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幾晚,都有神魔拜山,皆被中年劍客一劍破之,白天反倒相安無事。開始半夏還只在周圍轉(zhuǎn)動,后來膽子漸漸大了,就一個人沿著河道往上走,天黑前趕回來。
這日,半夏收拾了一下山洞就往河邊走,被坐在樹下破解劍紋的蘇城看到了,喊道:“半夏,你的衣服是不是臟了?跟蒙了灰一樣?!?p> “是嗎?可能是沾了泥土,我去擦一下。”
半夏坐在河邊,用手擦拭衣角,可衣服的顏色就是淡了,任她怎么擦拭,終是回不到先前的鮮亮艷麗,這天她沒有再沿著河邊往上走,雙手抱膝,一個人在河邊的石頭上坐了半天。
“半夏,你在想什么?”
蘇城悄悄走到她身后,手里握著一朵小黃花,腰間還有一柄木劍,這是他破解第一道劍紋的時候,劍樹自然所化。他將花朵插在她發(fā)髻上,整個人都很放松,笑道:“今天將部分劍紋解開,以筆畫符,將這朵花摘了下來,你瞧好不好看?”
半夏低頭,看著流水中自己的身影,笑道:“多謝公子?!彼龑⒒ㄖ匦聞e過,又細細打量一番,這才滿意的點頭。
“公子,冬至什么時候到?”
蘇城道:“咱們到這里不過呆了半個多月時間,春分都沒到呢,冬至就更遠了,至少還有半年時間?!?p> “是啊,明明還有半年時間的。”
半夏喃語,筆墨畫的直眉微微下垂,把她的心事都寫在上邊。蘇城還在為紋絡(luò)的事沾沾自喜,沒有注意到半夏情緒的變化。
這以后,半夏開始早出晚歸,有時候甚至要天黑了才趕回來,也不說自己去做什么了,反倒是身上的衣服,一天比一天灰暗。
喵喵~
蘇城坐在山洞當中吐息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貓叫聲,就見半夏抱著一只黑貓從外面走進來,見到蘇城連忙道:“公子,我在路上碰到一只受傷的小黑貓,就將它帶回來了,你瞧瞧這傷勢要不要緊?”
黑貓不大,一身皮毛油光發(fā)亮,如絲綢順滑,與半夏一樣,有一雙深藍色的眼睛,半瞇著,嘴里發(fā)出微弱的喵叫聲。
它受傷的位置在腹部,一道三寸長的口子鮮血淋漓,白骨外露,傷口處的腐肉發(fā)黑發(fā)臭,流出膿血。蘇城扒開傷口一看,頓時皺眉道:“看這傷口,像是被利器所傷,而且蘊含劇毒,你在哪里撿來的?”
半夏道:“它還有沒有救?我在路上看到的時候,一只大蜘蛛正在咬它?!?p> 蘇城將符筆符紙拿出來,想了想,畫了一道木符,符木生根,根須全部扎在黑貓傷口處,枝葉舒展,從一棵拇指大小的樹苗逐漸長成半尺高的小樹,枝繁葉茂,樹梢上掛了三四個紫色小果,蘇城小心將紫色小果摘下,拿到洞外用火符燒毀,紫黑色的煙氣翻滾,發(fā)出腥臭惡味。
“它身上的傷雖重,但棘手的還是其體內(nèi)的毒素,符箓也不能一次全解,須得多畫幾道,但符木生長的能量是從它體內(nèi)汲取,我怕它承受不住,只能徐徐圖之?!?p> 黃天符經(jīng)當中有一章叫做內(nèi)丹符經(jīng),是專門講解療傷活命之術(shù)的,他剛才所畫的木符就是其中一種。
黑貓傷口處的腐肉干枯,開始結(jié)痂,半夏道:“要不要先把傷口縫合起來?”
蘇城搖了搖頭:“不必,等毒素全清再縫合不遲?!?p> “公子,你真厲害,畫的符箓也能救人,堪比靈丹?!?p> 蘇城笑道:“你不要抬舉我,符箓雖然也可救人,但比起靈丹來還是差一些,像是這黑貓的傷勢,若是丹師處理,兩枚靈丹就夠了,一枚解毒,一枚調(diào)養(yǎng),不會傷它元氣?!?p> 這并非他自謙,內(nèi)丹符經(jīng)雖然能療傷活命,但效果比起靈丹要差一些,否則丹師也不可能地位超然,與煉器師、陣法師、符師并列修真界四大頂級職業(yè)。
“可在我看來,你比什么丹師都厲害。”
半夏將黑貓抱到自己居住的石室,放在石床上,從懷里拿出一枚烏青色石頭,道:“當時黑貓和大蜘蛛就是為爭奪這塊石頭打架?!?p> “這是什么石頭,我看看?!?p> 蘇城從她手中接過烏青色石頭,入手微沉,透著陰寒邪惡氣息,石頭表面鑲嵌有一道道細如發(fā)絲的結(jié)晶,鮮紅如血。
“這石頭邪氣得很,它們搶它做甚?”
