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付出就越想付出。
鄭魁看到項云的眼神,不免有些自傷自憐,但很快他就找到了安慰,心想:“終于能替她死一次了?!彼J為項云之所以選中自己,是因為項云再也找不到一個人肯擔負委屈,甘心為她而死。想到今后再也看不到項云,不禁感到難過,但想自己死后,不必再內(nèi)疚小惠的遭遇,對程一峰也算有個交代,項云不久后卸任,也不必再幫她分擔重任,想到這一生總算對一件事善始善終,臉上浮現(xiàn)出欣慰的笑容。
程致遠將鋼絲繃緊,斜抵在鄭魁頸中,質(zhì)問:“老老實實回答我,你為什么殺我父親?”
冰涼的鋼絲勒住喉管,鄭魁頭腦立時清醒,暗想:“我把黑鍋背下,云兒就此安枕無憂,也不枉我愛她一場?!焙芸煊辛擞嬢^,道:“人是我殺的,我嫉妒程一峰樣樣都比我強,我嫉妒他得到三小姐。我也恨他,明明已經(jīng)得到了我的心上人,居然還去和別的女人偷情,生下你這個孽種。那天我無意中撞見瞿燕脫光衣服,和他在出租屋里鬼混,我當時就起了殺心。剛好程一峰背叛社團,我二話不說,直接將他槍殺。三小姐本想殺我,念在我為了社團著想,免了我的過錯,她還替我背負殺人的罪行。就是這么回事?!?p> 程致遠聽他這樣說,反而相信父親非他所殺,稍加琢磨,已明鄭魁心思,道:“現(xiàn)在你知道我的身份了,我豈能讓你活下去?”
鄭魁昂然道:“你爸對不起三小姐,背著她勾引別的女人,還生下私生子。三小姐不計前嫌收養(yǎng)你,這些年你受過她多少好處,你和你媽心里清楚。告訴你,就算我當年不殺你爸,你爸也活不下去,想殺他的人太多了。枉費三小姐傾心于他,他根本配不上仁義二字?!?p> 項云聽到這里,皺起眉頭,道:“行啦,再說就過分了。兒子,放開他吧。”
程致遠收起鋼絲,走到項云身旁。
鄭魁聽項云叫程致遠“兒子”,一臉驚訝看向程致遠。見程致遠眼中流露出笑意,那是好朋友間捉弄對方,中途因忍不住而不小心笑場的表情。
鄭魁被這朦朧的笑意影響到思路,一時間說不出話。
程致遠將合浦珠放入貼身衣袋,道:“鄭叔叔,您還挺會編故事的,細節(jié)編織的有模有樣。我媽說你功夫不錯,今后有時間還請您多多指點?!?p> 鄭魁好多年沒展露武功,不禁奇道:“你媽……她怎會知道我會功夫?”
程致遠笑著看向項云,道:“媽,這問題還是您來回答吧?!?p> 鄭魁無比震驚,來回轉動脖子,看看程致遠,再看看項云,終于忍不住問道:“你們是母子關系?”
項云道:“魁哥,你肯為我去死,我很感動?!崩肿谏嘲l(fā)上。
鄭魁驚詫不已,渾然忘了肌膚之親,直到坐上沙發(fā),看到項云真摯的笑容,這才意識到應該放開手。
項云道:“魁哥,剛才我是故意演戲,只為排除你不是兇手,你不會因此怪我吧。”
鄭魁手被她握著,感到一陣難為情,琢磨著怎么掙脫,道:“三小姐,我不會怪你,只是……你把我搞糊涂了?!?p> 項云哧的一笑,道:“要不是你糊涂了,我還真不確定你肯為我去死呢???,今后你叫我云兒吧?!?p> 鄭魁問道:“你沒有看不起我?”
項云問道:“我為什么要看不起你?”笑了一聲,道:“小惠的事是我編的,她現(xiàn)在在加拿大教中文,生活過得很好倒是真的?!?p> 鄭魁道:“她……她沒有接客嗎?”
項云道:“說什么呢,你們只是離婚了,她至于去做那種事嗎?你以為她受了刺激啊,沒有的,都是我編造的?!?p> 鄭魁和小惠訂婚后,開始暗戀項云,此后再沒和小惠發(fā)生過關系。他冷落小惠,小惠也看出來了?;楹筻嵖岢鲭x婚,小惠雖覺不舍,但她明白男人的心思,還是答應了。鄭魁一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小惠,所以項云一提到小惠的名字,他就完全信了。
項云道:“你為了我離婚,這些年盡心扶持我,我過去一直拿你當親哥哥看待,可是就在剛才,我對你動心了。”
鄭魁喜道:“真的?”
項云點了點頭。
程致遠問道:“媽,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項云笑道:“我這輩子只會愛峰哥一個,雖然心動,永遠不會行動?!?p> 鄭魁聽她重復兩次對自己心動,更無所求,道:“我懂,三小姐與程少爺是璧人一對,情深似海,我懂的。”
項云放開他手,道:“不說這個了???,你能保守這個秘密嗎?”
鄭魁拍胸脯道:“我絕不會告訴任何人?!?p> 項云道:“我信你?!?p> 安靜片刻,鄭魁等程致遠走遠一些,低聲問道:“殺害峰哥的果真另有其人嗎?”
項云道:“致遠全都知道了,是我開槍殺了峰哥。但是那把手槍,是被人動過手腳的。”
鄭魁道:“所以說……你當時沒想殺峰哥?”
