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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闈浮塵

第三十一章:枉將綠蠟作紅玉

宮闈浮塵 我愛叉燒飯6 3547 2018-08-14 15:50:11

  枉將綠蠟作紅玉,滿座衣冠無相憶。

  長春宮--

  乾隆三年未曾踏足這里,雖無灰塵滿地,和敬與皇后經(jīng)常來此供奉,但故人已去,再看長春宮,只覺滿目凄涼。

  和敬站在乾隆的身后,二人一起望著墻壁上先皇后的畫像

  “靜姝,你怪阿瑪么?”

  和敬公主搖了搖頭,自從先皇后仙逝后,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gè)明媚的公主了,沉默寡言,只是性子格外剛烈,如今給她賜婚,竟然毫無反抗,乾隆驚訝之余不由得擔(dān)憂這個(gè)女兒

  “蒙古國公能文能武,精通滿語與漢文,是良配,兒臣多謝皇阿瑪”

  乾隆并不愿意將這唯一的嫡女嫁去蒙古,可色布騰巴勒珠爾仰慕和敬已久,宮中所有公主他都不愿,鐵了心非要迎娶和敬。

  “可你額娘會(huì)怪朕……”

  和敬搖了搖頭,在富察皇后的畫像前跪下

  “額娘,靜姝即將出嫁,無論在哪里,女兒都會(huì)記得您和景仁宮皇額娘的教導(dǎo),做一個(gè)好妻子,好母親”

  乾隆低下頭看著和敬,她是大清的嫡公主,是最尊貴的皇嫡女,如今卻要遠(yuǎn)嫁蒙古國公,他扶起和敬

  “那國公并非要繼承汗位,朕已經(jīng)傳令下去,命人在京都建造公主府邸,婚后一年,你與他便可回京居住來,回到阿瑪身邊來,好不好?”

  和敬眼眶里蓄滿了淚水,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多謝皇阿瑪”

  乾隆溫和的為她擦去淚水,仿佛看到了惇兒在沖著自己這樣流淚。他有些恍惚,聽吳書來通傳道

  “皇上,令妃娘娘來了”

  和敬公主聽到來人的名字,她眉毛擰到一起來,不滿道

  “那兒臣告退了”

  乾隆點(diǎn)了點(diǎn)頭

  和敬走出殿門,看到令妃卻并不行禮,直直地繞過她走去。令妃見她如此無禮,也不惱怒,她撫了撫鬢發(fā),緩緩踏進(jìn)宮門。

  乾隆正在先皇后的暖塌上坐著,手指撫著腰間的荷包,荷包陳舊,卻是故人一針一線所制,這是千金買不回來的,令妃行了個(gè)禮道

  “臣妾參見皇上”

  乾隆抬起頭揉了揉眼角

  “愛妃平身罷”

  令妃揮退了左右,她上前輕輕伸出雙手放到乾隆頭頂上,食指輕輕按摩著乾隆的太陽穴,這是從前先皇后常做的事。

  乾隆只覺得頭痛減少了許多,他捉住令妃的手嘆道

  “玉媱,你是與她最親近的人,你說,她會(huì)不會(huì)怨朕?”

  令妃從背后輕輕摟住乾隆的脖子

  “先皇后賢良溫和,她這一生,從沒有怨過您”

  她只是怨恨自己,怨恨自己趁她有孕爬上了龍床,所以三年未給自己名分。

  乾隆親了親令妃的手

  “你是最明白她心意的人了,咱們從前,是與她最親近的人”

  令妃點(diǎn)了點(diǎn)頭

  “皇上……”

  她輕輕坐到乾隆身側(cè),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

  “先皇后時(shí)常托夢給臣妾,要臣妾好好伺候您,這樣她才安心”

  乾隆伸出手來,想要把她摟進(jìn)懷里,吳書來低頭進(jìn)來通傳道

  “萬歲爺,皇后娘娘求見”

  乾隆一聽,將手臂緩緩放下,沉思了一會(huì)兒道

  “外頭天冷,讓她回宮去,朕晚些時(shí)候去看她”

  吳書來抬眼瞥了令妃一眼,便領(lǐng)命退下了。

  令妃臉上迸出喜色來,她輕輕窩在乾隆的懷里,手指摳著他的玉佩,低頭嘴角卻扯起一抹笑來

  乾隆輕輕將令妃圈入懷里,就好像抱著先皇后一樣,他喃喃道

  “惇兒,朕是想你的”

