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深幾許(9)
江玖一番梳洗打扮后,便讓翠竹引著她去桐粹樓。
桐粹樓是京都數(shù)一數(shù)二的酒樓,非達(dá)官顯貴不接待,便是在朝官員設(shè)宴,也需得提前打聲招呼。
在京都這種官員遍地走的地方,尋常小官都無法尋著門路,這一條規(guī)矩一下就杜絕了很多擠破頭都想鉆進(jìn)京中貴族的商賈之人的心思。
不過,與略顯刻薄的要求相對的是,這里的環(huán)境和菜品。
桐粹樓臨江而建,身約六丈,共三層,推窗上可摘星觀月,下可俯瞰大半京都,泱泱河山都在腳下。單是看著這番美景,便已是不虛此行了。
更遑論,真正令桐粹樓名聲大震的來自各地的特色菜式。從湘南到川北,各樣特色菜品應(yīng)有盡有,口味純正,色香味俱全,也算沒有辜負(fù)名頭中的'粹'這個字。
江玖在隨從的帶領(lǐng)下,剛上到三樓,還沒緩過神,就聽到有人喚她。
“三姐,你來了?!?p> 官熙清一改之前的素雅清淡,穿著一身藕粉色錦緞華裳,發(fā)間點(diǎn)綴著點(diǎn)翠金簪,行走間簪子上的流蘇隨著身體擺動,面若桃花,眸似秋水,真真是美人胚子。
自上次碎月亭小聚一別,官熙清時常往清平院跑,從詩詞歌賦到奇人異事,兩人聊的不亦樂乎。好在雇主閑時也偏愛翻閱這些詩書,雖不算上遍覽群書,但也是涉獵頗多,不至于墜了名頭。
江玖笑盈盈的看著她,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可算是來了?!惫傥跚逡豢吹剿涂觳?jīng)_她走了過來,連帶著頭上的步搖都跟著晃了起來。
瞧著她這幅樣子,江玖一笑,“可是覺得無趣?”
官熙清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神色淡淡,“盡是些八面玲瓏的人,口中說著的也是些阿諛逢迎的話,都不知該評他通透還是世故。”
江玖微微一怔,瞧著官熙清神色間隱晦的鄙夷,失笑的搖了搖頭,看著來往的眾人,卻沒有說話。
雇主所在的時代,對男女之防雖仍有介意,卻相對較為開明,京中貴女也可以參加大型的詩會、花會。
就像今天這場聚會,看似是一場歡迎會,實(shí)則也是一次交友會,其中相邀的除了官府女眷,多半都是官熙瑯京中交好的幾位好友。
也正如官熙清所言,來往的都是些八面玲瓏的貴家子弟,禮儀周全,連帶著說出的話都是不帶些許人情味的客套話。與你交好時可同榻而眠,一朝反目,不說落井下石,袖手旁觀也是意料之中的。
甭看著如今將軍府門前人來人往,絡(luò)繹不絕,可真到大難臨頭的時候,在場又有那一個人能伸出援手?
沒有。
時年王孫宴,往來似故人。
如此,江玖倒是恍然明白了官熙瑯這樣利益教養(yǎng)良好,從小被當(dāng)作將軍府的繼承人來重點(diǎn)培養(yǎng)的好苗子,怎么就那么想不開喜歡上了趙平樂,還是在她裝瘋賣傻的時候。
或許正是因?yàn)橼w平樂未受過正統(tǒng)的禮儀教導(dǎo),行事帶著些隨心所欲的態(tài)度,一言一行皆隨心隨意,不像他尋常遇到的一句話都需在肚子里打幾個彎兒才能吐出口的王公貴族。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擁有。
趙平樂這種便是放到尋常百姓家都易遭到嫌棄的性格,偏偏獨(dú)得官熙瑯青睞,真是讓人不得不感慨命運(yùn)這兩字。
在外廳呆了會兒,江玖也沒有和讓人結(jié)交的心思,一一點(diǎn)道好后,就徑直進(jìn)了女眷的房間。
里面的人絲毫不比外面少多少,一進(jìn)屋,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混雜著各種香粉味道的異味,來的都是官家小姐,用的東西無一例外都是精品,只是淡雅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出來,都不會令人驚嘆。
按下心中翻涌的心思,江玖迎著眾人的目光,微微一點(diǎn)頭,并沒有特意上前打招呼,反而退到了她們討論的邊緣區(qū)域。
感受到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少了,江玖在心中默默舒了一口氣。
作為一名庶女,江玖也不至于傻到剛被魏氏敲打過,就又開始活躍在眾人之中,婉拒了幾個的相邀,她按著隨從的安排,隨意挑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聽著那些貴女們在耳邊說著些閑話,說來說去都是些胭脂水粉之類的小事,時不時悄聲聊聊侯門八卦,除了衣食無憂,平增清愁外,也同其他女眷無甚區(qū)別。
江玖臨窗而坐,一邊聽著她們說話,一邊欣賞著京都夜晚的風(fēng)景,微風(fēng)習(xí)習(xí),拂面而過,帶著些江水的清涼,明月映在蕩漾的江水上,泛著淡淡的清輝,遠(yuǎn)方時不時傳來幾聲鳥鳴,江水零散漂著幾只孤舟。
明月、孤舟、鳥鳴,如此美景,江玖不由得感慨自然造化,一時沉浸在其中,直到耳邊傳來一陣嘈雜聲,她才從景色中驚醒,循著聲音望了過去。
只見來人身著一襲寶藍(lán)色長衫,身姿挺拔,面若冠玉,身邊還站著官熙沁,看著兩人親昵的模樣,江玖心道,約莫這就是官熙瑯了。
京中贊譽(yù)頗多,人人皆說他是玉公子,雖免不了互相吹捧,但這么一瞧,倒真有些公子如玉的感覺。
卻又不同于滿嘴之乎者也的迂腐書生,許是去軍營歷練了一段時間,算年不及弱冠,眉宇間卻透著一絲堅(jiān)毅,讓人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