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南京還在下著雪。
曉君看著窗外,天空早已暗了下來,雪花慢慢的飄灑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樹枝上的雪,還有地上的。雪落在玻璃窗上,就被教室中的熱氣給融化了,化成水,滑落下來,然后,窗外的黑暗也就慢慢地模糊了起來。玻璃窗像被用刀片狠狠地向下劃著似的,朦朦朧朧。
此時,正是下午三點。
高數(shù)老師依舊用著他那沙啞的聲音,在講解著一些積分的題目。他的聲音,一直就是一個音調(diào)。教室里,大部分的學(xué)生都在玩弄著手機。實在不行的,就趴著頭,只是再也沒有抬起來過。老師還是樂此不疲地講著,只要有人在,他也就滿意了。
曉君坐在后排,她托著下巴,看著老師把題目一道又一道地進行演算。感覺自己就是一個無聊的觀眾,花了錢,買了一張這么讓人直打哈欠的演出門票。習(xí)題集上的題目都做爛了,一個個的對號讓她沒有再看下去的欲望。她看看手機,手機主題里的紙盒人已把手指指在了三的位置,她很快地把手機又放回了兜里。其實,她已經(jīng)重復(fù)這個動作很多次了。沒過多久,她又把手機掏了出來,解開鍵盤鎖,看下之后又關(guān)上。她感覺時間在這時仿佛就是被放慢了下來。
她不喜歡來上這種課,大學(xué)生了,她知道怎么安排自己的時間。只是,學(xué)校規(guī)定要在課上點名,不來的人就沒有獲得學(xué)分的資格。
“唉……”她長長地嘆了口氣。
教室里,有些人是結(jié)伴而坐,有些人則不喜歡。
曉君是一個人來上課的,由于來得晚了,所以就在后排坐下,剛好她的室友就在她的旁邊。
你和他的關(guān)系怎么樣了,她的室友突然低下頭說。
曉君微微地斜過頭看著她,還好。她淡淡地說。
她的室友沒有再講話了,只是隨手翻起了課本,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曉君也沒有再說話。
五點十分。下課。
走廊一下變得擁擠了起來。
曉君戴起了羽絨服的帽子,最后一個走了出去。
外面的雪還在下著,只是已看不清到底下的有多大。三月,南京的天,依舊是冷。
曉君穿著白色的長羽絨服,她喜歡法國的,因為她一直想著自己什么時候能去法國的服裝展覽會看看。在她的眼里,法國人是最懂得浪漫與享受的。
她的手機依然很安靜在口袋里睡著。
她也知道,不會有什么人會打電話過來。
她把手放在口袋里,緊緊握著自己的諾基亞5800xm,她把手機調(diào)成了震動模式。雖然這款手機在她剛進大學(xué)時曾流行一時,但現(xiàn)在早已過時。她看過現(xiàn)在的iphone,確實一時有著想買的沖動。才幾年啊,時代就已經(jīng)不一樣了。
教室樓門口,一個穿著黑色風(fēng)衣的人打著傘,站在那里。
曉君心頭不禁被震動了下,然后又裝作毫無感覺地向前走。
去哪里吃飯?那個男子走上前來,說。
老地方吧。曉君最喜歡說這句話。因為她感覺,只有最懂她的人,才會聽的懂。
雪還是飄落在衣服上,即使打著傘,衣服還是濕了。
宗早已偷偷地把傘全部移在曉君的上方。
你們今天還是學(xué)積分么?宗說。
曉君點了點頭。
然后,就是沉默。
因為他們都不知該說些什么。
你為什么不說話?宗想拉著曉君的手,但他沒有做出來。
我不知說什么。曉君說。
宗突然想說什么,卻忍住了。
我不知道,為什么關(guān)系越好反而話越少。宗說。
書上說,因為熟悉地已沒有什么秘密值得再分享了吧。曉君說。
宗沒有說話了,曉君是他第一個女朋友,相處了這么久后,他慢慢覺得彼此間再也沒有當(dāng)初的那種說話的氛圍了。那時,他們一路上一直說說笑笑,沒有冷場。是不是真的相處太久,彼此間太了解了,了解到已不再用語言交流了。
如果真是這樣,我寧愿我們沒有這么好。宗低著頭,說。
曉君只是當(dāng)做沒有聽到,在雪中加快了腳步。
宗的腳步卻一直保持著和她的一致。
他們一起去的一食堂一樓,這邊有個江南小炒。曉君說,這里的菜能讓她想到自己的家鄉(xiāng),一個漂亮的山水小城,位居杭州的某個地方。