  令妃的一顆心逐漸沉了下去,她眼神冰冷回?fù)碜∏?,用溫和的聲音開口

  “臣妾記得,這宮后頭的臘梅樹下埋著一壇清釀,是娘娘留給您的”

  乾隆聞言挑了挑眉

  “喔?朕怎么不知道”

  令妃笑了笑站起身來,她身上的香味讓人沉醉,乾隆欲罷不能,她福了福身子

  “臣妾這就去取”

  乾隆看著她的身影出了殿門,搖了搖腦袋勉強(qiáng)清醒下來

  不一會(huì)兒她就回來了,手中抱著一個(gè)小小的壇子

  “皇上,這就是清釀,時(shí)日太久,臣妾差點(diǎn)給忘記了”

  乾隆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過,打開蓋子,清香撲鼻,這手法與味道,的確像是惇兒的手藝

  令妃取過酒盅,為乾隆滿滿倒上一杯笑道

  “這是她的心意,請您用下”

  乾隆猶豫著接過,飲下一口,只覺得清香四溢,讓人迷醉。

  幾杯酒下肚,他看著眼前的令妃,恍惚站在那里,像是從畫像中走出來的,他搖搖晃晃站起來,一把摟住令妃

  “朕想著你,念著你,從沒有一天忘記,你呢?”

  他想起惇兒臨走前看她的最后一眼,那眼神全是失望與放下,再無夫妻之情。

  令妃看他醉了,故意放輕聲音道

  “臣妾也想您,日日夜夜”

  乾隆將她抱起,朝著里間走去,令妃在他懷里,眉眼間全是得意。

  長春宮外

  吳書來看著皇后,面色為難道

  “娘娘請回吧,別讓奴才為難,皇上說了,晚間就去景仁宮”

  外頭風(fēng)越來越大,皇后生產(chǎn)后身子還沒有完全恢復(fù),她面色蒼白,吳書來惶恐,若是凍出個(gè)好歹,乾隆定會(huì)撕碎自己。

  “本宮明白,既然如此,不勞公公掛心”

  她毅然轉(zhuǎn)身,看著殿內(nèi)已經(jīng)點(diǎn)起燈火,只覺內(nèi)心冰涼。玉琈看著她擔(dān)憂的問

  “娘娘,咱們回宮去嗎?”

  卻見皇后輕輕搖了搖頭

  黃昏已到,乾隆自顧自的穿上龍袍,令妃還在床上睡著,他披上斗篷,外頭風(fēng)雪交加,他冷冷看著床上的令妃只留下兩個(gè)字

  “不留”

  今日下午的荒唐,還是宿在長春宮,這凌亂不堪的一次不配讓她懷上孩子,即便有了,也是對先皇后的不敬。

  吳書來領(lǐng)了命吩咐人去做,便為乾隆傳了轎攆,鉆入無邊風(fēng)雪中。

  “回養(yǎng)心殿”

  乾隆坐在轎攆上,他捏緊了手上的玉扳指,腦中思緒萬千,他拍了拍沉甸甸的腦袋,轎攆已經(jīng)到了養(yǎng)心殿內(nèi),乾隆下了轎攆,卻見東暖閣內(nèi)亮著燈

  乾隆疑惑地看向吳書來,匆匆踏進(jìn)暖閣,卻見皇后正捧著一本書,坐在暖塌上,抬眼見他進(jìn)來,急忙行禮

  “臣妾參見皇上”

  乾隆見她在此,想起今日在長春宮求見被拒,緩緩坐到暖塌上

  “起來吧”

  他隨意拿起桌上皇后看了一半的書,是馮夢龍的喻世明言,才看到楊思溫燕山逢故人,乾隆將書扔到一旁

  “皇后來找朕,有什么事么”

  皇后坐在暖塌邊,神情嚴(yán)肅,她看著乾隆的臉色

  “和敬公主的嫁妝已經(jīng)備好,這是內(nèi)務(wù)府呈上來的單子,請您過目”

  乾隆只覺得頭疼,看也不看

  “這些東西,你看著辦就行了”

  乾隆今日穿了身暗黃色的袍子,那顏色看的皇后也心里一暗,皇后抬起頭來看他,只覺得他眉目間憔悴了許多,胡子像是一夜之間就長了出來,人也像老了許多。

  他向皇后伸出手來

  “景嫻,你過來”

  皇后起身,將手塞進(jìn)乾隆手中,與他十指相扣,乾隆將她拉至身邊坐下,身旁服侍的人早都下去,乾隆彎身伏到她腿上,皇后用手撫著乾隆的頭,輕輕的撫著,像安撫一個(gè)未經(jīng)人事的少年般,她輕輕開口

