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伴隨著雞鳴已經(jīng)來了,抬頭望天,這塊黑色的帷幕在不知不覺中被涂抹上了淡淡的藍色,白晝就快要來了。
在這樣的寂寥和朦朧中,府衙依舊嚴肅地佇立在那里,如同一個負傷卻倔強的士兵,即使被敵人圍剿,卻不改往日的威嚴。
一陣風拂過,空氣中燒焦木頭的碳味兒開始流動起來,混雜著其他燒焦的味道鉆入鼻腔,有些刺鼻。
場壩邊上,正坐著兩個奇怪的人。
他們一晚上都沒有睡,不僅如此,此時還精神十足地聊著天。
明明很生疏,兩人卻像幾十年未見的老朋友一樣,把一肚子的秘密都吐了出來。
他們旁邊還擺放著留有余溫的茶水,這已經(jīng)是第七盅了,茶葉都要被泡來沒味了,兩人還在不斷續(xù)杯。
“對不起,將軍,因為冰兒失蹤的緣故,事情發(fā)生的時候,我有些失控?!?p> 談論了那么多話題,林昊又扯回到昨天的話題上。
林昊承認,冰兒的失蹤,對他的情緒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哪怕僅僅相處了幾天,哪怕明知道這些都是虛幻的,但只要投身其中,林昊覺得,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無論是真實還是虛假,林昊只知道,這個少女,是對自己投入了全部期待的。
這份感情,很輕盈,卻也很黏稠。
在這個虛無的世界,它卻無比真實,總是在不斷地呼喚著林昊漸凍的內(nèi)心。同時,它又像只素描筆,不斷地勾勒著自己心中那個已經(jīng)模糊的輪廓。
所以,林昊決定回應她。
“林昊,你這人確實不錯,冰兒找上你是她的福分,但是……”
李蕭吸了一口氣,認真地看著林昊。
“林昊,我冒昧地問你一個問題,你真的了解劉冰兒嗎?”
“應該不是……很了解?!绷株换卮鸬馈?p> “那,你們相處多久了?”
“也不是很長……”林昊有些尷尬。
“這樣啊,那我最后再問你一個問題。假如,劉冰兒有什么秘密的話,她會瞞著你嗎?”
林昊注視著李蕭嚴肅的表情,就仿佛,他洞察到了什么。
“李將軍,我要向你坦白。”
事到如今,和劉冰兒的謊言似乎已經(jīng)沒有意義并且支撐不住了。
而且,就在今晚,和李蕭的隔閡算是被捅破了。李蕭也毫無保留地和自己談了很多東西,但信任這東西永遠只有雙向的才能長久。
所以,也該林昊揭露一定真象的時候了。
“我們并非眷侶關(guān)系。事實上,我們只是偶然相識后結(jié)緣的伙伴。她想通過和我聯(lián)手,找到你的把柄,把你搞下去。”
“這個丫頭!也對……如果是這樣,就說得通了?!崩钍捖曇糁袔е┲挥虚L輩才會有的關(guān)愛般的怒意。
“畢竟是他的女兒啊。對了,林昊,冰兒跟你說起過她爹劉光嗎?”李蕭突然問道。
林昊點了點頭:“嗯,不僅如此,我想,我看到過他,在胡人旁邊。他,可能叛變了?!?p> 突然一想,似乎又轉(zhuǎn)到了一個不好的話題。
“不會的,”李蕭堅決地否定道:“你認為一個能把自己交出去的人,還有叛變的理由嗎?”
“那他為什么會站在美斯基旁邊,做他的保鏢呢?”林昊對此也感到很不解。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李蕭的眼中閃出光:“這只是一種可能,會不會是,他被美斯基威脅了?”
“不會吧,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說,視死如歸,能有威脅到他的?”林昊一下子就否決了。
的確,對于一個連生命都能棄之不顧的人,你又怎么威脅他呢?
“那你有沒有想過,美斯基手里握著一樣東西,用來威脅他的這樣東西,甚至比他的生命和尊嚴更加重要?”
的確,正所謂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惡有甚于死者,是存在的。
“那是什么東西?”林昊頓悟,對于李蕭的猜測也表示贊同。
“不,這世界上,不存在能威脅到他的東西。”李蕭頓了頓,又說道:“你有沒有想過,這件東西,會是一個人,一個劉光無比珍視的人?!?p> 林昊猛地站了起來,大聲說出了一個名字:“劉冰兒!”
“可是,她是怎么接觸到美斯基的?”林昊自言自語道。
“對,從我們認識的時候,她就堅持自己爹沒有死,而且救人心切……”
“等等!”林昊捏了捏腦袋,喃喃道:“我記得幾天前我們?nèi)ソ玉{的時候,路遇一家三口遭胡人侵害,得知了一條隱晦的小路。當時,劉冰兒無意間脫口而出:竟然還有這種路!”
