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放學后，程致遠回到寢室。馮強坐在床上，一臉認真地背誦著什么。
程致遠走到自己下鋪，感覺一切如舊，只是褥子邊上多了幾個鞋印，也不理會，問道：“小強，看什么這么認真？”
馮強這才注意到他，便要起身。
程致遠感覺他的熱情有些刻意，知道他在抓緊時間，微笑道：“不急，你忙你的?！?p> 馮強“嗯”了一聲，道：“你先去洗漱吧，一會兒我再陪你說話?！?p> 程致遠道：“好?！蹦闷鹉樑璩鲩T。
一進水房，程致遠聞到熟悉的味道，那是各種香皂與洗頭膏混合在一起的異種香型。他和流浪漢住了一陣子，乍一看到這么多講衛(wèi)生的人，心里反倒有些別扭。他覺得這個想法很可笑，同時也覺得這么多人爭搶水龍頭有些夸張。走去里間，將沖尿池子的塑料管取下，對著臉盆接了半盆水。
一個男生提著褲子進來，看到程致遠的接水法，贊道：“兄弟，牛逼啊?！?p> 程致遠將塑料管放回架上，道：“馬馬虎虎。”走去將臉盆放在窗臺上，開始洗漱。
再回到寢室時，李小南、李英萬都已回來。程致遠向室友們打招呼，見馮強全神貫注，對身邊事恍若不聞，不禁起了好奇。
熄燈的預備鈴響起，馮強舒了口氣，見程致遠仰脖看向自己，道：“致遠，你回來啦，不好意思，這件事有點緊急，沒顧上你?！?p> 程致遠問道：“你洗漱了嗎？”
馮強道：“洗過了，我回來的早?！?p> 程致遠縱身上躍，輕輕坐在馮強鋪上，見褥子上鋪著不少資料，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問道：“這是什么材料？”
馮強道：“我在準備辯論會?！?p> 程致遠道：“學校要開辯論會啦?！?p> 馮強道：“不是學校組織的，是蔚然發(fā)起的。”
程致遠聽說與蔚然有關，登時想到秦孌，問道：“辯論的主題是什么？”
小強猶豫一秒，見許海東不在寢室，道：“主題是……該不該上廁所。”
程致遠差點笑噴，努力憋住，問道：“你是正方吧?！?p> 小強苦笑道：“我是反方?！?p> 程致遠道：“那不是輸定了?！?p> 小強道：“本來是輸定了，可是蔚然提供了這些資料給我，或許還有贏面吧?！?p> 程致遠道：“這主題是誰想出來的。”
小強無奈的搖搖頭，道：“就是蔚然本人?！?p> 程致遠道：“所以他也是反方？”
小強道：“是啊?！?p> 程致遠笑道：“人本來就該上廁所啊，正方不戰(zhàn)而勝，除非蔚然另有奇招，否則肯定要輸。喔，我懂了，蔚然想挑戰(zhàn)高難度，所以故意刁難自己，順便刁難你。”
小強道：“我說的廁所不是普通的廁所，是教職工專用衛(wèi)生間，辯論的主題是學生該不該使用教職工衛(wèi)生間?！?p> 程致遠道：“我記得蔚然向校方申請，校方才向?qū)W生開放職工衛(wèi)生間，為什么蔚然還要辯論？”
小強道：“學校當初的意思是，同學在特殊情況下可以使用職工衛(wèi)生間，可是現(xiàn)在天氣冷了，全體同學都進入特殊情況，誰也不去外面上廁所了。地理老師一把年紀了，因為排不上號，差點尿了褲子?！?p> 程致遠奇道：“地理老師為什么不去二樓呢，二樓也有職工衛(wèi)生間啊?！?p> 小強道：“或許是年紀大了，爬樓不方便吧，要不就是認為能排上號，結(jié)果沒排上，可能性有很多種。”
程致遠暗覺有理，道：“地理老師真夠可憐的?！?p> 小強道：“這件事同學們本來不知道，因為蔚然替地理老師出頭，結(jié)果搞得全校皆知。地理老師是返聘的老教師，因為這件事晚節(jié)不保啊?！?p> 程致遠道：“這件事也不能怪蔚然，他畢竟是好意?！?p> 這時許海東回到寢室。程致遠看向他，等待他看向自己時打個招呼，然而許海東竟似沒有發(fā)現(xiàn)。
程致遠也只得裝作視而不見，問馮強道：“蔚然發(fā)起辯論會的目的，是要終止開放衛(wèi)生間給學生嗎？”
小強道：“是啊?！?p> 許海東聽到二人交談，笑著插口：“蔚然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眼看天冷了，居然提議關閉樓內(nèi)衛(wèi)生間，現(xiàn)在全校同學都在罵他?！?p> 程致遠見小強不加分辨，心知許海東所言屬實，道：“后果蔚然應該考慮到了，為什么他還堅持這樣做？”
小強道：“或許是……為了正義吧?！?p> 許海東哈哈大笑，仿佛聽到世上最有趣的笑話。
他笑了好一陣，直到熄燈，笑聲才戛然而止。
只聽他在黑暗中冷笑道：“別扯犢子了，什么正義？蔚然只想證明他自己多么權威，從開學到現(xiàn)在，他折騰幾次了，誰得好了？”
程致遠從小強床上下來，問道：“蔚然還折騰什么了？”
許海東道：“都是雞毛蒜皮的破事，我懶得說，你問馮強吧。”說著爬上上鋪。
這次馮強一反常態(tài)，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這倒出乎程致遠的預料。眼看馮強坐在床上，神情頹喪，不知是看資料后疲憊了，還是心中失落所致。
許海東躺在被窩里，叫道：“冷死了，這破樓，我一天都不想住了。”言罷，無人理會，因為大家都在被窩里發(fā)抖。
程致遠本以為大家會詢問自己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不想誰都沒有那個興致，只得鉆進被窩。隨著雙腿伸展，他心中涌上一陣愜意，那是回歸熟悉環(huán)境后的舒適與稱心。
躺在床上，望著頭頂?shù)拇舶澹氲接朴坪蜆穬?，心想：“和他們相比，我實在太幸運了。”夾著被子，很快進入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