宗來自西邊,他比較喜歡吃辣。在和曉君相處的這一年里,他幾乎就再也沒有吃過辣的東西,他漸漸覺得自己快被曉君同化了。上一次回家,宗連他從前最喜歡的麻辣豆腐都咽不下。吃了幾塊就喝了好幾大杯的水。宗的爸爸只是很詼諧地說,宗快成南京人了。后來,每次回家,家里也就沒有再上辣的菜了。
一樓的小炒很快就上好了。香菇青菜,鯽魚湯。曉君每次來都會必點這兩道。
熱氣騰騰,香氣撲鼻。宗的眼鏡早已起了霧水。
曉君沒有動筷子。她看著宗,終于說了句,可以吃了。
說的很是勉強。
宗把鏡片擦干凈了,看著曉君,然后把菜往曉君的碗里夾。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曉君輕輕的說。
宗突然停了下來。他沉默了。
我們認識很久了吧。曉君說。
嗯,剛好一年。宗說。
一年,過得好快。曉君放下碗,看著黑如濃墨的窗外。窗外,濃墨般的黑。
去年三月,那時的南京,楊柳依依。
曉君已經(jīng)忘記了當(dāng)初是怎么和宗認識的。
那時,每個人似乎都會進入校內(nèi)網(wǎng)。
曉君也會偶爾進去轉(zhuǎn)轉(zhuǎn)。當(dāng)時宗在校內(nèi)里不活躍,現(xiàn)在也是。只是會寫寫心情和游記之類的東西。初來異地求學(xué),曉君就感覺自己被放置在一個枯木林中。她沒有辦法適應(yīng)這里的生活。這里的人來自五湖四海,他們之間的交流本來就很難溝通。每天晚上,看著月亮照耀在南京的夜空,她就會打開窗,讓夜風(fēng)吹進來。或是走到陽臺上,看著月亮發(fā)呆。然后,感覺著含著自己的體溫的水滑過臉頰。中秋那天的月亮是特別的圓。曉君沒有回家,她蹲在陽臺上抱膝痛哭了起來??尥旰蠡氐剿奚幔矣褌儐査?,想到什么高興的事了,剛看你在陽臺上笑得都捂著肚子蹲下來了。
曉君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后回到自己的位子,打開了電腦。
她時常覺得自己是被孤立開的人,雖然大家都對她很好,可是,她一直覺得很寂寞。
有時,心里的那種寂寞是很難用言語把它填滿。每個人都在尋找著心里的填充物,好把懸著的情愫寄托在上面。然后,心里就舒坦了。
她第一次認識宗的時候,心里是被蜜給灌滿的。
宗在曉君的日志里留了言,三言兩語就已把她的心事說穿了。那是第一個看穿曉君心事的人。
如果是上天的安排的這場邂逅,她會好好珍惜。人生就是一場漂泊不定的旅途,遇見誰,都是一場美麗的邂逅,她對自己說。
宗便是曉君心里的那個箱子,用來裝她的各種情感。
每天夜晚,曉君打開電腦,宗也會準時上線。
他們就無話不說的聊起來。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呢?曉君說。
同是天涯淪落人吧。宗說。
那你的言外之意就是相逢何必曾相識了?曉君說。
呵呵……我們什么時候見一面吧?這句話是宗最先提出來的。
校內(nèi)就是一個真實的網(wǎng)絡(luò)社區(qū)。
曉君想了下,也便答應(yīng)了。
今天我的一個朋友又誤解我了。曉君很難過說。
沒什么的,真正的朋友是不會誤解你的。不是朋友,誤解你,那又何必放在心上呢。宗說。
這些話都講進曉君的心里去了。
她覺得宗可能就是她的知己,是大學(xué)里最了解她的一個人,她不能沒有他。
他們每天都會聊到十一點準時斷網(wǎng)的時候。
曉君關(guān)上電腦,感覺生命中似乎又充滿了生命力。
她躺在床上,看著枕邊的小白熊,覺得自己再也不寂寞了。竟然有人在異地里了解她,關(guān)心著她,頓時一股暖流在心里流淌。
曉君是在三月份時正式和宗開始交往的。
這是宗提出來的。
那天,他們在河邊散步,看河中藍天白云飄過。他們聊著自己的過往以及在大學(xué)里夢想在現(xiàn)實面前的挫傷。
宗說自己早已喜歡她。
曉君努著嘴。走到迎春花前。一大片的迎春花,金燦燦的輝映著曉君的臉。
宗知道她答應(yīng)了。因為,他了解她。
他們總是會不約而同地在同一刻給對方發(fā)出短信或是打出電話。這也是周圍情侶所羨慕的。這種默契很少出現(xiàn),可是卻以極高的頻數(shù)發(fā)生在曉君和宗的身上。是上天的寵愛么?
