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孌和魚頭通完電話,想到程致遠大難臨頭,蔚然居然見死不救,心下亂成一團。
她之所以誤會蔚然,并非她不了解蔚然的為人,而是她始終壓抑著對蔚然的內(nèi)疚,甚至認為蔚然采取報復手段雖不合理合法,卻很合情。
秦孌不似溫姝,她從未與程致遠共歷患難,對程致遠的應變能力近乎一無所知。休學在山莊的這段時間,程致遠講過不少親身經(jīng)歷,逃寢當晚發(fā)生的事,除了風情夜話與會面許貝妮這些事外,他全都告訴了秦孌。秦孌聽的時候,更多關注程致遠的一顰一笑,至于驚心動魄的場面,她想反正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過了,程致遠也說過不會再冒險了,便沒過多考慮。
經(jīng)過朝夕相處,秦孌對程致遠的了解加深不少。她肯定程致遠是理想男友的同時,也發(fā)現(xiàn)他身上不少的缺點,例如:不懂拒絕、不思進取、不是事到臨頭,非做不可,便會無限拖延等等。然而無論程致遠多么不完美,既然愛了,缺點便不再是缺點,而是特點。
此刻的秦孌,熱切期盼程致遠平安歸來的消息,她從未如此懷念程致遠在身邊的日子。
終于她熬不住了,出門去找曹管家。
曹管家剛從避難所出來,就看到一臉焦急的秦孌,當聽說秦孌打算外出,登時皺起眉頭,道:“小姐,您就別添亂了,老實在屋里呆著吧。三小姐有令,在她回來之前,任何人不得進出莊園?!?p> 秦孌道:“我不是添亂,我要去找一個人,他一定有辦法救回致遠?!?p> 曹管家道:“少爺?shù)氖挛衣犝f了,三小姐已經(jīng)在想辦法了?!?p> 秦孌道:“我總不能干坐著等消息啊,我必須做點什么才行啊?!?p> 曹管家老臉一紅,道:“你這樣說,相當于把所有人都罵了一遍。不是大伙不想管,是沒辦法插手?!闭f著拉起秦孌的手,道:“我?guī)慊胤块g?!?p> 秦孌甩開他手,道:“您是項阿姨的屬下,我不是,我不用聽她安排?!?p> 曹管家見她急了,道:“我在山莊干了三十年,眼看著少爺長大,對他會沒有感情嗎?他失蹤了,我心里也著急,可是又能怎樣呢?”
秦孌道:“如果有警察的幫助,相信一定能很快找到致遠,我認識警察,您讓我出去,您也希望致遠早點回來吧。”
曹管家猶豫起來,道:“有警察幫忙當然最好,問題是……”
秦孌道:“曹叔叔,我是外人,沒人會注意我,而且我只出去一會兒,你不說不會有人知道?!?p> 曹管家知道項云更鐘愛溫姝,對秦孌好只是顧及程致遠的面子,算是不得已而為之,道:“好吧,為了少爺,你跟我來。”
秦孌大喜,連連稱謝。
曹管家將秦孌帶到廚房,指著一個大紙箱道:“你藏在箱子里,我安排人將箱子搬到外面,這樣就沒人能發(fā)現(xiàn)你了?!?p> 秦孌感覺這法子甚妙,道:“謝謝您?!敝鲃涌缛胂渲小?p> 曹管家在箱子側(cè)面挖了幾個小孔,留作透氣,然后封上箱蓋,沖外面喊道:“老張老李,把這個箱子運出去?!?p> 兩名漢子進屋,本以為是廢物箱,一抬之下竟未抬起。
曹管家道:“里面是易碎品,輕拿輕放,碰壞了唯你們是問?!?p> 老張答應一聲,問道:“運到哪?”
曹管家道:“先裝車,我跟你們?nèi)|門?!?p> 秦孌蹲在箱子里,感覺箱子被抬起,當下一動也不敢動,生怕箱底承受不住重量。
隔了一會,她聽到車子發(fā)動的聲音。有人說道:“我們?nèi)ゾ托辛?,您回去休息吧?!?p> 曹管家道:“啰嗦,開車。”
貨車開出東門,在門外停下,二人搬下箱子,放在墻邊。
曹管家道:“行啦,你們回去吧?!?p> 老李問道:“就放這兒?”
曹管家道:“先放著,沒你們的事了?!?p> 老張笑問:“不怕丟?。俊?p> 曹管家道:“我在這看著?!?p> 老李問道:“您不跟我們回去嗎?”
