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猿猴站在虛空之下,望著餓死鬼王消失的方向,神情似失落,又似欣慰。蘇城上前,道:“猴爺爺,千訶前輩他們這是?”
老猿猴回答道:“他們跟著去冥土了。”
“冥土!”蘇城失聲喊了出來,道:“這樣也太冒險了些!祭祀所形成的通道并不穩(wěn)定,很有可能迷失在無盡虛空,就算有餓死鬼王開路,也是九死一生,把命交在別人手里。”
老猿猴道:“這是他們唯一的生路,拼一把還有一線生機,否則在景天宮,遲早淪為沒有靈智的腌臜蠢物,與死何異?”
蘇城頓時沉默下來,如今景天宮死氣彌漫,毫無生機,對于生靈而言已是禁地,長生居雖然不被死氣侵襲,但一尺三寸地,豈是長居之所?
“猴爺爺有何打算?”
老猿猴笑了笑,道:“此事言之過早,等你把洞墟九印學會了再談不遲,現在,我還有點事要處理。”
說完,左手抬起,一指點在蒼穹之上,就見一道透明的旋渦成形,星辰潮汐源源不斷流入漩渦之中,老猿猴右手畫圈,每轉一圈,就有無數符文從他手中飛出,金色的符文與銀色星辰潮汐之力翻飛融合,逐漸形成一個三尺左右的灰色空洞,老猿猴神情肅穆,右手握爪,伸入空洞當中。
……
無盡虛空,餓死鬼王一路前行,絮亂的空間之力不能影響牠的速度絲毫。牠身后,兩道鬼影亦步亦趨,彼岸花開,若隱若現。
“爹,咱們什么時候可以到冥土?”
“快了,以餓死鬼王的腳程,也就盞茶功夫,等到了冥土,咱們才算是真正有了自由?!?p> 少女嘆了口氣,道:“可惜九厭不能與我們一起來,蘇城有侯爺照料,總算有個依靠,可他卻孤苦伶仃,在景天宮怎么活?”
千訶道:“此次祭祀,我和侯爺謀劃千年,光祭品就花了多少心血?能讓你我搭順風車已是極致,再多一個就會被餓死鬼王察覺,而且花隱谷的桃夭將彼岸花看得極重,我也是花了極大的代價才換來這兩片花瓣。”
千青頓時沉默下來,她也知道,此次祭祀幾乎將千訶家底掏空,數千年積蓄全在此一舉,只是想到九厭,她心中仍不免心有凄然。
虛空之中無光無風,只能跟在餓死鬼王身后飛行,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見一道光芒飛來,再睜眼,已是到了一座巍峨鬼城,陰氣濃郁而平和,黃泉之水從九天而來,在城外流淌,千青閉著眼,仔細感受著這方天地的氣息,臉上露出難得的歡愉。
這里才是鬼怪的天堂。
驀然,天空傳來驚雷!一道恐怖到極致的洪荒氣息涌來,她艱難的轉頭,就看見一只金色的巨爪從天而降,一把抓向黃泉。
黃泉乃是鬼物的安眠地,在他們老邁隕落之際,會自沉黃泉之中,以求靈魂得到安息,儼然已是冥土的又一個圣地。從古至今,不是沒有人打它的主意,但這些人都沒有落到好下場,地獄十八層的燃魂之焰從不放過任何一個膽敢將手伸向黃泉的家伙。
金色巨爪深入黃泉,從河底摸走一枚石子,驀然,從極遠處飛來一道浩浩蕩蕩的劍光,劍光宏大威嚴,橫平豎直,無情之中透著公正。西邊出現一把漆黑鐮刀,一斬,就將空間切割成無數道碎片,金色巨爪握拳,拳芒在手背形成一道風暴,一拳轟出,整個世界都染上了一層金色。
雷鳴般的轟鳴一道接著一道,又有古老意志降臨,隱隱將金色巨爪來路斷去。
“盤山侯,你越界了!”
有金色神血落下,一滴就壓碎一座巨山,落到漫無生機的峽谷,就見草長花開,形成了一片生機勃勃的花園。
那是圣人之血。
老猿猴把手從灰色空洞中收回,手里握著一塊黑白石子,隨手丟給蘇城,道:“將它煉化了?!碧K城眼尖,看到他的手背上有一道劍痕,金色的血液流淌。
老猿猴搖了搖手道:“遇到了幾個老朋友,不礙事?!?p> 蘇城這才將目光看向手中石子,它不過核桃大小,色澤深邃,透著祥和之意。
“這是什么石頭?”
老猿猴道:“安魂石?!?p> 黃泉有石,可安魂。
蘇城盤膝而坐,安魂石放于掌心,體內氣血翻滾,不斷沖刷著石子,其形狀逐漸發(fā)生改變,由實化虛,黑白二氣化為陰陽雙魚,一上一下,飛入識海之中。
少年魂魄就在識海。不過模樣凄慘,像是被打碎的瓷娃娃,被人東一塊西一塊鑲嵌起來,金青二色靈光在魂魄上流轉,使他不至于潰散。陰陽雙魚飛入識海之后,就圍著少年魂魄游走,一黑一白,一上一下,絲絲縷縷的霧氣落在魂魄上,其魂魄就凝實一分。
而老猿猴看得更透徹。陰陽雙魚落入蘇城識海之后,就開始吞噬魂魄上的異種靈力,也就是纏繞在蘇城魂魄上的金青二色靈光。那本是他汲取古賢圣樹精華,又融合自身魂魄之力,才練成這樣一縷靈力,將他魂魄護住,不至于潰散。不過魂魄講究純粹,容不得絲毫雜質。蘇城現在境界還低,感覺不到,等境界高了,這就成了限制他成長的弊端,世間唯有黃泉的安魂石可完美解決這個問題。
蘇城識海清明,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令他忍不住長嘯一聲。
回到長生居,蘇城仍毫無睡意,心念一動,意識就出現在識海,望著身邊游走的陰陽雙魚,他忍不住伸出手,點在白色陽魚上。
陰陽雙魚介乎虛實之間,手指與之碰觸,頓時激起道道漣漪,隨后只覺身子一輕,再看,已到了長生居上方,放眼望去,是一片殘敗宮殿,能看到方圓十里的地方。雖自小在這生長,但俯視還是頭一回,所見又是另一番風景。
他神情有些興奮,身如清風,朝著院外飛去。
“公子!”
也不知飛了多久,蘇城忽聽到有人叫他,低頭一看,就見半夏站在一株紙折的大樹下向他招手,他連忙飛身而下,落在半夏身邊,拉起她的手,將她上下檢查一遍,道:“你跑哪去了?有沒有受傷?”
半夏筆畫的直眉微微下垂,喊了聲公子。
蘇城忽笑道:“不過看到你平安無事,我就不責怪你了?!?p> 半夏頓時松了口氣,道:“公子怎么跑花隱谷來了?是來接我的嗎?”她直勾勾的望著蘇城,深藍的眼瞳里滿是期待,蘇城道:“你要跟著我?”
半夏眼神有些慌亂,訥訥道:“我在谷里也幫不上什么忙,還不如陪在公子身邊?!?p> 蘇城道:“你要跟著我,我自是一百個愿意,就怕桃夭師姐舍不得?!?p> 半夏不語,拉著他的衣袖不肯收手,蘇城笑道:“好了,好了,我有時間去找桃夭師姐談談,必把你要過來不可?!?p> 半夏這才長舒一口氣,道:“公子說話可要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