“是吧。”在聽到了林昊的補充,李蕭更能堅持自己的想法。
“而且,你也知道,劉冰兒對我,乃至整個府衙,都是仇恨的。剛剛,你也說過,這次縱火有內(nèi)鬼參與。并且,吸引我注意的那個毛賊靈活性相當高,很輕盈,讓人覺得,不像是男人。所以……林昊,雖然對你來說很難接受,但你知道我想表達什么?!?p> 李蕭盯著林昊,目光如炬。
林昊突然間感覺大腦中翻起一陣海嘯,踉踉蹌蹌地退了好幾步,有些失神。
對?。》?,完全符合!自己千算萬算了那么多,為什么自己……唯獨弄丟了她?。?p> 她身上的一襲黑色斗篷,不就是和出入張家的那些人很像嗎?
李蕭的推斷完完全全地貼合,甚至過去只要自己多往她身上懷疑一點,哪怕一點兒,她身上的漏洞也會顯露出來。
說來真是傻啊!
自己從一開始,就完全被她騙了啊!自己從一開始,自己就毫無保留地相信她的??!
不對,自己可是從那里走出來的人,怎么會犯這樣致命的錯誤?
難道因為她,讓自己腦袋里揮之不去的那道身影具現(xiàn)化,而產(chǎn)生了共鳴么?
呵呵,這個故事,還真有意思啊。
這歐亨利式的結(jié)尾,是……在嘲諷我的無知嗎?
心灰意冷,這個詞用來形容現(xiàn)在的林昊,再貼切不過。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追尋的那個影子,突然模糊了起來……
“抱歉,也許我不該把這個推測說出來的。我也懷疑過她的,但作為她的眷侶,你卻全然不知,這顯然不對,所以我又否決了?!崩钍捯舱酒鹆松?,望著暗藍色的天空,嘆息道:“不過現(xiàn)在呢,說一切都晚了。我們,都是輸家啊。我賭輸了,至少,在最后,我希望我能彌補一些?!?p> 林昊看了看他,他的眼睛中,已經(jīng)喪失了希望,只剩下一種空冷。
超越了生死,超越了對錯,就像機器一般,只是因為一個目的,而去執(zhí)行一個任務。
輸家……嗎……
可是,自己輸了什么呢?是劉冰兒,是自己的情感,還是,這次事件薄呢?
明明馬上就光明了,明明馬上就要迎來希望的明天,但現(xiàn)在這樣黏稠的凄涼的氛圍,卻讓兩人覺得,這個黑夜,好長。
總需要找一種途徑來排解排解。
林昊情不自禁地拿出一片葉笛,那是昨晚留下來的。
它的葉緣已然有些衰敗,演奏起來可能有些勉強,然而,林昊還是把它放在了嘴上。
眼前又閃過她的身影,就好似她還在旁邊吹奏。
只嘆,一曲悲歌終無復,徒留離人相思淚,孤樓上留。
這樣的你,能發(fā)出更加悲愴的聲音嗎?
似是問著葉子,又似是問著自己。
似是在心中譜好了曲,氣息微張,林昊不由自主地吹奏出一段旋律。
這是什么曲子呢?它的音調(diào)顯然不屬于這幾天劉冰兒吹奏的,但奇怪的是,林昊卻有些印象……
“但旅者啊,我求求你,希望你能帶給我救贖,帶給這里的人救贖。”
正在林昊極度失望的時候,突然,心中的一句話,伴隨著這只曲子,浮現(xiàn)了出來。
是她!是劉冰兒,卻又不是林昊認識的劉冰兒。
她曾向自己祈求過,希望我拯救她。而我前來的目的,不就是來,拯救這個女孩的嗎?
是的,林昊已經(jīng)非常確信,劉冰兒是臥底這件事。
但是,自己并不知道,這究竟是否是她的本意。威脅著劉光的是劉冰兒,同樣的道理,威脅著劉冰兒的,是不是就是劉光呢?
想到這里,林昊的心中,就像綻放出了一道光,突然驅(qū)散了所有陰霾。
他激動地抓住了李蕭的肩膀,說道:“不,我們都還沒輸?!?p> “你……有什么辦法嗎?”
“將軍,借我一匹快馬。”林昊看了看天空,急忙說道。
李蕭果斷拒絕了:“不行,要去也是我們一起去,一個人起不了作用的。”
“不是這樣的,將軍,”林昊原先沮喪的臉上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我只是去看看,曾經(jīng)撒下的網(wǎng),是不是已經(jīng)有動靜了?!?p> ……
咯咯咯~
李阿杜從夢中驚醒來,全身的倦意使他不想起身。他昨晚熬到了很晚,忙著給昨晚來的那伙人安排住處,沒有睡好。
而且大清早的他們就開始行動了,外面的吵鬧直到剛才才安靜下來。
唉,那伙人終于是走了……
李阿杜勉強坐起身,現(xiàn)在差不多到了工作的時間了,他必須出去置備物品,不然就會被老爺責罵。
他剛打開門,一個身影突然閃了進來,來沒等他反應過來,門就被那人拉上了。
“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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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老龔
前方路還坎坷啊。 接下來就是驚心動魄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