曹管家擺了擺手。
老張老李對望一眼,回到車上,開回廚房。
曹管家敲了敲箱子,低聲道:“我現(xiàn)在去監(jiān)控室把攝像頭移開,你過二十分鐘再出來?!?p> 拿出一把壁紙刀,塞進通風口。
秦孌道:“謝謝您?!?p> 曹管家道:“出去注意安全,回來之前先通知我,我派人去接你,別自己回來啊?!?p> 秦孌應道:“我記住了。”
曹管家掏出兩百元錢,卷起來塞進通風口,道:“我回去了?!?p> 秦孌收下錢,等了二十分鐘,用壁紙刀割破箱子,鉆了出來。她見四下無人,抬頭見攝像頭轉(zhuǎn)向別處,于是徑直前行。當走進樹林后,監(jiān)控器已經(jīng)拍不到,這才走上大路,打車去往東方中學。
學校門衛(wèi)認識秦孌,無需登記,直接放行。
此時廣場無人,學生全在上課,秦孌直接去蔚然班級。
蔚然正在聽課,忽然看到秦孌進門,先是感到驚訝,跟著生起氣來。
秦孌先向老師表達歉意,隨后看到蔚然故意不看自己,道:“蔚然,你家里出事了,有人讓我來通知你,請你出來一下。”說完,向老師行禮,退出教室。
蔚然聽說家里出事,第一反應是父親受傷了,見同學們看向自己,雖十分不愿與秦孌見面,還是起立向老師請假,快步出門。
秦孌見他出來時略顯急躁,心想:“看來他并不知情,果然是我想錯了。”暗自慶幸,沖他微笑道:“咱們?nèi)巧险f吧?!?p> 蔚然板著臉道:“有話就在這里說,我家出什么事了?”
秦孌道:“你家如果有事,我又豈能知道?蔚然,別生我的氣了,是我不好,我早該告訴你。其實和你交往,我只是為了氣致遠?;蛟S是報應吧,致遠現(xiàn)在性命攸關,我是來請你幫忙的?!?p> 對待蔚然,秦孌找不到比直說更好的方法。果然蔚然聽完,臉上布滿驚訝之色,問道:“他怎么了?”
秦孌道:“他被壞人抓走了?!?p> 蔚然想了一下,道:“你應該找警察幫忙,而不是找我,我只是個學生,根本幫不了你?!?p> 秦孌道:“或許真的幫不了,這件事的確很難辦,但我想讓你先了解一下情況,以你的聰明才智,一定能想出辦法?!?p> 蔚然道:“秦孌,你認為激將法對我有用嗎?我對你不好嗎?你為什么要背叛我?”
秦孌道:“我不想讓你班同學聽到,你想知道原因,就跟我上樓去?!辈焕砦等皇欠裢?,獨自走向走廊盡頭的安全通道,開門上樓去了。
蔚然自尊心不允許自己被人牽著鼻子走,但同樣是自尊心作祟,他想知道為什么秦孌背叛自己,選擇了程致遠。
秦孌上至六樓,站在校長室外,她確信蔚然一定會來。
大約過了一分鐘,安全通道門被人推開,蔚然現(xiàn)身。
秦孌道:“謝謝你能上來?!?p> 蔚然道:“有話快說,我還要回去上課呢?!?p> 秦孌道:“蔚然,那次你給我送晚飯,我當時很感動,差點就接受你了。可是我實在太愛致遠了,當我惡言傷害他的時候,我的心也很痛。”
蔚然怒道:“你叫我上來,就為了告訴我這些?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羞恥?你真當自己是金童玉女了?”
秦孌道:“是我的錯,我不該利用你??墒悄隳?,你對我很好嗎?在你眼中,任何女人都必須順從你,包容你的缺點,無條件支持你的無禮行為?!闭f到這里,語調(diào)平靜下來,道:“我的確沒想到,這件事會讓你憤怒,我以為你根本不在乎我呢?!?p> 蔚然道:“誰說我憤怒了,我本來就不在乎。”說罷,轉(zhuǎn)過臉去。
秦孌知道他在說謊,柔聲道:“蔚然,我為了氣致遠,所以才選擇你,因為除你之外,我找不到更優(yōu)秀的人了。你自己好不好,難道自己不知道嗎,如果不是咱們性格不合,我能這樣對待你嗎?”
蔚然聽完,表情有些變化,不再橫眉冷對,但是依然一臉嚴肅,道:“你為了氣別人,就利用我的感情?”
秦孌道:“是我錯了。你是做大事的人,凡事以事業(yè)為重,我真沒想到能傷害到你。對不起?!?p> 蔚然嘆了口氣,道:“我也有錯,沒過多考慮過你的感受?!?p> 秦孌道:“我了解你,理解你的個性,我心里從沒怪過你?!?p> 蔚然雙手搭在窗臺上,望著窗外道:“我剛才說的是氣話,但也是實話,我真的幫不上你?!?p> 秦孌道:“社長被人劫持,警察不肯幫忙,我想請你先給你爸打個電話,催一催他,然后再召集社員想想辦法……”話沒說完,見蔚然手臂顫抖起來,問道:“你怎么啦?”