宗不僅要忙學(xué)習(xí),還要忙社團。
在開夜會的時候,有時會突然下起雨來。
宗沒有帶傘。曉君總是會從宿舍往活動中心給他送去。然后,在雨里,兩人一起往宿舍走。一把傘,擋不住多少雨水,所以,回到宿舍后,曉君渾身濕透,宗也是。
從那時起,宗一直陪著曉君吃飯和上自習(xí)。他們一直去一食堂一樓。第一次吃這里的菜,宗是相當(dāng)?shù)牟贿m應(yīng)。但曉君往他碗里夾著菜,他就會開心地吃下去。在上自習(xí)的時候,他們會在下課的時候一起出去走走。然后,聊著今天誰發(fā)生了某某事,然后兩人笑著或是評論著自己的小頹廢生活。
雖然有時也會感慨下目前的日子,偶爾也會憧憬下未來的小生活。可是,在大學(xué)環(huán)境里,他們總覺得日子是過得很悠閑。似乎在用著旅途者的眼光看著周圍事物的變化。
你說,我們以后會去哪?曉君總是問他。
你去哪我就跟著去哪。宗說的很平常。
大四的學(xué)長們在面臨離別時,總是會喝得很高,然后晚上在同伴的相互扶持下醉醺醺地回來了。曉君總是會在陽臺上看著他們。他們彼此間說著憋在心里很久很久的話,流瀉下了四年前的感情,吐露出暗戀的對方的名字。他們哭著、吐著、打著。曉君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磿@么做,她只是有點害怕,夜風(fēng)吹進領(lǐng)口,她全身一顫,不禁把睡衣的領(lǐng)口收緊了起來。
那些醉得一塌糊涂的學(xué)長們坐在微醺的路燈下,看著走道旁邊的宣傳欄。他們把酒瓶子扔向空中,然后數(shù)著1、2、3,聽著瓶子重重地摔落在地面上爆破的聲音。他們有的把瓶子或是路邊的石頭拿著,向玻璃窗砸去,然后大聲笑出來,隨后又是哭起來。
曉君不知道他們此刻的是什么心情。只是聽學(xué)長說過,很多情侶在這時都選擇了分手。她這時也為這些學(xué)長難過起來,她也不知道宗那時和她會是什么結(jié)局,她不敢想。
大四的時候我們會怎么樣?有一天,她問。
和現(xiàn)在一樣。宗說。
曉君沒有再問下去。她看著不留雁宇的天空,幾乎有點澄澈得讓她難以相信它存在的真實性。周圍的一切,似乎和她小時候的夢境相似。她想,如果這是一場夢呢?醒來時自己是不是時間仍是停留在剛上一年級的那一刻。
我在橋上看風(fēng)景,看風(fēng)景的人在橋下看你。這個夢,又會是誰的現(xiàn)實?曉君總是想著這些問題。誰也不知道她的腦子里究竟裝了些什么,總愛東想西想。
寒假前,宗送曉君去車站。曉君緊緊地依偎在宗的胸口,宗的胸口在起伏。
發(fā)車時間快到了,快去吧。宗說。
曉君點了點頭。提著行李上車了。
她回過頭看了看宗,宗還站在那,似乎有很多話,卻沒有說出口。她愛著他是不是也如他對她的那么情深。曉君哭了,她第一次感覺到和自己深愛的人分開是一種心如刀割的感覺。盡管在她第一天離開家鄉(xiāng)來到大學(xué)時,也有這種感覺,可是卻不如這次強烈。
路上小心,回到家發(fā)個短信來。這是宗發(fā)來的短信。
她舍不得刪掉這條短信,把它存在了文件夾里,里面,四百二十八條,都來自宗。
寒假里。
曉君隱身著,一直。