“誰知道呢?萬物有靈,興許咱們看不上的在它們眼里還是寶貝呢!”
蘇城將石頭還給半夏,她順手放在了石凳上。
天黑以后,山林搖曳,谷中的矮樹全部發(fā)出青濛濛的光芒,勾勒出中年劍客的模樣,他身高七尺,與尋常人差不多高,背對山洞,迎風而立。
下半夜的時候,山谷外飛來一道血影,與中年劍客對峙,不過這種事情每晚都會出現(xiàn),無論是蘇城還是半夏,經(jīng)過初期的震驚之外,已經(jīng)逐漸開始適應(yīng),有時還會討論,這些人到底能夠接住中年劍客幾劍。
中年劍客拔劍,劍光如水,劃過血影身軀,將其攔腰斬斷,那血影發(fā)出嘎嘎冷笑聲,斬落的身軀重新長了出來,攤開手,手心出現(xiàn)一根漆黑的獸首權(quán)杖,頭部類似公羊頭,羊角呈螺旋狀,色澤暗黃,權(quán)杖一點,驚雷萬里,一頭生有巨角的公羊腳踏雷云,在空中奔跑跳躍,銀色雷霆如鐵花綻放,一朵一朵,布滿整個山谷上空。
雷霆驚鬼怪!
半夏手抱黑貓,躲在石室當中瑟瑟發(fā)抖,蘇城遂畫了一道隔音禁閉符貼在石室上,她的面色才稍微好轉(zhuǎn),蘇城道:“半夏,你在石室里不要出來,我出去看看。”
走到洞口,只見空中一道暗黃靈光奔騰,速度極快,只能模糊看到一個虛影,錚!一道劍光后發(fā)先至,中年劍客將長劍回鞘,一言不語。
巨角公羊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云層之上,往前跑了幾步,忽自上而下分做兩半,從天空墜下。
“這劍客到底是誰?劍法之高匪夷所思!”蘇城心驚。
“太一,當死!”血影手中獸首權(quán)杖頓時出現(xiàn)一道半尺長的裂痕,一滴滴猩紅血液滴落,讓他忍不住怒喝出聲。只見其雙手結(jié)印,滴落的血液停頓半空,逐漸拉長變細,結(jié)為一道古樸血印,懸于空中,口中默念怨咒古語,血色當空,將山谷的青色壓下。
“太一……他是太一圣人!”
就在血影喊出太一的剎那,一道靈光劃過蘇城腦海,這中年劍客不就是英武殿里最后一座圣人像上的人嗎?
血印懸空之際,石凳上的烏青色石頭忽然發(fā)出輕微靈光,血色與烏光交織,瞇眼昏睡的黑貓忽然睜開雙眼,眼里露出又驚又喜之色,只是受傷太重,半夏抱得又緊,掙脫不得,只能發(fā)出不甘的嗚咽聲。
喵喵~
烏青色石頭上的靈光越來越亮,忽然咻的一聲從石凳上飛起,朝著洞外飛去。
“快攔住它!”
蘇城聽到呼喊,連忙回頭,就看到一道烏光朝著洞外疾射,想也未想,飛撲而起,將它抱在懷里,巨大的掙扎力差點將他甩飛,他雙腳一沉,身如盤龍,又似坐虎,手肩腹腰腿一齊使力,將石頭牢牢扣住,正是四靈煉體術(shù)里的一招絕學虎踞龍盤。
中年劍客和血影一齊朝山洞看來。
“祖魔原石!”
血影驚喜交集,發(fā)出刺耳尖叫,化為血云撲來,太一目光冰冷,一劍飛起,劍光不僅將血云籠罩,竟隱隱將蘇城也包含在內(nèi)。
恐怖的劍意襲來,蘇城想也不想,將石頭舉起擋在身前,劍光將血云劈開,落在祖魔原石上面,發(fā)出一連串聲響,巨大的沖擊力震得他雙手麻木,虎口滲出鮮血,血液順著手指滴落在石頭上,滲入其中。
劍氣如刀,將石頭一層層剝離,粉塵唰唰直掉,與此同時,一道陰寒氣流順著虎口流入經(jīng)脈,最后進到丹田,蟄伏下來。
看著祖魔原石被太一圣人一劍毀掉,黑貓氣急攻心,昏了過去。
“太一!”
血影遠去,怨恨的聲音響徹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