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一’??！看來他空山想念流應(yīng)該是屬于一刀流傳承了。原以為也是同屬于神道流呢。”齋藤新太郎喃喃道。
日本的劍術(shù)流派極其復(fù)雜多樣，但主要脫胎于一刀流、神道流、陰流三大流派，雖然在早期，幾乎所有劍術(shù)流派的核心都是“在被斬之前斬殺對手”，但經(jīng)過漫長的發(fā)展，已經(jīng)逐漸有了新的理念加入，最典型的如上泉信綱在陰流基礎(chǔ)上改造的新陰流，其核心便是“活人劍”，并不以殺死人為終極目的。
而所謂一刀流流派也并不是代表持刀的數(shù)量，而是秉承“一擊致命”的核心武道理念，也就是在最短時間內(nèi)用最少的招式殺死敵人，并避免被殺。像北辰一刀流也是屬于古流劍術(shù)中的一刀流流派。
齋藤新太郎皺眉沉思。昨日道館中叫得上名號的弟子幾乎全部失敗而歸，當他聽到這個消息是幾乎不敢相信。那可是將近百人，就算不是圍攻，一個個挑戰(zhàn)也不是肉體凡胎能夠承受的！切磋劍術(shù)不是師徒對練，需要消耗極大精神，更不要說全部一招擊敗了。
他不但自己做不到這點，即便是父親也不可能！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劍豪也是人，動作越劇烈，肌肉中的葉酸便越多，到最后能不能抬起手都不一定。除非……除非兩者之間的武功差距已經(jīng)大到肉眼不可觀測差距的程度，難道那空山一葉已達到劍圣之境？！
齋藤新太郎越想越不安，這件事自己已經(jīng)完全沒有辦法處理了，心中對比雙方的武功，他自付沒辦法獲勝，說實話，他連能否接下空山一葉一招都沒什么自信。
如果真的以這樣恥辱的方式切磋失敗的話，練兵館就算是完了，自己身為練兵館第二代當主，又是公認的神道無念流二代目宗主，身份便已經(jīng)注定自己不能輸。
從未像這樣一刻痛恨自己學(xué)藝不精，新太郎不禁回憶起父親往日的教導(dǎo)……“古流劍術(shù)乃殺人之劍，僅憑道館訓(xùn)練是絕對成不了劍豪的！戰(zhàn)亂時代那些成名劍豪，哪個手中不沾染著上百條人命！”
“重來！也許你覺得多退一小步躲開攻來之劍沒問題，但這是道館，如果放到戰(zhàn)場中，多退這一步，你早已被對手的同伴斬殺了！”
“你知我為何已年過四旬仍然拼命鉆研蘭學(xué)嗎？因為以后的戰(zhàn)場將是槍與炮的戰(zhàn)場，一百個齋藤彌九郎組成的劍豪百人隊，也抵不過一門大炮！但你知道嗎，四十年才能出一個劍豪，四天就能造出一門大炮??！刀劍的時代，終歸是要被淘汰的。日本，可以沒有劍客，但絕不能沒有大炮，可惜，現(xiàn)在能看到這點的人實在太少、太少了……”
父親啊，雖然劍道式微是事實，但那是將來，現(xiàn)在這種時候難道能用大炮把那家小道館，連同那個可怕的劍客轟成飛灰嗎？或者，要不要雇傭忍者暗中殺掉他？齋藤新太郎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也自責(zé)不已，什么時候開始自己竟然丟掉武家的尊嚴了，自己還算是一個劍客嗎？
“不好啦！當主，不好啦！”從門外急匆匆跑來一名弟子，“從江戶各地趕來的派中弟子已經(jīng)把空山想念流圍的水泄不通，聽說還不斷有弟子從全國趕來，發(fā)誓要斬殺‘鬼一’，以洗門派之辱?！?p> 齋藤新太郎大驚失色，“什么？！不可，快派人攔住他們，我馬上動身前去?！薄耙呀?jīng)有人攔住他們了，是幕府所司代的目付們，還有一些昨日被‘鬼一’擊敗的本派弟子?！?p> 齋藤新太郎略略心安，真要讓他們沖進去圍殺了空山一葉，那神道無念流估計就會從此在江戶除名，即便將軍和各地大名對父親再怎么仰慕，也不會容忍此事。