項云道:“我們只是演戲而已,我怎能忍心殺他?”
鄭魁大喜,道:“我就說一定是失手,你們感情那樣要好,就算是出了點意外,那也決計不會傷害對方?!?p> 項云道:“所有的矛盾都是演出來的,之所以現(xiàn)在才告訴你,是怕……”
鄭魁道:“我懂,應該瞞著,這種事必須得瞞。只是……可惜,實在可惜?!?p> 項云哀嘆一聲,道:“前幾天我用別的方法排除了吳會,現(xiàn)在又排除了你,陳雄和沈從榮二人中間必有一人是真兇?!?p> 鄭魁問道:“方便說明一下理由嗎,為什么懷疑我?”
項云道:“當年你能接觸到我,有做手腳的機會,而且你暗戀我,具備殺害峰哥的動機?!?p> 鄭魁道:“滿足這樣條件的人,似乎遠不止我們四個。”
項云道:“的確。這些年發(fā)生了好多事,詳細經(jīng)過我不想說,反正最終鎖定在你們四人身上。”
鄭魁問道:“如果我結婚了,是不是會被排除掉?”
項云道:“沈從榮也結婚了。”
鄭魁道:“他那個老婆,有跟沒有一個樣。”
項云道:“吳會比較簡單,如果是他做的,一定還有同伙。而你恰恰相反,這種事你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一定親自去做。我怕誤殺了好人,才不得不演一出戲,請你不要見怪?!?p> 鄭魁這時頭腦清醒過來,稍加分析,道:“三小姐,你故意示弱,并使大權旁落,真正的目的是等兇手自動上鉤?”
項云笑道:“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p> 鄭魁道:“我不敢斷定陳雄是兇手,但我猜應該不是沈老哥做的。還有一事,陳雄勾結華宏社,已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p> 項云道:“除我之外,他在仁義勝的地位已經(jīng)是最高的了,為什么還要勾結華宏社呢?華宏社總不至于讓他來做老大,費力爭取同等地位,何必多此一舉?”
鄭魁道:“我也猜不透他的想法,他一向神神秘秘的,從來不和咱們交朋友,沒人了解他。不過今天會上他的表現(xiàn)實在出人意料,尤其是他說的那番話,顯得對華宏社的了解比對自己人還深,真不知他是真的了解,還是虛張聲勢。”
項云道:“會上你想問我的問題,你還記得嗎?”
鄭魁直接問道:“陳涵真的是華宏社派來的臥底嗎?”
項云道:“是?!?p> 程致遠插口道:“陳阿姨真的是臥底?”
項云道:“她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將計就計,讓她暗中保護你,再派人暗中監(jiān)視她?!?p> 鄭魁問道:“監(jiān)視陳經(jīng)理的人就是陳雄?”
項云道:“后來是,之前不是?!?p> 鄭魁問道:“之前是誰?”
項云道:“之前是致遠的師父?!?p> 程致遠驚訝道:“是我?guī)煾???p> 項云道:“你是我認的侄兒,我要讓陳涵證實這個身份,以免華宏社懷疑你是我的私生子,對你不利。你師父認為這樣做有風險,主動提出保護你,我請他順便幫我監(jiān)視陳涵?!?p> 鄭魁接道:“對外落實身份以后,你改派陳雄監(jiān)視陳涵,最終讓陳雄發(fā)現(xiàn)她的臥底身份?”
項云道:“差不多吧?!庇值溃骸拔冶鞠氲汝愋劭酱蜿惡?,陳涵照實招供,致遠在陳雄那里的身份也就坐實了??上ш惡J為我對她不錯,至少比華宏社一味利用她強得多,因此她到死都沒有出賣我?!?p> 程致遠腦中“嗡”了一下,問道:“陳阿姨已經(jīng)死了?”
項云道:“陳雄嚴刑拷打套問不出,最終溺死了她。我之前騙了你?!?p> 程致遠問道:“她兒子呢?”
項云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程致遠眼前白了一下,良久才悲痛道:“陳雄好狠的心?!?p> 鄭魁垂目道:“斬草除根,那是江湖上慣用的手段?!?p> 項云問道:“你有沒有聽過夢碎的聲音?”
鄭魁聽到她平淡的語氣,不知為何,身子竟打起冷顫,問道:“什么夢碎的聲音?”
項云笑道:“就像你看一部喜歡的電影,看到一半劇場停電了,再想看時,影片已經(jīng)禁播了,從此再也看不到了?!?p> 鄭魁笑道:“既然看不成,那就不看了。”
項云微笑道:“可惜咱們性格不同,我做不到那么灑脫?!?p> 鄭魁問道:“三小姐,車子的事?”
項云搖了搖頭,道:“魁哥,保證我的安全就行了?!?p> 鄭魁道:“我去檢查一下,只要沒安裝炸彈,我就假裝看不到?!?p> 項云道:“沒猜錯的話,我現(xiàn)在應該是絕對安全的?!币馕渡铋L笑了一下,道:“兒子,明天咱們?nèi)ビ螛穲?。?p> 程致遠道:“我在車上故意那么說的,不是真的想出去玩?!?p> 項云道:“可是我想去?!?p> 程致遠想到韓信帶兵,不斷向劉邦要賞賜的事,道:“好,帶上姝兒和孌孌?!?p> 項云道:“咱們痛痛快快玩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