
百里暮云向霧隱問道:“我該怎么辦呢?”他似乎在問霧隱,又似乎在自言自語。
霧隱喃喃地說道:“若是百里追風(fēng)能娶了她,倒也般配?!?p> 一言驚醒了夢中人,百里暮云說道:“對了,我去找母后,讓她幫我想想辦法,讓百里追風(fēng)娶了這蠻國小娘們不就成了?走,咱們這就去!”
兩人來到百里山河的宮殿,百里山河還在接待蠻國的大王,王宮內(nèi)外都是侍衛(wèi),守衛(wèi)得非常森嚴(yán),但是世子要進(jìn)來,哪會有什么阻礙。
兩人一路穿回廊,過鸞殿,來到了后宮。路上,霧隱也見到了蠻國的護(hù)衛(wèi),站在一間宮殿的外面,里面自然就是百里山河和赫連珠峰二人在密談。霧隱看蠻國的護(hù)衛(wèi),穿的衣服都和赤炎國不同,赤炎國的士兵,所穿的都是用布做的衣服,而蠻國的人,身上穿的,似乎都是動物身上的皮毛。就連長相都非常野蠻,別說相處了,霧隱也替百里暮云感到悲哀。
兩人在后宮見到了王后,王后名姒桑汀,姒姓多出美女,不僅是王后,許多親王的王妃也都姓姒。不過,自從姒桑汀成了王后以后,她的名字便無人再提起,不論是誰,提起她,都叫她王后,包括百里山河在內(nèi)。王后這個稱呼是高高在上的,在別人眼中似乎也是能夠呼風(fēng)喚雨的,可是,她卻覺得,這個名稱,將她和所有人的距離都拉遠(yuǎn)了。
猶記得百里山河初見姒桑汀的時候,那種癡迷,仿佛看到仙女下凡,他給了族人最多的禮金,才將她娶了過來。
那個時候,百里山河還不是大王,他對她的癡迷,在那些時日一直都沒有變過,也許他要是當(dāng)不了大王,他就會永遠(yuǎn)這么待她吧。
因為那個時候,百里山河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有成為大王的一天,他的哥哥,百里滄海,能夠燃起讓人迷戀,讓人恐懼,讓人欣羨的赤炎之火,要不是百里滄海遁入空門,這王位哪能輪到百里山河來做。
姒桑汀心中暗恨,作為一名女子,族人中最美貌的女子,她獲得的地位是最成功的,已是一個女人想要的頂峰,可是作為一名女人,渴望得到愛寵的女人,她又是失敗的。百里山河成為國主以后,她不再受寵,她以為百里山河有了別的女人,國主想要后宮佳麗三千,她又怎能阻攔?可是并沒有別的女人。他還是有了外心,外心針對的不是女人,而是權(quán)力。
他已經(jīng)是大王了,是赤炎國之主,難道還不滿足嗎?
他不滿足,他要整個大地都臣服于他的腳下,他開始礪兵秣馬,開始了他對整個天下的征途。
她似乎變成了一個除了能給他生下兒子的女人外,似乎什么都不是。他甚至沒有喜歡別的女子,對此,她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她有時候會想,我要是一個有野心的女子該多好,看著自己的男人擴(kuò)展自己的領(lǐng)土,也能分享到喜悅??上囊靶?,只有百里山河的心,然而她卻在逐漸失去了他的心。
他們的幼子,百里征程還在宮女的引領(lǐng)下蹣跚學(xué)步,自從兒子滿月以后,百里山河再也沒有關(guān)心這個孩子,他的心神都放在如何稱霸天下上。他們第一個孩子,取名叫暮云,那是他們第一次相識的時刻,在傍晚金色的云霞之下,他見到了她,她也被他所吸引,他們誕下麟兒,他無比喜悅,說孩子像她一樣討人喜歡,因此給他起名暮云,那是紀(jì)念他們初次的相識。
當(dāng)百里山河給第二個兒子取名叫百里征程的時候,她就知道,她已經(jīng)拴不住他的野心了。
一名宮女一個不小心,竟然碰倒了百里征程,百里征程哇哇大哭起來,王后姒桑汀大怒,喊道:“來人!”
一群如狼似虎的侍衛(wèi)沖了進(jìn)來,王后指著這名宮女說道:“拉下去,砍了!”
這名宮女跪在地上磕頭,頭上磕出了血,大叫:“王后饒命!王后饒命!王后饒命……”
姒桑汀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變得如此狠心,她將百里征程抱在懷中的時候,侍衛(wèi)們早將這名宮女拖了下去。
一名名年長的宮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接過百里征程,細(xì)心地哄著,不久百里征程就停止了哭泣。
侍衛(wèi)來報,世子百里暮云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