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jié)晚自習課上，廣播站播報臨時通知，政教處李主任聲音傳出：“即日起，教職工衛(wèi)生間不再面向學生開放。重復，即日起，教職工……”一連重申三遍，語氣甚是堅決。
東方中學聚集了全市最優(yōu)秀的學生，大家自動自發(fā)認真學習，盡管校規(guī)嚴格，體制卻很開明。這些佼佼者平素驕傲慣了，根本不理李主任是什么態(tài)度，不等話音落地，A座教學樓內(nèi)已是嘩聲鼎沸，議論聲中還夾帶著尖銳的口哨聲。
李主任知道學生不好惹，他也是被逼來宣讀通知，當下假裝沒聽見，說完直接關閉話筒。
柳盈盈趁亂嚷道：“討厭死了，外面多冷啊?！?p> 任老師感覺局面有些失控，大聲喝止：“安靜，同學們請安靜?！?p> 臺下仍是喧嚷不絕。
坐在第一排的男生仰脖問道：“老師，外面廁所臺階都結冰了，怎么上啊?！?p> 任老師看了男生一眼，點了下頭，對眾人道：“大家冷靜，我有話說。”
班長見大家還在說話，頭腦一熱，唰地起身，喊道：“靜一靜，老師要說話，沒聽見啊?！?p> 同學們壓住心中不忿，不久后教室安靜下來。
曲錫冷笑一聲，對同桌道：“別擔心，回頭把廁所炸掉不就行了，多簡單的事兒?！?p> 任老師示意班長坐下，誠懇地道：“謝謝同學們的配合，我很理解大家的心情，現(xiàn)在天氣冷了，去戶外上廁所的確不方便……”
同學們紛紛點頭，贊同老師的話。
“……老師也經(jīng)歷過高中生活，當時的條件比現(xiàn)在艱苦多了。我不想通過對比的方式，勸說大家相信你們有多幸福，我只想告訴大家一件事：高中是人生的一個轉折點，許多同學將會在這里騰飛，在今后漫長的人生旅途中，你們一定還會遭遇許許多多不順心的事，甚至非常不公平的事。當逆境到來的時候，你可以抱怨，也可以忍耐，還可以理解。你能改變你自己的想法，做你自己的主人，或許你還真能改變環(huán)境，不過在改變之前，請先明確一件事，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你來東方中學，是不是來享樂的？”
學習委員舉手發(fā)言：“老師，我們不是來享樂的，可是既然能夠提供方便，為什么非要讓大家吃苦呢。”
任老師道：“這個問題問得很好。今天下午，禮堂召開了一場辯論賽，初中部全體同學都參與了，還有咱們高中部的部分班級。馮強同學——”
馮強答應：“到！”
任老師道：“你參加了辯論會，請你上臺將辯論賽的情況告訴同學們吧。”
馮強面露難色，硬著頭皮上臺。
任老師對臺下道：“同學們有疑問，可以舉手提問。”
馮強扶著講桌，當看到臺下同學集體投來的目光時，漸感目眩頭暈。
任老師道：“馮強同學成績優(yōu)異，表現(xiàn)良好，為人正直，因此被選中擔任辯手，這是一件為班爭光的事。馮強，你不要緊張，先將辯論過程向大家簡要敘述一下?！?p> 馮強定了定神，道：“是。同學們好，下午我們?nèi)⒓愚q論會，學校規(guī)定，參賽辯手所在班級的同學不能出席辯論會，所以咱班只有我和程致遠同學去了。辯論的過程很激烈，經(jīng)過評審老師投票，得出……最后這個結果?！?p> 一名男同學舉手似要發(fā)言。
任老師向他點了點頭。
同學起立問道：“你是贊同關閉衛(wèi)生間嗎？”
任老師不等馮強回答，搶先說道：“馮強同學剛才提到，辯論的過程很激烈，說明辯論雙方經(jīng)過充分準備，認真對待比賽，并不是走形式。結果必然有輸有贏，馮強代表班級參加辯論，是為班級爭光，為同學們爭取權益，就算沒爭取到，大家也不應該責怪他。”
那名男生聽老師這樣說，問馮強：“你是反方？”
馮強趕緊點頭。
男生以為反方是反對關閉衛(wèi)生間的那一方，贊許地沖馮強微笑，道：“老師，我問完了?！?p> 任老師見又有三人舉手，點了一名女生發(fā)言。
女生起立道：“外面這么冷，地面都結冰了，學校有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
馮強道：“考慮了，所以打算在樓外衛(wèi)生間里加暖氣。”
女生問道：“什么時候加？”
馮強道：“具體時間我還不知道，相信會很快吧?！?p> 女生道：“麻煩你幫忙催一催?！?p> 馮強道：“我會的。”
女生道了聲謝，便即坐下。
隨后一名男生問道：“學校關閉衛(wèi)生間的理由是什么？”
馮強將蔚然的邏輯原封不動表達，至于辯論時正方的反駁之言，他卻一句不提。
男生暗覺有理，不再發(fā)問。
馮強對答如流，自信滿滿，臉上露出笑容。
程致遠見狀，心想：“任老師幫他打圓場，他該見好就收的，怎么反而得意起來了？”
又有兩名女生舉手提問，馮強不等任老師點名，親點一人，問道：“你有什么問題？”
女生道：“學校組織辯論會，涉及到全校同學的利益，為什么不讓所有同學一起參與投票？”
馮強笑道：“大家肯定贊同繼續(xù)使用啊，那就不用投票了，也不用辯論了?！?p> 女生又問：“既然你是贊同繼續(xù)使用的，這樣對你來說不是更好嗎？”
馮強登時啞口無言。
女生繼續(xù)追問：“你究竟是贊同的一方，還是反對的一方？辯論的主題是什么？”
馮強暗覺糟糕，不愿明確回答，看向任老師。
任老師盯著發(fā)言的女生，竟不看向馮強。馮強只得又看向女生，忽覺她的臉在眼前飄來飄去，趕緊緊閉雙眼，甩了甩頭，再睜開來，女生仍站在原地，只是一場幻覺。
女生見馮強不答，問道：“你為什么不回答？”
馮強道：“我……我是反方，我心里是支持開放衛(wèi)生間的?！?p> 女生沒想詐他，疑惑道：“心里支持？”
突然許海東起立，問道：“老師，我能說句話嗎？”
任老師道：“等一會兒吧，一個一個來?！?p> 許海東道：“我就說一句，說完我就坐下?！?p> 任老師道：“那你說吧?！?p> 許海東道：“大家不用問了，馮強和蔚然是一伙的，你們要是不信，去問問別班同學吧?！闭f完，瞥了馮強一眼，坐回座位。
程致遠望著臺上，心想：“這下糟了?！?p> 同學們聽到許海東的話，結合馮強的反應，均感被騙。早在質疑馮強的人，此時更無疑惑，斷定馮強背地里出賣了大家。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的人，聽許海東說完，內(nèi)心更是疑惑。
任老師見同學們開始議論，道：“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馮強，你回去吧?！?p> 馮強一步三晃，走下講臺。
任老師坐回講桌，道：“馬上要全市統(tǒng)考了，考完要召開家長會，大家認真復習，不要把心思用在別處?！边@句話更無半點商量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