每當(dāng)宗上線時,她很快改成在線了。她期待宗能主動來找她。就這么一直看著宗的頭像暗下去。每次,她心里都是一陣失落。她鼓不起那種勇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怕什么。她只是希望還有一絲被重視的感覺。
我隱身對你可見了。有一天,她說。
哦。過了很久,宗說。
然后,沉默了。
曉君看著電腦,眼睛有點酸疼。
你怎么哭了?曉君媽媽走進來,問。
上網(wǎng)久了,媽,我沒事。曉君笑著回答。
媽媽走后,她鎖上門,抽泣了起來。感覺身邊空空的,只有她一個人。
是不是敗給了時間和距離,她問自己。
軍是曉君高中里最好的朋友。
那時,曉君不知自己是不是在暗戀著他。還是說,只是把他當(dāng)做大哥哥來看待。
寒假里,曉君爸爸住了一次院,因為高血壓。
曉君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爸爸,看著點滴慢慢地輸入到他手上的血管里。他閉著眼,很重地呼吸著。此時媽媽不在身邊。曉君看著周圍,白色的器械,白色的墻。她有點害怕了。她害怕爸爸會怎么樣,她害怕自己是不是有一天會離開媽媽。然后一個人在如洪水的人流里穿過繁華如煙的街道,走過紅燈綠酒的場所。而周圍,都是一張張陌生的臉。
她不愿意,她哭了。
晚上,媽媽去陪爸爸了。
家里,只有曉君一個人。
她開著臺燈,看著宗的頭像。
我現(xiàn)在一個人在家。她猶豫了好久,還是給宗發(fā)去了。
哦。過了很久,他說。
曉君不知再說什么,她流著淚,只是這次,她是放聲大哭出來了。
軍發(fā)來短信時,曉君感覺很突然。
聽說叔叔住院了,怎么了?
軍住在另一個小鎮(zhèn),坐車只要半小時。但曉君卻從沒有去過。
曉君不知說什么,突然感覺到,為什么高中同學(xué)給自己的感覺仍是那么親切。
恩。我一人在家。曉君回復(fù)說。
電腦上,軍的頭像閃動了,他視頻陪著曉君聊著天,談著高中時班里的八卦和新聞,以及某某人的外號。還有那個頭大大的好色老頭。
曉君笑,軍也笑。突然,她看到暗淡下去的宗的頭像,不禁心頭一震,眼淚親不自禁地流了下來,然后,痛哭了出來。
那晚,軍沒有哭,他一直陪著曉君,和她說著一些自己從來多不會說的笑話。曉君睡了,他看著她的頭像,留言說著,我們一直很強大,都在一個人長大。
軍,有一天曉君問他說,你覺得是不是說高中同學(xué)比大學(xué)的要好?
他想了一會兒說,高中時,我們已經(jīng)在價值觀形成的過程中彼此適應(yīng)了。
我大學(xué)也有一個死黨。曉君說。
很好的事。軍說。
只是覺得他再好也沒有你們給我的親切感強。
必須的!軍說,他笑了出來。他的笑如同向日葵,臉上的酒窩也顯露了出來。
大學(xué)就是一個小社會,學(xué)著去適應(yīng),事都要經(jīng)歷一些的,不然你都不會知道它的滋味。趁著還沒進入社會前犯個錯誤,至少可以補救。軍繼續(xù)說。
嗯。曉君說。
軍陪著曉君過完了這個寒假。
返校前,曉君逛了一天的街,終于買了一條圍巾,是送給宗的。但卻是軍陪著她買的。
宗收過圍巾,說了謝謝。
可是宗卻沒有為曉君買任何東西。
曉君覺得很難受。
這一次,她覺得自己好虛偽,為什么一定要強求呢?難道送人東西一定要回報么?我在意他,愛他,所以送他。難道一定強求他送我?我怎么可以這么庸俗呢!她突然又責(zé)備起自己來。她舍不得去責(zé)怪自己喜歡的人。
