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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劍英雄傳

第一百回 人間雞犬同時去

閑劍英雄傳 成二水 7685 2022-05-26 08:00:00

  第一百回人間雞犬同時去

  身為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的陳璋,此番回到京城里,可就沒有那么好受了。為了閑云莊的血案,他頂著上命在襄陽縣內(nèi)盤桓了數(shù)月之后,可還是一無所獲,此番迎接他的,不僅是尋常的責(zé)罰了。

  但他也不甚在意,錦衣衛(wèi)內(nèi)雖然人才濟濟,但這么些年來,他一直是指揮使宋忠的左膀右臂,任是誰也提到不了的,就沖著這一點,上頭的幾個太監(jiān)還真的不會真拿他怎么樣,少了他陳璋,錦衣衛(wèi)還真就不行。

  真正令他疑惑的是,出了這般大案,錦衣衛(wèi)上峰給他的命令居然是要他不要去查案。要知本朝的錦衣衛(wèi)不僅要監(jiān)察文武百官、功勛宗室,更重要的一項,便是監(jiān)察綠林江湖,各大門派幫會,平日里的風(fēng)吹草動都不會放過,而偏偏這一次,居然是這個態(tài)度。

  他也不止一次的想過,這次的閑云莊被滅門,是不是朝廷令錦衣衛(wèi)動的手,可他想來想去也絕無可能,縱然是錦衣衛(wèi)其他人帶隊出手,憑著他這么些年來在錦衣衛(wèi)的混跡,自己無論如何也都會或多或少知道點消息,更何況要在一夜之間做掉閑云莊,錦衣衛(wèi)有沒有足夠的實力,還真是難說。

  最令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他在閑云莊盤桓了數(shù)月之久,里里外外多方查驗,卻始終沒有找到過多有用的線索,在沒有焚尸滅跡的情況下,只看出行兇之人手段高明,行事毒辣,除此之外,基本可以說是一無所獲,除了當日剿滅白蓮教的陣仗外,他實在想不出哪里可以同時聚齊這么多的頂尖高手?放眼當今天下,錦衣衛(wèi)辦不到,少林、武當?shù)冉萘Γ愚k不到了。

  可事情偏偏就這樣發(fā)生了,真的就有人做到了。

  來京之后,陳璋先是在宋忠處報到,在被整整涼了近一個月后,這才挨了幾個大太監(jiān)一頓訓(xùn)斥,也僅僅是被罰俸祿半年,此一節(jié)便就這樣了了。

  他自知這中間少不了宋忠的周旋,便置酒將這位結(jié)義兄弟加頂頭上司請到了府中。

  酒足飯飽,陳璋屢屢出言試探,宋忠回道:“地動方過,朝廷不叫你查案,卻是另有派遣。各地缺量,有不法者趁機掠奪救濟糧,抽調(diào)錦衣衛(wèi)的高手原是協(xié)助護送賑災(zāi)糧食,順道捉拿盜強震懾綠林。”

  提到地動天災(zāi),陳璋心情一沉,自知在此要緊關(guān)頭未能出上什么力,一時無語。

  宋忠一聲長嘆,道:“別人不了解你,我還能不了解你嗎?你明著是新官上任破案心切,欲借著閑云莊大案顯示顯示手段,這才屢屢抗命,私底下是為了老二……”話到此處,宋忠即住了口,跟著一聲長嘆。

  陳璋一捋頷下鋼髯,又以手掩面,良久不語。

  宋忠站起身來,道:“前翻老二與咱們聯(lián)手殺敵建功,雖然已經(jīng)冰釋前嫌,可事實上,咱們兄弟三人,已經(jīng)越走越遠了!”陳璋聞言不悅,道:“大哥,你胡說的什么!”

  “胡說?”宋忠一聲長嘆,道:“這么些年來,你我兄弟一直干的都是刀頭舔血,替皇家賣命的勾當,可老二呢,自離了錦衣衛(wèi)之后,一直身在江湖,逍遙于山水之間,結(jié)交的都是江湖人物,所行所想,早已經(jīng)大別與當年,咱們兄弟三人,又怎么能再回到當初了呢?”

  陳璋環(huán)眼圓睜,哼道:“哼!我就不信二哥會不念義氣,與咱們分道揚鑣!”宋忠繞到他背后,輕輕將他按到椅子上,道:“不念義氣?咱們?nèi)齻€中間,恰巧是他陸老二將義氣看得最重,甚至都重過了你我!”緊接著他話鋒一轉(zhuǎn),揚聲道:“可那又如何?即使咱們幾個再怎么顧念義氣,可就是走不到一起了!”陳璋聞言低下了頭去,良久無語。

  宋忠忽舉杯問道:“三弟,這么些年來,你,后悔過嗎?”