只見蔚然怒目而視,顫聲道:“你……你居然膽敢疑心我父親,誹謗他不作為?”
秦孌道:“我沒有那樣說啊?!?p> 蔚然道:“你冤枉我爸,還改換稱呼,管程致遠叫社長,我是白癡才聽不出來。告訴你秦孌,你怎么對我都沒關系,我不在乎,但是冤枉我爸就是不行?!?p> 秦孌道:“我沒有冤枉他。程致遠被抓進面包車,魚頭為了追車,連人帶車翻進溝里。而你爸明明是人民警察,居然什么都沒做。我實話實說,有證據(jù)在,不怕和你爸當面對質(zhì)。”
蔚然不信父親玩忽職守,但聽秦孌說得理直氣壯,不由得不信,道:“這里面肯定有誤會,我爸才不是那樣的人呢。”
秦孌聽他口氣軟了,懇求道:“蔚然,我也不信令尊見死不救,所以拜托你催一催他。我出來找你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的,如果半路遇到壞人,我的命就沒了。我只求你催一催,就算你已經(jīng)不拿我和致遠當朋友了,他好歹還是咱們的社長啊,你不是公報私仇的人,不然我也不會那樣說了?!?p> 蔚然點點頭,問道:“他怎么被人擄走的?”
秦孌將所知情由盡數(shù)轉(zhuǎn)告,過程中遺漏的,稍后加以補充。
蔚然聽懂了,先解釋道:“辦案要依照程序來,哪有你想象的那么快?!庇值溃骸澳阏f的項阿姨名叫項云,她和我爸是好朋友。我爸很欣賞她,說她是咱營城的驕傲。項云的事,我爸不會不管,當然不管是誰的事,我爸都會極盡全力?!?p> 秦孌道:“我相信你,但是還是請你催一催蔚叔叔,我求你了?!闭f到這里,禁不住抽泣起來。
蔚然無奈,道:“好吧,我當你的面打電話,要不你總是不放心。你等我,我回寢室拿手機,很快回來。”
秦孌拿出手機,道:“用這個打吧?!?p> 蔚然道:“好。”快速按號,驗證一遍,撥了出去。
電話接通,蔚然道:“爸,我的朋友被人擄走了,他叫程致遠,是高一年組……”話沒說完,蔚承勛道:“兒子,我已經(jīng)知道了,我現(xiàn)在正在追捕逃犯。你是怎么知道的?”
蔚然道:“是程致遠的朋友告訴我的?!?p> 蔚承勛問:“哪個朋友?叫什么名字?”
蔚然看一眼面前的秦孌,道:“她叫秦孌?!?p> 蔚承勛問道:“你在學校嗎?”
蔚然道:“我在?!?p> 蔚承勛道:“讓秦孌留在學校里,不要擅自外出?!?p> 蔚然不懂,問道:“為什么?”
蔚承勛道:“我現(xiàn)在沒時間細說,你讓秦孌和你待在一起,不要讓她離校,記住了嗎?”
蔚然不敢違拗,道:“記住了?!?p> 蔚承勛問道:“還有別的事嗎?”
蔚然道:“沒了?!?p> 蔚承勛道:“轉(zhuǎn)告秦孌,警方會盡力救回致遠?!?p> 蔚然道:“是?!?p> 蔚承勛“嗯”了一聲,掛斷電話。
蔚然將手機還給秦孌,道:“我爸已經(jīng)知道了,而且已經(jīng)派人去營救了。對了,我爸讓你和我待在一起,不要離開學校,原因他沒說?!?p> 秦孌暗覺欣慰,長舒了一口氣,笑道:“太好了,有你父親幫忙,致遠應該不會有事了。”
蔚然問道:“我爸為什么不讓你離開學校?”
秦孌不便細說,道:“近來外面不安全。”
蔚然道:“最近營城的局勢很混亂,我聽我爸說過幾次。要不你跟我回去上課吧。”
秦孌勉強一笑,道:“我現(xiàn)在哪還有心思聽課啊,你回去吧,不用管我,我不會離開學校的?!?p> 蔚然道:“好吧,我先回去上課了?!?p> 蔚然下樓后,秦孌打電話給曹管家,通知他事情辦完了,近期打算留在學校里,叫他不要擔心。
曹管家叮囑兩句,叫秦孌注意安全,不要離開學校,等事情過去了,立刻接她回山莊。
秦孌欣然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