你寒假怎么沒有找我,你知不知道我家里出事了?曉君看著他,說。
那菲家里也出了事呢!宗指責(zé)地說著。
曉君聽著,心里很痛。
菲是宗高中里喜歡的一個女生,她知道。
曉君哭了,戀愛中的女生總是脆弱的。她的感情就如同漂亮的玻璃杯子一樣晶瑩剔透。碰撞時發(fā)出清脆的聲音,雖然美麗,但卻一擊就碎……
不要哭了,我把你當(dāng)女朋友才說得這么直接的。宗說。
我是想讓你把寒假時間留給你家里人,寒假你難得回去。我們來日方長,是不是?宗說
曉君被宗抱在懷里,哭得更厲害了。
大學(xué)里感情的變化就想葡萄酒,在時間里發(fā)酵而愈發(fā)香醇。
人本來就是孤單的,有一次,在曉君一個人難過時,軍安慰說,想要有多個人,必須先學(xué)會亦或習(xí)慣如何一個人。一個人并不是一件無奈或可悲的事。出生到離開咱一直是一個人,多個人只是這條路上一種短暫的經(jīng)歷。
曉君點點頭。
宗還是和以前一樣,但曉君總是覺得他們之間有一堵墻,模糊著彼此的視線。
她發(fā)現(xiàn),他們之間的話越來越少。
宗總是和陽光般的女生有著說不完的話。而在這種情形下,曉君不再是那么活潑。
你怎么不和我說?有一次,她問。
我把你當(dāng)做自己的女朋友才不說的,和一般人,打交道是沒有辦法的。宗笑著摟著她說。
是自己在疑心么?
還是,彼此間真的只是在刻意勉強。
那天,他們一起去湖邊散步,河畔的煙柳如云。
你記得我說過離不開你嗎?曉君說。她看著他。
我也離不開你。宗說。
可是……曉君說。
你是不是又在想我們之間的問題?宗說。
是。曉君回答。
你這樣不累嗎?我們之間還有什么可以懷疑呢?宗生氣了。
可是我覺得我們在彼此走遠。曉君說。
這叫細水長流,我們在過日子。宗說。
也許你說的對。曉君說。
你不要想太多。宗說。
我覺得你和你們班上的一女生很投機,我……她說不下去了。
你又在多想了!宗突然笑了,你吃醋了?
曉君扭過頭,我覺得我們不是一路人……她狠下心說,這句話像刀子一般,在曉君的心上刺了下去。
宗沉默了。
你不覺得嗎?我們只是在孤寂的時候做了彼此安撫傷口的工具。曉君說。
你怎么可以這么說!宗說。
我們真的走進彼此的心里去了嗎?這些日子,我很累。曉君說,當(dāng)我看到你把我擱一邊而去和其她女生談笑時,我就難過。
我保證這種事以后不會發(fā)生了!宗說。
想要長大,得自己忍受,自己想通了,問題就沒了。曉君想到軍曾經(jīng)說過的話。
她覺得自己很懦弱,放不下一個人。
如果,一段感情帶給你的痛苦超過它應(yīng)有的快樂時,那還是放棄吧。
可是,當(dāng)你付出了之后,你會做到說放就放么?真的有那么簡單嗎?那些借酒消愁的人,多少不是敗在了自己的行動上。
寂寞的大學(xué),寂寞的城市。
寂寞是一種病,它早已在心頭深埋下種子,時間讓它發(fā)芽。解決的方法只能連根拔起,這樣,心也會支離破碎,狠狠地被抽空。
這些日子,曉君一直糾結(jié)著她的感情。
她羨慕那些理性的人。她的一個朋友,因為受不了異地戀而主動提出和男友分手,絕決而又冷靜。她一點也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做不到這一點。
有一天,她問她,你是怎么做到的?