  “后悔?”陳璋猛地抬起頭來,詫異道:“后悔什么?”

  宋忠喃喃地說道:“后悔什么?后悔當錦衣衛(wèi)啊!鉆探機密,陰謀構(gòu)陷,嚴刑逼供,屈打成招,這些年來,別的就不提了,光是死在你我手上的無辜之人,又有多少?筆筆血債你我兄弟可都心知肚明!”

  話到此處,陳璋反倒精神一振,亦舉杯道:“后悔?過去沒有過,現(xiàn)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這天下是皇帝的,也是咱們頭上那些是人的、不是人的,他們就是養(yǎng)羊的羊倌兒,而天下百姓就好比是羊群,咱這輩子,充其量就是羊倌兒門口的一條狗,只要給口吃的,要咱們咬誰,咱們就咬誰,至于死在咱們嘴下的,既有扯羊的餓狼,也有搶草的狐兔,當然了,也有不聽話的騷羊,無辜不無辜的、該不該咬的,是非對錯,不是咱們該考慮的!”

  宋忠聽罷亦是良久無語,接著與陳璋碰杯一飲而盡。

  一來是二人越飲越醉,二來是二人各懷心事,又身在家中,竟未發(fā)現(xiàn)窗外有一人正自側(cè)耳傾聽。那人聽了二人的對話,內(nèi)心亦是五味雜陳,悄悄潛出府來,來到了不遠處的僻靜之處,與另一個女子碰頭,這一男一女不是別人,正是陸云漢與陳璋夫婦。

  小葉飛被進京的馬仁寬所救,一路北上來到了京城,殊不知就在他們一行十五人的身后,也有一男一女緊隨其后,一直到了京師。

  自閑云莊內(nèi)一翻拼殺之后,陸云漢身受重傷,經(jīng)過愛妻沈秋月的悉心照料,如今已然恢復(fù)如初。他本欲借陳璋和一眾錦衣衛(wèi)之力找到關(guān)于“飛玄門”和“七把頭”的蹤跡,在如今看來,希望愈發(fā)渺茫了。

  陸云漢靠著墻根,陷入了沉思之中。沈秋月見丈夫又發(fā)起了呆來,知道他極重義氣,閑云莊被滅,沈大小姐失蹤,此刻陸云漢心中定然又是自責(zé)與焦急往復(fù),便柔聲道:“既然跟著陳璋一無所獲,咱們何不換個路子?”

  “換個路子?”陸云漢趕忙問道。沈秋月點頭道:“你不是說昔年錦衣衛(wèi)為了監(jiān)視綠林江湖,而專門秘制了一個‘武林風(fēng)云榜’嗎?上面既然詳細記錄了武林之中各路高手的來龍去脈,你當年在干過錦衣衛(wèi),如今不妨想想辦法,在‘武林風(fēng)云榜’上查查,那個跟你交過手的什么‘七把頭’,也定然記在上面了,相信連什么‘飛玄門’的,也定然能在上面找到蛛絲馬跡了?!?p>  陸云漢聞言心下一亮,喜道:“對呀!我怎么就沒想到呢?”沈秋月道:“有道是關(guān)心則亂,你整日為此勞神勞力,也得適當?shù)乃伤晒伊??!?p>  陸云漢當即就要去找宋忠,卻被沈秋月攔住了。陸云漢急道:“我大哥宋忠掌管錦衣衛(wèi),如不從他身上找突破,又該向哪里去找?”沈秋月知是拗他不過,便要跟他一道,并道:“你不是說宋忠乃是錦衣衛(wèi)第一高手,功力遠在你之上嗎?你一個人貿(mào)然前去,我又如何放心的下?我與你同去,好歹也有個照應(yīng)?!标懺茲h自知她所言有理,便拉上她又潛到了陳璋的府門之前。

  佛曉時分,才見府門大開,陳璋攙著宋忠搖搖晃晃走了出來,二人拉拉扯扯這才告別。

  卻見宋忠打發(fā)了隨扈先行回府,又搖搖晃晃翻身上馬,竟又反向朝下大街走去,這個地方他再熟悉不過了,后鄰太常寺通政使司,一側(cè)前后是前軍都督府與右軍都督府,另一側(cè)乃是二條胡同,這就是威震天下的錦衣衛(wèi)衙門。

