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桂小五郎的講解,大野不二首先驚慌的說:“前輩,不如趁著御前試合還未開始便提前溜出江戶吧!”
桂小五郎首先搖搖頭,“我相信現(xiàn)在道場周圍已經(jīng)布滿的幕府的探子,要知道那些目付們可都是幕府的忠犬。”但又點了點頭道:“不過以老師的劍術(shù),趁著此時身處町中,人煙稠密,制造一場混亂后再沖出江戶的可能性很大!”
隨即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目光炯炯的說:“我立刻回到神道無念流,聯(lián)絡(luò)與我交好的長州義士助老師一臂之力,只要出了江戶城,逃到外樣大名的領(lǐng)地,比如我長州藩,還有薩摩藩、加賀藩、仙臺藩……不但安全無憂,老師甚至可暗中成為反抗幕府暴政的義士們的領(lǐng)袖!”
造反天賦之強橫甚至蓋過空山一葉劍術(shù)天賦的桂小五郎,瞬間在腦中制定出詳細(xì)計劃:什么人可靠,什么人最有用,從哪里容易出逃,逃亡后躲在哪里,如何反抗等等,已經(jīng)通通考慮了一遍。
大野不二聽得連連點頭,至于空山一葉逃跑后,空山想念流會不會受到連累,他本人是否被下獄這些并沒有考慮,生性忠厚的他只想讓空山一葉順利躲過此次危機。
空山一葉有些欣慰的看著來到這個世界后,對自己抱有最大善意的兩個人,原來自己做人方面也不算很失敗,不管到那個世界總能遇到真心待他之人。
他的表情逐漸恢復(fù)平靜,但心中所想?yún)s更加堅定,“你們心意我已知曉,但這次試合我還是會去的?!?p> 空山一葉制止了一臉焦急的桂小五郎:“身為劍客,豈有不戰(zhàn)而逃之理?何況千葉周作是個好對手,如果為了些許危險便狼狽逃跑的話,不只是他,想必那些時刻盯著我的全日本劍客們也必定會大失所望吧。你們也不必?fù)?dān)憂,雖然我修為高他一線,但生死相搏中,誰勝誰負(fù)還未可知?!?p> 話是這樣說的,但空山一葉從神情到語氣都沒有一絲一毫?xí)〉臉幼?,似乎勝利對于他來說已經(jīng)是不值得考慮的問題,這種強大已經(jīng)不能用自信來形容,如果用最貼切的詞語來形容,不如說是自然法則,或者說是種真理。
“老師,你下定決心不殺千葉周作前輩嗎?”桂小五郎的信心比空山一葉還要足,他從頭到尾根本沒考慮過老師會失敗。身為神道無念流核心弟子,見過師傅齋藤彌九郎和千葉周作出手的他,比空山一葉更了解劍豪與劍圣之間的差距。
“沒錯!我既不會殺他,也不會自殺,如果當(dāng)真到了那個時候……殺出一條血路便是!”
“可是這是一條死路!”桂小五郎挺直身體急切的大聲道:“即便以老師劍圣的修為、以長船長光的鋒利,那些護衛(wèi)本丸的幾百精銳武士站著不動讓老師斬,殺不到一半就會筋疲力盡吧,老師,你畢竟是肉體凡胎,會累、會傷,更會死,如果不想白白送命,要么殺掉千葉周作,要么今晚或明晚逃走,絕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空山一葉想死嗎?當(dāng)然不!以往幾個世界中那些所謂“必死”之局其實是有相當(dāng)水分的,以他的武功,應(yīng)對過去不難,從他基本沒怎么受過傷就可看出這點。
但這次,面對的是一個國家最高權(quán)力集團的意志,就像桂小五郎所說,只憑本丸中幾百精銳武士他便絕對不是對手,不過,看似被重重圍困的死局中,有一條最大的生路——既然是御前試合,那么德川家慶本人必定會到場觀看!
“小五郎,你見過德川家慶嗎?”空山一葉突然問道。
桂小五郎面色一垮,“老師,幕府將軍是何等尊貴的人物,就連我長州毛利藩主也不是相見就能見到的……不過曾經(jīng)齋藤師傅常被要求覲見將軍,老師為什么問這個?”
“如果比試當(dāng)天,我贏了千葉周作但是不殺他,德川家慶會要求我們上前覲見嗎?”
“很有可能!老師,難道你……”桂小五郎大驚失色,“老師你原來是打算、打算刺殺,不,劫持將軍為質(zhì)?”
如此膽大包天的想法究竟是怎么在老師腦中成型的?!
歷數(shù)日本歷史,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劫持、被刺殺的將軍一個也沒有,雖然在背后針對將軍的叛亂、謀殺、脅迫不斷,死于非命的幕府將軍乃至天皇也不在少數(shù),但那是屬于政治斗爭,而不是正面的戰(zhàn)斗。
防護將軍本人是當(dāng)天試合的重中之重,可想而知,在德川家慶身邊明暗力量有多少!只要在露出行刺意圖、沖擊到近前,最后完成劫持的過程超過2秒,便再無任何成功可能,甚至被人堆環(huán)繞下,能不能再次正眼看到將軍本人都不一定。
不顧二人的驚駭,空山一葉繼續(xù)冷靜的分析道:“如果這個距離不超過20米,在問話的過程中,直線距離之內(nèi)沒有人攔在他身前的話,我沖到德川家慶面前的時間絕對不會超過2秒!不敢說有萬全把握,但即便期間有人阻攔,也至少有一半機會成功?!?p> 空山一葉并沒有在說大話,這還是有所保留。他計算過,20米內(nèi)的極限爆發(fā)速度,在他做好準(zhǔn)備的情況下,1.2秒便可以。
但高手的反射神經(jīng)之強,足以讓德川家慶身邊的護衛(wèi)在0.1秒內(nèi)做出反應(yīng),到時,空山一葉只需要在半秒的時間內(nèi)解決障礙,加上把刀駕到德川家慶脖子上的時間,2秒已經(jīng)足夠了!