在有些時候,為自己多想想,不要為沒有結(jié)果的事兒浪費時間。那朋友說。
我做不到。曉君說。
你現(xiàn)在有點失去理智,或者說,太感性了。那人說。
那怎么辦?曉君問。
慢慢去習(xí)慣一個人獨處,你知道么?孤獨是一種習(xí)慣,而寂寞是一種病。她說。
那天,宗的生日。
曉君買好了禮物,準備偷偷的送給他。
他們約好四點老地方見。
不知宗看到這禮物會說些什么呢?曉君想著、笑著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桌上的菜都已經(jīng)涼了。曉君心里慢慢被冰凍了似地,她相信他會來,只是遲到了。
她一直這么安慰自己。
一直這么安慰著……
飯店打烊了,曉君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已經(jīng)哭不出來了。
她坐在微醺的路燈下,眼前飛過莫名的蟲子。夏季的夜晚,沒有一絲風(fēng),她看著前方的宣傳欄,把禮物狠狠地扔了過去。隨即傳來玻璃破裂的聲音。
第二天,宗抱歉并解釋說是社團的朋友為他過生,喝高了,而手機也沒有帶。
曉君只是微笑著點點頭。
然后走過。
你是我女朋友,所以咱們的關(guān)系經(jīng)得起失約的后果,但社團就不一樣了。宗說。
社團對你而言真的很重要嗎?曉君問他。
她知道宗的目標(biāo)是主席。
我是在為我們的未來努力!宗說。
曉君沒有再說什么,因為她已經(jīng)不知道可以說什么了。
我是把你當(dāng)做自己的女朋友才沒有給你買禮物的。
我是把你當(dāng)做自己的女朋友才沒有及時趕過來的。
她知道,宗說的沒有錯。照宗的話而言,對曉君這么做,這是曉君的榮幸了。
曉君只是很淺的把嘴角上揚。
我們只是在游戲中各自扮演著自己的角色,而現(xiàn)在,游戲似乎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曉君感到太累了。
夏季的榆陽濃蔭一片,在倒影里似乎能看到逝去的時光,和那些爛漫的笑容。
樸樹的那些花兒,還在校廣播里單曲循環(huán)著。
來往的行人,已經(jīng)在一閃而過間忘記了各自的容貌。
過客的時間有長有短。
那晚,曉君咳嗽吐血了。
她沒有和別人說,感覺自己照顧自己,也就夠了。
她明白,只有經(jīng)歷過,才會懂得。
她參加了杭州的“2+2”考試,錄取了,那天,她收到通知書時,沒有激動,也不難過。
只是小心地把它收在了書包里。
然后,一個人,去食堂吃飯了。老樣子,她還是點了青菜蘑菇和鯽魚湯。
憂傷還是喜悅的歌聲,從食堂的音響中悠揚而來。
曉君很喜歡這首歌。淡淡的旋律里,卻充滿了對過去的感悟?,F(xiàn)在,曉君聽懂了。
我們還是戀人嗎?宗問她。
其實,關(guān)于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嗎?曉君這么回答。
其實,放下一個人是一個過程,我們把它叫做成長。
曉君收拾好了行李,站在月臺上,等著從上海路過南京到杭州的火車。她的手上,握著手機,還有,一張火車票。
你在哪?這短信,是宗剛發(fā)來的。
車站。曉君說。
你為什么不和我說?宗問。
票在一星期前就已經(jīng)買了。她說。
你不要我了嗎?過了很久,宗說。
曉君感到心頭劃過一絲悸痛,她捂著心跳的地方。
我們都未曾真正地走近彼此,只是在寂寞時相互撫慰,這不是愛,你說呢?
六點,火車進站。
曉君看著停下來的火車,檢完票,慢慢地走了上去。
再見了,南京。
她哭了。
她終于按下了格機鍵,那些和宗一起拍下的照片,那些聊天記錄一閃而逝,和那些話也永遠回不來了。
我只在乎你,不知是誰在車廂里放著這首陳年老歌:
如果沒有遇見你
我將會是在哪里
日子過得怎么樣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許認識某一人
過著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會不會
也有愛情甜如蜜
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曉君低下了頭。她真的能放下么?還是說正因為難以割舍,才選擇離去。
格機后的手機響了,尾數(shù)是886,她不會忘記這個數(shù),以及用它的人。因為,在這個人身上,有著她太多的記憶。
我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愛你,我會在南京等你。宗說。
曉君關(guān)上了手機,沒有回復(fù),她看著窗外閃過的路燈,莞爾一笑。
其實,她也漸漸明白,生命中的過客來來往往。
也許,失去該失去的便是一種擁有。
生命中少了誰,太陽也會照常升起。
曉君的臉在車窗的倒影中漸漸地模糊,還有三小時就到杭州了,她對自己說。
車輪的轟轟聲似乎輾過歷史的片段,以它特有的方式,在對著過去揮手告別。
再見了。
再見了,南京……
她說……
?。▽懹?011年冬,大學(xué)時期。曾經(jīng)喜歡的人,我把他們寫在了故事里,一起隨風(fēng)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