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知道為何慕云城要讓我喂馬了,那馬脾氣不好,簡直比神仙還難伺候,夜半時又嘶鳴不止,宛若死了愛侶。
我聽的十分難受,輾轉(zhuǎn)難眠,又要在夜深人靜時去搜尋首輔府,以至于第二天被慕云城叫起來時,頭都要炸了。
慕云城倒是好心情,換了身銀線勾云紋常服,腳蹬軟云靴,腰懸一枚青翠玉玨,跨上猩紅馬背就往城外走。他手拽韁繩,衣袂獵獵翻飛,風吹聲音簌簌,很有些年少輕狂、鮮衣怒馬的姿態(tài)。
我騎坐在另一匹烏蹄雪馬上,一路走一路打著瞌睡,幾次被顛簸醒來,最后一次醒來,是聽到城外此起彼伏的嗩吶聲。
吹的是民間一首送嫁的曲子,喜慶的很。
我們打馬停住,身穿雙喜圖福吉袍的新郎快步走來,胸前碗口大的紅花紅的柔軟純粹。
“大人,鄭末何德何能讓您親自過來。”
鄭末在慕云城身前跪倒,跪完他后又來跪我。
我哪里受得,向一旁躲了好幾步。
鄭末卻不放過我,硬捉了我的袖子要給我敬酒,還一股腦的對我說,“多謝那天玉公子和嬌鶯姑娘下了馬車,給我和嬌蘭姑娘有了相識的機會。”
我暗自翻了一個白眼,這話若是讓沈鯉聽的,只怕他要活剮了我。
我振振袖子,瞅了眼穿龍引鳳的大紅轎子,“你那天自作主張出來,本就不是送我們,而是為了嬌蘭吧?!?p> 鄭末臉上一紅,嘿嘿一笑,“嬌蘭姑娘生的好看,我當時瞧見雨下的大,是真的只想送一程。”
我將兩匹馬的韁繩遞給下人,朝慕云城抱怨,“你的總管可真不錯,送個人回家結(jié)果把人送進了花轎里去了?!?p> 慕云城從花轎上收回目光,轉(zhuǎn)向鄭末,“既然都妥帖了,帶著新娘拜堂吧。誤了時辰可不好。”
鄭末連聲應著,換來兩個小廝為我們帶路。他雖然在首輔府待的時間不長,但對慕云城也算是個忠仆,慕云城馬背上的一套官窯瓷器就是賀禮。
要說慕云城對鄭末是真不錯,不過一個下人成親,他卻連這房子也替他置辦齊整了,三進三出的大院子,里里外外都是賀親的人,別提多體面。
我走到兩只貼喜的燈籠下,鄭末將將掀起轎簾的邊兒,又被一只蔥白的手從內(nèi)拽住。
一道嬌蘭溫軟的聲音傳出來,“現(xiàn)在什么時候了?”
鄭末看看天,“午時吧?!?p> 他伸手要碰那只手,嬌蘭卻縮了回去,轉(zhuǎn)用高了一個調(diào)子的聲音喊,“趙公子?!?p> 我踏進門檻里的腳狠狠抖了一下,想要裝沒聽見,慕云城卻十分看熱鬧的提醒我,“叫你?!?p> 我慢慢挪到轎子前面,頂著鄭末詭異的眼光問,“什么事,你說。”
簾子又是一動,一雙水紅鴛鴦繡鞋被遞出來,長只三寸,寬也不足一個手掌,是豆蔻女子的鞋。
“他當年買的時候,一定不知道這是姑娘出嫁時的繡鞋。我今天終于要嫁人了,這鞋卻穿不了了,你幫我還給他吧?!?p> 嬌蘭手指微顫,我偷偷看了眼鄭末臉色,見這個傻小子只是微微發(fā)愣,沒有生氣,也沒有變臉,便迅速把鞋子接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