  故地重臨,陸云漢感慨萬千,眼見宋忠下馬進衙,良久又打馬而出,陸云漢一路尾隨宋忠到家,萬幸宋忠酒勁未散,故而未曾發(fā)現(xiàn)。

  宋忠就居于一條破胡同,石樁系馬,吱呀聲響,但見他推門而入,竟也未有仆役相迎,陸云漢來不及感慨,便領(lǐng)了沈秋月翻翻墻而入。

  甫一落地,陸云漢更是心頭一震,但見院內(nèi)雜草重生,照壁后面,青石板鋪成的院子里面長滿了雜草,時至深秋,荒草即將枯萎,但也是最蕪雜的時刻,單看這滿園的凌亂景象,若不是還有高強屋舍圍著,倒真像是走進了亂墳崗子,念及往昔同食同寢的日子,陸云漢不由得鼻子發(fā)酸。

  一聲哭啼傳來,緊接著腳步聲響,陸云漢吃了一驚,正欲拉著沈秋月躍出墻去,宋忠的聲音已經(jīng)傳來:“來啦?”

  內(nèi)院門開,但見宋忠懷抱著一個嬰兒已經(jīng)跨了出來,飛魚服下,宋忠的身形又見消瘦了,定是他此次受傷極重,陸云漢雙眼一模糊,已經(jīng)拜了下去。

  宋忠搖晃著近前來扶他起身,并未有一語,卻將目光落在了沈秋月身上,點頭道:“嗯!比妙樂強多了!”聽得此言,陸云漢更加心痛了。

  宋忠回身道:“赤手靈屠進京了!”

  聽見張繼也進京了,陸云漢又驚又喜,正欲出言相詢問,卻不知如何開口了。

  “出來吧!”只見宋忠朝著門內(nèi)喚了一聲,一個素衣女子懷抱著一個孩子欠身走了出來,陸云漢、沈秋月二人滿心疑惑,又聽宋忠又喃喃地道了一聲:“赤手靈屠進京了!”

  沈秋月心思飛轉(zhuǎn),先于陸云漢開口問道:“她是誰?”宋忠一聲冷笑,道:“她?她是楚江寒的女人,懷里那個娃娃,正是楚江寒的種!”

  陸云漢失聲驚叫,一時無措。

  但見宋忠換了副神情,道:“我擒了他母子二人,原想著以此拿捏楚江寒,順便牽制閑云莊……可現(xiàn)如今嘛,用不上了!眼下赤手靈屠進了京,他母子兩個便是禍根,做哥哥的便索性送個人情給你,你若有手段,護著他母子二人出京城吧!”說著轉(zhuǎn)身介紹道:“這是陸云漢夫婦,是閑云莊眾人的莫逆之交,你母子兩個命好,這便跟著他出京吧!”

  那女子屈膝下拜,泣道:“小女子雪如,見過陸大爺!見過陸大奶奶!”

  陸云漢夫婦曾住閑云莊,也多多少少從下人子弟口中聽到過楚江寒的風(fēng)流韻事,自也知道雪如,可不成想這個雪如現(xiàn)下已經(jīng)誕下了楚江寒的骨肉,一時間也不知是喜是憂。沈秋月已經(jīng)跨步上前去扶起雪如,伸手接過了她手中的孩子。

  宋忠見陸云漢不知所措,便道:“剛剛我去了趟衙門,得知昨夜赤手靈屠為了尋他們母子二人,已經(jīng)砸了錦衣衛(wèi)的大牢,幾個大太監(jiān)知道了此事,便想用他母子做誘餌,釣?zāi)庆`屠上鉤?!标懺茲h知道他所言非虛,正自暗暗盤算對策。

  宋忠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的性子,斷然是不會拋下兄弟不管的,當年咱們出生入死是如此,如今也會如此,但作為金蘭兄弟,我不得不勸你一句:帶著他母子趕緊離開京城吧!”

  “離開京城?”陸云漢低聲沉吟。

  宋忠點頭道:“一來是怕你與赤手靈屠聯(lián)手,將個京城鬧得天翻地覆,二來,也是不愿與你刀兵相見!”他見陸云漢拿不定主意,仰天嘆道:“一邊是你的莫逆之交,一面是你的金蘭兄弟,是很為難?。 ?p>  陸云漢陷入了兩難,呆在了原地。

  宋忠厲聲道:“你沒得選!那姓張的還帶著婆娘,你想想看,三個女人,還有一個襁褓中的孩子,哪個不是累贅?你兩個加在一起,縱然能勝得過我錦衣衛(wèi)的降龍伏虎陣,這三個女人,一個孩子,哪個能逃得過?”

