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頭開上國道后,沒追多遠,面包車便拐進鄉(xiāng)道,開往米鄉(xiāng)鎮(zhèn)方向。
道路變窄后,魚頭下意識放慢速度,然而面包車的速度非但不降,反而提高,本來只相差一百米,距離逐漸拉開。
魚頭又氣又急,罵道:“奶奶個熊,這是什么牌子的破車,這么能跑呢,別想甩掉我?!?p> 在一處岔道口,面包車急轉方向,魚頭也急打方向盤,兩輛車一前一后駛入單車道。
王恬吐了兩次之后,感覺這輩子都不會暈車了。她頭腦愈發(fā)清醒,眼看道旁每隔幾米就栽下一棵樹,中間還設置交通護欄,根本無法超車,心想:“這條道沒法超車,也沒法掉頭,萬一前方埋伏下他們的人,魚頭哥和我可要被甕中捉鱉了?!?p> 她心下惴惴不安,又不敢多言,叫魚頭分心。好在開了一段路后,面包車拐進狹長的土道,這才松了口氣。
土道夾在稻田中間,面包車比轎車略窄,兩側輪胎剛好與道同寬。魚頭見狀,雙手牢牢握緊方向盤,以免偏離道路,扎進稻田。這樣一來,車速自然減慢,面包車得天獨厚,且似乎開慣了這樣的路,依舊保持勻速。
王恬感覺隨時會掉進稻田里,心情緊張之下,惡心的感覺又涌了上來,問道:“還要追多久???”
魚頭道:“追到他們沒油為止。”
王恬問道:“他們什么時候沒油?”
這句話問得魚頭全身一震,余光掃視儀表盤,由于太過緊張,焦距一時沒調整好,竟沒看清油量,出于安全起見,沒敢再看。
終于開出土道,魚頭雙臂放松,查看油表指針,不禁嚇出一身冷汗,原來油表刻度只剩一格。
王恬看到魚頭下巴凝聚汗水,降下車窗。清風送爽,她惡心的感覺頓時減輕,問道:“魚頭哥,涼快點沒有?!?p> 魚頭正在尋思:“我前天剛加過油,怎么這么快就沒油了?”竟沒聽到王恬的話。
王恬見他表情凝重,問道:“魚頭哥,是不是咱們的車快沒油了?”
魚頭喃喃道:“不可能啊,早上我還看過油箱,還剩少半箱呢?!蓖蝗灰粋€恐怖的想法冒了出來:“他們在我車上動手腳了?”
事實上燃油還剩不少,只是油表指針出了問題,錯誤顯示。魚頭過去不曾注意過,此時自己嚇自己,疑神疑鬼起來。
隔了一會,魚頭見前方道路筆直,想到車快沒油的事,問道:“妹子,致遠對你怎樣?”
王恬聽他語氣變了,變得十分沉穩(wěn),異常冷靜,當下點頭道:“大哥哥救過我,是我的救命恩人?!?p> 魚頭道:“致遠是我發(fā)小,是我最好的哥們兒。”
王恬轉頭看他,知他還有話說。果然魚頭頓了一頓,續(xù)道:“這條路一個監(jiān)控都沒有,警察應該是來不了了。妹子,我真不想眼睜睜看著致遠被人抓走。我剛才想了一下,一旦致遠被他們害了,我這輩子肯定過不好。”說著看向王恬。
王恬對上他堅毅的目光,道:“我也不想大哥哥被他們抓走。”
魚頭看回面包車,道:“油箱應該是漏油了,等咱們的車沒油了,就什么都干不了了。現在還有辦法,很危險。說真格的,王恬,我挺喜歡你的,你特別像我以前暗戀的一個女生。”
王恬沒料到他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有些害羞,更多的還是緊張,因為她猜到魚頭接下來要做一件冒險的事。
魚頭想了良久,道:“算了,我停路邊,你下車吧。”正要轉動方向盤,手肘涼了一下,就見王恬的小手輕輕搭在自己肘部。
魚頭稍微遲疑,問道:“怎么了?”
王恬道:“我陪你,我不要一個人留下?!?p> 魚頭聽到王恬的話,一股暖流從背后升起,嘴角呈現出笑容,道:“我要用最后的油,把他們全撞進溝里去?!?p> 王恬大致猜到他要這樣做,內心顫抖不已,強自鎮(zhèn)定,問道:“大哥哥會不會死?”
魚頭抹了把汗,平靜地道:“你大哥哥要是出事了,死的或許不止他一個。這么多年,我什么都讓給他了,就當是還我個人情,讓我替你決定一次?!毖劭辞胺接幸惶庌D彎,嘶聲吼叫:“就是這里!”用力一腳,將油門踏板踩死,伴隨著強力的推背感,轎車“嗖”地向前竄出。
王恬瞬間魂飛魄散,靈魂被甩在了加速起點,然而盡管無比害怕,她的心中還是充滿了感動。其實她心底一直有個想法:面包車里的人與那晚囚禁自己的人是同一伙人。
上次她失足被困,程致遠不顧對方人多,挺身相救,事后王恬后怕連連。她一怕常平等人會來報復自己,二怕他們會去報復程致遠。幸而警察安慰她說程致遠不會有事,她才從恐懼的陰影中脫離出來。
這時她看到魚頭為了義氣奮不顧身,也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勇氣就此戰(zhàn)勝恐懼,她激動的盼望一個好的結果,她相信好人必有好報。
載著兩個人的堅定信念,急加速的轎車飛馳而前,轉瞬間與面包車并駕齊驅。
魚頭稍微收油,瞟向面包車駕駛員,帶著鬼魅般邪惡的笑容,向右轉動方向,暗想:“老子替天收了你們?!蓖蝗婚g他想到一事:“萬一水田里有人,不是害死人家了?”正是這短暫猶豫的間隙,面包車突然提速,超越過去,駛向轉彎處。
魚頭驚了一下,眼看迫在眉睫,不能再猶豫了,抱著僥幸心理,再次將油門踏板踩進腳墊。只見車頭向前一竄,車頭邊緣已觸及到面包車左側車門。魚頭眼看面包車車身搖了一下,滿眼通紅,繼續(xù)向左打輪,情不自禁將心聲宣之于口,叫道:“給我下去?!?p>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面包車失去平衡,即將滾下土坡的一剎,一輛農用拖拉機從轉角邊的土丘后方開出,出現在魚頭視線里。
魚頭全部精力集中在面包車上,根本沒有瞭望周圍,乍一看到拖拉機的大輪子,本能向右打輪閃避。轎車直接飛出土道,沖向水田。
王恬感覺到車頭在極速下降,失重感令她禁不住叫出聲來。魚頭也叫了一聲,用力踩住剎車。左側田里有人正在耕作,看到一輛車從道上飛躍而下,也叫出聲來。隨著聲音停止,轎車大頭朝下,扎進水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