  “皇上,不如聽臣妾一句勸,斯人已逝,皇上若真有愧疚,每逢清明,去親自拜祭,也算盡了心意,皇上如此折磨自己,怕是惇兒姐姐看了也會(huì)心痛”

  乾隆閉上眼睛,喃喃道

  “可這些日子,朕一閉上眼睛都是惇兒的影子,她責(zé)怪朕,她怪朕沒能為她護(hù)好永璉永宗,她也怪朕昔年的荒唐,朕也怪自己,怪自己不能護(hù)好與她的孩子,怪自己當(dāng)年不該胡亂風(fēng)流,令她…….朕還夢見永璉永棕,他們哭著喊著阿瑪。景嫻,景嫻!”

  何止是昔年的荒唐呢,今日自己還在她的寢殿里,與令妃做了那樣的事。

  皇后握緊他的手

  “臣妾在這”

  乾隆痛心開口道

  “如今朕都明白了,昔年惇兒之死,慧賢之死,都與朕脫不了干系,朕傷了她們,也傷了你”

  皇后搖搖頭

  “皇上還是珍重身子,無論是先后還是貴妃亦或是臣妾,都希望皇上好,都不愿怪責(zé)皇上,都是真心實(shí)意的愛著皇上”

  乾隆喃喃道

  “朕要和敬與科爾沁和親,惇兒她夜夜入夢,必是怨朕,怪朕連這唯一的孩子都不能為她留住”

  皇后起身跪下道

  “是臣妾的錯(cuò),臣妾對不住先后,若非是臣妾私自放出榮嘉,便不會(huì)連累靜姝”

  乾隆閉了閉眼疲憊極了,他嘆氣道

  “因緣際會(huì),說到底,并非單你一人的錯(cuò),起來”

  皇后忐忑的站起來身子道

  “多謝皇上”

  乾隆細(xì)細(xì)摩擦著手中的戒指,他看向皇后,雙眼通紅

  “景嫻,朕與惇兒多年夫妻,如今膝下卻只剩下靜姝一人,朕和老佛爺都不忍讓大清唯一的嫡親長公主遠(yuǎn)嫁蒙古,朕的意思是,在京都為其置辦府邸,允準(zhǔn)靜姝婚后留京,可好”

  皇后聞言也放下一顆心來,先皇后身后,都是她在呵護(hù)照顧和敬,雖然才三年,可這孩子心性良善,她也是打心里疼愛

  “皇上的意思,便是老佛爺?shù)囊馑迹兼醺彝栽u論,何況此事因臣妾而起,皇上這樣做也是替臣妾向靜姝賠罪了”

  乾隆點(diǎn)了點(diǎn)頭歉意地望向皇后

  “朕知道這些日子冷落了你…….”

  皇后卻正色了起來

  “皇上,臣妾還有一言相勸,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講”

  她緩緩福下身子,乾隆疲憊的甩了甩穗子道

  “罷了你說吧”

  皇后神情嚴(yán)肅,她緩緩開口

  “臣妾以為,令妃之父不過是漢軍旗,不宜授官過高,且令妃只是妃位,其母不應(yīng)授二品誥命”

  乾隆臉色有些陰沉

  “景嫻,后宮不宜干政!”

  皇后辯駁道

  “可令妃是后宮中人,便是家事算不得政事,何況令妃父親是漢軍旗,萬歲爺怎可隨意抬旗?”

  乾隆沉聲道

  “朕能做主的事情,你不必過問”

  皇后知道乾隆已經(jīng)不高興了,她想起乾隆今日下午的荒唐,只覺得對不住先皇后,她頓了頓還是開口道

  “還請皇上理智些,令妃….只是令妃,皇上不要把對先后的愧疚,彌補(bǔ)到令妃身上,如此于先后不公”

  乾隆像是被人戳中心事,只覺得難堪,他猛地一拍桌子

  “夠了!”

  只覺得語氣太過分了,微微咳了咳道

  “朕不想聽了,你退下吧”

  皇后盯著看了他許久,不再行禮,徑直走了出去

  外頭飄著雪花,玉琈為皇后撐著傘緩緩走回景仁宮,她看著白雪皚皚的紫禁城,雖然內(nèi)心冰冷卻有一種說出心里話的快感,她不是阿諛奉承的人,先后對她有恩情,即便沒有,她也不會(huì)眼睜睜看著魏氏如此對先后不敬。

  乾隆對先后至此,皇后心里只覺得說不出來的心酸與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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