  沈秋月上前一搖陸云漢的胳膊,道:“他說的沒錯!咱們得馬上走!”說著將孩子交給了雪如,拉著她就往外趕。

  陸云漢嘴上雖未置一言,但還是任由沈秋月拉著出了門去,未行幾步,便又擰在了路中間。

  忽聽見叫喊聲起,街對面便有一隊人馬轟隆隆沖來,雪如望著懷中的孩子一眼,急的哇哇大哭。懷里的孩子受了驚嚇也哭的撕心裂肺,陸云漢聽了不忍,一把搶過孩子,一手拉起雪如,沖沈秋月喊了一聲:“跑!”既往胡同里面鉆去。

  不一時鑼鼓聲大燥,天已放亮,幾人躲了一陣子,陸云漢見胡同沒人,對沈秋月道:“護住他,我去弄輛馬車來!”閃身又縱入了宋忠的院子內(nèi),不一時又從街對過趕過來一輛馬車,沈秋月與雪如看時,正是陸云漢,二人護住了孩子飛身上車,趁著一時間凈街未畢,直奔城門逃出了京去。

  這一番動靜由遠及近,及至崇寧公主府左近,才戛然而止,錦衣衛(wèi)的動靜再大,到也不敢驚擾到皇家頭上。

  深宮高墻內(nèi)的小葉飛在歷經(jīng)了之后,終于算是找到了依靠,師父的這位結(jié)義兄弟,就跟師父楚江寒一樣,待他極好。

  成婚十日后,駙馬爺隨公主照例入宮回門,當朝天子又下了一道恩旨,正式冊封了木劍朱國誠為駙馬都尉。除過一日四次向公主請安之外,駙馬爺余下的時間都用來陪伴小葉飛了。

  一連數(shù)日,駙馬爺基本上都是在考教小葉飛詩書武藝了,他見小葉飛基本算是得到了楚江寒的真?zhèn)?,且天資卓越,已然頗有小成,也對他愈發(fā)喜愛了。

  小葉飛與這位五師伯混的熟了,又見他平易近人,便便將他當做師父楚江寒一般看待,時不時地催著他為師父報仇了。而每每提及報仇一節(jié),這位五師伯總是跟變了個人一樣,臉色一沉,仰頭看天半晌無語。

  這日夜深,五師伯又來看小葉飛了。小葉飛報仇心切,又問道:“師伯,咱們什么時候去給師父報仇?。磕悴皇锹劽煜碌纳癫秵幔磕氵@就派官府的人啊,咱們?nèi)⒃狸栭T的一干惡賊通通抓來,然后再挨個兒的砍頭!”

  駙馬爺這次一反常態(tài),不僅未發(fā)呆,反而輕輕一笑,道:“我已經(jīng)派不了官府的人了,朝廷有制度,駙馬都尉是不能干涉政務(wù)的!”小葉飛聞言變色,滿心的失望化作了一股邪火,從胸膛噴涌而出,道:“那你還當什么駙馬呀?男子漢大丈夫,居然像個婦人一般,一日四回要去向那個寡婦請安,連吃飯的時候,也要向下人一樣去伺候她?”

  五師伯駙馬爺聽了并不惱怒,只是微笑的看著他。

  小葉飛知道他脾氣極好,變本加厲地道:“那好,你領(lǐng)我去見四師伯!你們不都是六扇門的總捕頭嗎?‘木劍’當了駙馬爺要享富貴,我就去找‘金刀’神捕!”

  五師伯駙馬爺依舊并不惱怒,道:“孩子,你這輩子都見不到你四師伯了!”

  “見不到了?”小葉飛心下一軟,又想到師父楚江寒身死,閑云莊遭逢橫禍,自覺自己出言太過,便輕聲問道:“四師伯他……他怎么了?”

  駙馬爺舉頭望向窗外,一聲長嘆,道:“你四師伯他走了!”——“走了?他……他也被惡人害嗎?”駙馬爺喃喃道:“他辭官了!走了,走了!咱們這輩子也都見不到他了!”