看著迸發(fā)出強大自信的空山一葉,桂小五郎沉默不語,這種在老師看來理所當(dāng)然的行為,也只有他這個級別的人能做到吧,不,這已經(jīng)不是修為可以簡單概括的了,換做另一個修為達到劍圣境界的人物,如果沒有堪稱逆天的身體支撐,沒有掌控空間和時間的強大天賦,也不可能成功,連想都不敢想。
大野不二此時已經(jīng)完全麻木,他感覺自己好像是在聽母親給自己講睡前的神鬼故事,年幼時他也曾幻想過能飛天遁地以一敵萬,但那只不過是幻想罷了。
而眼前這位前輩,怎么也不像是會講故事的人物,看著空山一葉理所當(dāng)然的表情,他覺得如果現(xiàn)在對方說可以召喚一道神雷劈死將軍,他都不會有一點嘲笑的心思,而是會認(rèn)真分析一下,對方是否身懷一些還沒有展露過的秘術(shù),能讓他真的做到這一點……
沒有人再開口說話,夏日午后燥熱的空氣讓氣氛更加沉悶無比。
“老師,你與將軍的距離的確不會超過20米,但老師想過沒有,第一次比武結(jié)束后,如果德川家慶不傳令覲見,直接讓人傳達旨意要求死戰(zhàn)會如何?這種可能性是相當(dāng)高的;還有一點,即便您劫持成功,又該如何逃出江戶?要知道,也許您還沒有挾持他走出三丸,幕府的大老和老中們已經(jīng)成功擁立出第13代征夷大將軍了,比如德川家定,也就是現(xiàn)任將軍的四子,那時您手中的人質(zhì)還不如一塊木板好用。”
桂小五郎此時的嗓音比空山一葉還要沙啞,口中直呼將軍大人的名諱,一絲尊重的意思都沒有,他已經(jīng)把心神完全沉浸在這場可以稱為“世紀(jì)大劫案”的行動中去了。
“什么?還可以這樣!”空山一葉完全沒有考慮過這點,作為政治上的白癡,他以為以幕府將軍“天下第一人”的身份,不應(yīng)該像快抹布一樣說換就換。
“當(dāng)然!如果您挾持的是德川家康,肯定沒人敢動手,但德川家慶算什么東西?一個軟弱、無恥、昏庸的傀儡而已,要知道現(xiàn)在幕府的權(quán)利,有多一半是在他父親德川家齊大御所手中,他不過空有將軍之名,哪個真正的大佬會聽他的命令?”桂小五郎不屑的說。
這些高層政治秘聞竟然連一個外藩藩士都知之甚詳,可見幕府的威嚴(yán)已經(jīng)跌落到何種地步,之所以還能維持基本的尊重,不過是長久以來形成的習(xí)慣罷了,一旦把這種覆蓋在權(quán)利上的驅(qū)殼剝開,下面隱藏著的懦弱靈魂便再也無法遁形。
“老師,放棄吧,為了千葉周作的性命,不值得您這樣做?!?p> “我從來也沒有考慮過千葉周作是死是活,只是不甘心做權(quán)利的傀儡,不甘心被人當(dāng)做劊子手利用而已?!笨丈揭蝗~微微嘆息道,隨即整肅心神,“放心吧,即便我劫持成功之后,也不會把他當(dāng)做護身符,一定會趁著混亂及早脫身,但我要拜托你一件事?!?p> “老師請吩咐,弟子義不容辭!”
“江戶城我不熟,比武之地更是一頭霧水,我需要你替我完善劫持成功之后的逃脫路線,小五郎,你盡管去做,我相信你!”
空山一葉這是把身家性命托付到他手中。桂小五郎臉上的感激之色一閃既逝,沉穩(wěn)的開口道:“交給我吧。但是老師,我想要你保證,一旦沒有任何靠近德川家慶的機會,您要立刻放棄脫離計劃,當(dāng)場殺死千葉周作,如果老師覺得心有不安,日后替他報仇便是,您的性命比他重要得多?!?p> “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我也不會枉顧性命,放心吧。”空山一葉淡淡的說。
“我不放心!”桂小五郎心中大喊,他當(dāng)然能聽出其中的敷衍意味,但也無法扭轉(zhuǎn)老師的心意,只能全力開動腦筋,調(diào)動最大的智慧保證老師安全脫身。
制定路線和逃脫方案對他來說是小問題,但怎么接應(yīng)?找誰接應(yīng)?離開江戶之后靠誰擺脫追兵?在哪個藩安身?……
他算來算去,把所有能夠利用上的資源全部計算一遍,但還是發(fā)現(xiàn),人手不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