畢竟在那些掌權(quán)者眼中，每一個劍豪都是屬于全日本的珍貴財富，已經(jīng)不單單是劍客那么簡單了?！榜R上召集所有弟子，隨我前去！”新太郎立刻吩咐道。希望還來得及，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空山一葉坐在道場的池塘邊，悠閑的喂著里面養(yǎng)的錦鯉，對外面吵雜的叫罵聲毫不在意。每個人說的話他都聽得清清楚楚，無非是“大家沖進去殺了‘鬼一’”“殺光空山想念流”“有種讓‘鬼一’出來”之類的。
真的殺進來又怎樣，他一心想逃，再來一百人都不夠。如果真是戰(zhàn)場中結(jié)陣，包圍此處相互呼應(yīng)，以他的武功也很可能被殺死，但這里是江戶，是后世的東京，在這樣一個人煙稠密、幕府統(tǒng)治的核心地域誰敢這樣做？恐怕還未等他們沖進來，已經(jīng)被幕府的大軍剿滅干凈了吧。
他不擔(dān)心這些色厲內(nèi)荏的家伙虛張聲勢，反而對自己的綽號感到十分不滿！“鬼一”是什么鬼？為什么自己到哪里都避不開這個“鬼”字，明明沒殺人啊！還是日語已經(jīng)匱乏到?jīng)]有別的詞匯了？
大野不二顯然沒有空山一葉那么淡定，一直圍著空山一葉轉(zhuǎn)圈，一副欲言又止的愁苦模樣。
“大野館長不必擔(dān)憂，他們不敢沖進來的，誰敢拔刀我便殺了誰，放心吧?！本褪沁@樣我才不放心??！大野不二默默吐槽一句，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勸道：“空山前輩，我是不是應(yīng)該出去跟他們解釋一下……”“不行！你就安靜的待在這里?！薄翱墒恰?p> 空山一葉不再理會大野，通過昨日的切磋，也不能說切磋，其實是他單方面的虐人而已，空山一葉已經(jīng)了解了這個時代大致的武功水準，甚至遠遠不能與七武士的世界相比，可以說讓他相當失望。
不是自己的修為變高造成的錯覺，而是這個時代的劍客身上沒有血腥味！戰(zhàn)亂年代，哪個浪人不是心志堅定、出手狠辣之輩，在大街上隨便看一眼都是充滿警惕的眼神，一言不合拔刀砍人簡直如喝水一樣簡單。即便是一副寬厚長者模樣的堪兵衛(wèi)手中也不下幾十條人命，并別說久藏這種高手了。
以空山一葉的眼光看，把昨日挑戰(zhàn)他的那些人全部集結(jié)起來對抗山賊，也逃不過全軍覆沒的結(jié)局?？丈揭蝗~想和齋藤彌九郎切磋的念頭已經(jīng)消失了大半，他現(xiàn)在幾乎可以確定對方絕不是自己的對手，那切磋還有何意義，他又不是想把神道無念流趕出江戶。
“讓虎太郎和吉良兩人出去告訴那些人，想挑戰(zhàn)的就把昨日寫在木牌上的人全部贏了，否則不要進來自取其辱，那些不堪一擊的對手還不配讓我出劍。”
大野不二喏喏答應(yīng)，當然最后一句話是堅決不能說的！
“還有，如果齋藤彌九郎來了，把他直接請進來吧?！彪m然已經(jīng)不想再與他切磋，但心中的確很好奇這個后世名聲極大的劍豪，自己這也算見證歷史了吧。
不過空山一葉顯然小看了神道無念流，不說別人，桂小五郎的名聲顯然比齋藤彌九郎的名頭大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