  小葉飛見他語氣平和,但言下卻凄苦至極,不由得潸然淚下。五師伯駙馬爺回過頭來,望著小葉飛道:“‘神州七杰,乾坤一劍’,早就不復(fù)存在了!你大師伯和你七師伯雙雙自殺,你四師伯辭官歸隱,你三師伯躲進了深山之中,你師父墜入了無底洞,孩子,你這輩子,是見不到他們了!”

  五師伯忽然話鋒一轉(zhuǎn),道:“你六師伯躲到江南去了,將來咱們一定能見到!”小葉飛聽見六師伯尚在人世,便問道:“我六師伯去江南干嘛了呀?他干嘛要躲?”駙馬爺嘴角一咧,并不答他。

  小葉飛見五師伯不回答他,又問道:“那我二師伯呢?我也能見到他嗎?”五師伯駙馬爺忽然嘴角一揚,輕聲笑道:“當然能了,他已經(jīng)來京旬月有余了!”小葉飛聽了高興,又問道:“他既然早就在京城里了,為什么你成親的時候他沒來?”

  五師伯忽然伸手來撫摸他的腦袋,笑著道:“你二師伯有一兒一女,兒子叫張子宣,女兒叫張紫妍,都比你小些,那小子宣可比你淘氣多了!”

  小葉飛聽了高興,滿腦子早就在猜想這張子宣、張紫妍長得什么樣子。忽然五師伯問道:“你想不想見見你二師伯?”

  “見二師伯?現(xiàn)在嗎?在哪里?”小葉飛激動起來了,眨巴著小眼睛問道。

  五師伯一個深呼吸,道:“就現(xiàn)在!你見見他也好,順便給他說說你師父的事兒!”提到了師父楚江寒,小葉飛又傷心起來,把頭一低,淚珠兒已經(jīng)掛在了雙頰上。

  駙馬爺伸出手來牽了小葉飛,穿過內(nèi)院徑直往大門走去,守衛(wèi)的前來詢問,駙馬爺并不理會,又有小太監(jiān)前來阻攔,駙馬爺拉著小葉飛一步一步地向大門外走去,下人不敢阻攔,早就飛奔著報告公主去了。

  比起師父楚江寒來,這位五師伯除過和氣窩囊之外,小葉飛此時又覺得他有些高深莫測了,他走的不緊不慢,好似邁出的每一步都經(jīng)過了精準的計算,沒有一絲一毫的偏差。月輪高照,二人的影子映在地上,一短一長,就這樣規(guī)矩的移動著,小葉飛感覺不到他一絲一毫的呼吸,但卻感到無比的踏實。

  過了胡同街道,前方有人趕了已經(jīng)在馬車等候,五師伯帶著他上了馬車,又行了老遠。馬車一路顛簸,似是進了山道,車外又漸漸傳來流水聲,五師伯叫停了馬車,叫小葉飛下了車。

  眼前是一片湖泊邊,小葉飛正自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打量遠處的山巒,五師伯又拉著他登上了一只小船,擺舟的又是哪個馬夫,小葉飛隱隱聞到了脂粉想來,仔細看時,卻原來是個穿了男裝的女子。

  舟行靠岸,小葉飛這才認出,原來這是一座湖心的小島,四面環(huán)水,迎面不時地撲來陣陣膻腥。小葉飛好奇的問道:“五師伯,這是哪兒?”五師伯并不回答他,只是自顧自地走在頭前。

  小葉飛還自詫異:京城中怎么還有這樣的破舊去處?

  走過了一片泥土草地,五師伯輕聲道了句:“到了!”眼前竟是一座諾大的莊院,破舊的木門被他輕輕推開,腳下荒草鋪地,借著月光看去,雜草間還有不少殘磚斷瓦,想是久無人居,才弄得雜草叢生。

  五師伯領(lǐng)著小葉飛站到了照壁底下,回過頭來對他說道:“你就站在這里等吧,二師伯會認出你的!”說罷他徑直又向里面一進院子走去。

  小葉飛疑惑地問道:“五師伯,那你去哪兒?”五師伯頭也不回,答道:“我去里面等他!”小葉飛忽然想起與二師伯從未見過面,忙問道:“二師伯沒見過我,怎么認得我?”五師伯回道:“他會認出你的!”

  小葉飛猜猜道:“五師伯和師父他們兄弟情深,一定是他怕我再次對二師伯說起師父的事情,又惹他傷心,才要躲到里面去的!”便懂事的點了點頭,乖乖地站到了照壁之下。

  “五師伯做了駙馬,自然是不能隨意找江湖中人仇殺,替師父報仇了,如今我只能去求二師伯了……”小葉飛不住的思量著,又在心里盤算著該怎么向二師伯說清楚師父被害的經(jīng)過,恍惚之間,眼前居然鐵塔一般站著一個黑影。

  小葉飛下意識的叫出了聲來,向后一退貼在了照壁之上,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雙腿不由得抖了起來?!皠e怕!小兄弟!”等眼前之人張口說了話,小葉飛這才確信來的是人,而非什么鬼怪邪祟。

  那人聲音柔和的又問了一句:“小兄弟,別怕!你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你吐納的功夫是跟誰學(xué)的?”

  小葉飛張嘴說話了,但聲音還是忍不住地顫抖:“是跟……是……他叫……他叫……”

  “他叫楚江寒,對不對?”那人聲音極是柔和,但小葉飛哆嗦的更厲害了,仿佛是被惡鬼附身,活生生魘著了一般。

  那人蹲了下來,又問道:“你師父有沒有跟你提起過張繼來?”小葉飛隱隱瞧清楚了他的輪廓,闕庭之上,確實有一道傷疤,活如廟里的二郎神君。

  小葉飛心跳的越發(fā)厲害了,但喉嚨一動,終于流利地出了聲:“你是二師伯?”

  那人點了點頭,站起了身來,伸手將自己攬到了懷里,道:“我就是你的二師伯!孩子,你師父呢?”

  哇的一聲,小葉飛將傷心連同時才的驚懼一股腦兒的哭了出來,哭過之后,抽泣道:“二師伯……師父他是被壞人打傷失去了內(nèi)功,后來……后來又被岳陽門的惡賊追殺……掉到……掉進了無底洞內(nèi)!我……我好不容易才跑到了這里……”

  “我的好兄弟……”小葉飛感到二師伯正在抖動,緊接著掩面哭泣,將自己抱得更緊了。

  二師伯張繼哭了一陣,便安慰小葉飛道:“好孩子,你受苦了!待會兒二師伯就帶你走!”小葉飛哭道:“二師伯,你可一定要為師父報仇??!”

  張繼解下了腰間的佩劍,遞給了小葉飛,柔聲道:“好孩子,拿著防身。記?。豪锩嫒呛ξ议e云莊的惡人,你千萬不要進來,也不要亂跑,待會兒二師伯就帶你離開!”

  小葉飛驚叫道:“五師伯已經(jīng)進去好大一會兒了!”

  又見二師伯張繼水牛一般一個深呼吸也邁步進了內(nèi)院。

  知道里面全是害了閑云莊的惡人,小葉飛立馬抽出了二師伯給的寶劍握在了手里,仔細防備起來。又過了片刻,聽不見里面的絲毫動靜,小葉飛越發(fā)焦急,提了寶劍走到了內(nèi)院的門前,伸手去推門時卻死活推不開,又照著師父楚江寒的傳授掌劈腳踢依然不能移動分毫,借著門縫向內(nèi)望時,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清楚。

  小葉飛更加擔(dān)心兩位師伯的安危來,當下駕起了師父傳授的輕功,想越越墻而入。

  小葉飛躍上了墻頭,卻見這院子四四方方,每一面除了一個可容三四人納涼的亭子外,并無其他房屋建筑,院子當心只有一口深井。“五師伯和二師伯哪去了?”小葉飛疑惑之間,但聽見迎面嗖嗖數(shù)聲,數(shù)枚弩箭緊擦著頭皮飛過,腳下一滑,又栽出了外院。

  驚魂方定,小葉飛更是擔(dān)心五師伯與二師伯的安危,正要想法闖入之事,內(nèi)院那兩扇重門呼啦打開——里面?zhèn)鱽砹宋鍘煵贝俚暮奥暎骸叭~飛,快走!”

  小葉飛迎了上去,卻被嚇得一個大馬趴撲到了地下,只見五師伯如仙鶴一般,僅用左腿跳了出來,而他的右腿自膝蓋以下已經(jīng)斷去。

  “五師伯!”小葉飛強壓著恐懼伸手去扶,環(huán)臂過去時,五師伯的左臂也不見了。

  小葉飛嚇得哭出了聲,再次吼叫道:“五師伯……”五師伯鼻孔噴出了兩股熱流,用沙啞的嗓子道:“快走!回去!”

  小葉飛一聲吼叫,背起了五師伯便往回去尋那車夫,等到換船過水駕車入城,直奔敕造崇寧公主府時,天色已經(jīng)微微放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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