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如潮水。
大學四年的回憶，到底還是觸動了謝云逸那顆倔強的心。
陳梓濤叫他去燕京，說實話，他有些心動！
除開感情友情因素，他需要另一重身份來偽裝自己，這是最主要的。
而這次的邀請也許就是個好機會。
“老大，老四，不是我不去??！我這邊請假要走流程等批準，估計要去也只有等到大后天才能去...”
三天時間，采購公司發(fā)的東西會陸陸續(xù)續(xù)到貨，無論是高速離心機還是那五噸高純硅的使用都離不開謝云逸。
或許高速離心機的組裝、佳宇采購的各項材料依靠佳宇能搞的定。
但高純硅這東西是要拿給鯤生產，沒有他在場，怎么把東西給鯤？這玄學一般的傳輸機制可沒有“預設傳輸”這個模式。
他要站在五米范圍內，保持電腦開啟的同時在他腦海里還要同意才行！
“老三，今天三號，那我給你定七號中午的票？”
“老大，這七號是周四??！周四我們不是要去參加燕京召開的民營火箭企業(yè)會議嗎？...”
“嘿...這...差點忘這茬了！那老三，要不這樣，我把機票定在六號中午吧，你等下把身份證號碼發(fā)我下?！?p> “老四，內個內個什么來著...對，阿五他跟你說他是幾號過這邊來著？”
“八號！”
“那過來碰頭再聊吧，我和老四要先去藍箭在燕京的總部了，約了他們的經理。”
“那行，先就這樣吧！”
掛了電話之后，謝云逸輕輕瞇了幾分鐘后他又強打起精神來。
現在又到了斗智斗勇的時候了！
謝云逸在腦海里默念一句“開啟超空間連接器”。
只見在另一個房間中放置在辦公桌上的一體機屏幕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
“靠靠靠！這是誰又回來了！我猜你這次是有新的東西帶回來了嗎？”
當鯤看著謝云逸一身防輻服著裝時明顯一愣，電腦畫面中機器人瞪大眼睛的模樣完全能讓人直觀感受到鯤的驚訝。
“喂喂，你這是怎么了？你們那邊難道還要你們出去干什么粗重活？”
“還是你們的星艦撞到什么奇怪的物體了？”
謝云逸的疲憊不是裝的，但這身衣服卻是特意買來忽悠鯤的！
謝云逸歪了歪脖子，然后緩緩摘下頭盔，衣服，最后再蹬掉厚重的褲子。
他沒有好臉色的扭動自己的雙手仿佛自言自語道：“別提了！我們登陸了，上面說未來這一百年我們都要在這個星球生活！因為各種急需的物資需要補充，部分科研需要在有重力的地方才能做...”
啪——
謝云逸打了個響指，燈便關了！
“那我的十摩爾氫呢？”
“放心！少不了你的！我們現在已經登陸了，在外星球上回去就給你！”說著，黑暗間漸漸有了一絲光線。
一束光投射到墻上，墻上瞬間出現了一顆星球！
放現在任何一個人眼里，都能知道它的名字——月球。
但鯤不知道啊！
“這顆星球是我所登陸的行星的一顆衛(wèi)星，據機器人大隊數據顯示上面有氦3儲量超過一百萬噸！可惜我沒有機會上去...”
這個月球的3D模型是謝云逸在論壇里面征集到的，大小超過兩個G，月球上的月隕坑細節(jié)還原得非常逼真。
這個模型原本在剛開始忽悠鯤時就要拿出來的，結果這家伙一聽到氦3這個詞過后立馬就放棄了矜持把樓蘭號丟了出來！
本著利益最大化，當時這圖就沒放出來。
“怎么可能上不去！樓蘭號不是給你了嗎？！”鯤急的快要從電腦屏幕里蹦出來了。
站在謝云逸的位置上，就能清晰看到鯤的腦袋一直是貼在顯示器上的，兩只碩大的電子眼快要跳出來了一般，幾乎都占了整個27寸屏的八分之八十區(qū)域。
“燃料不夠??！”
“你們那里使用的是什么燃料，我把飛船的引擎修改成能使用你們的燃料...”
“我說鯤啊，你是不是傻啊，我要是有那個權限就不會成第一批被調到行星‘監(jiān)督’機器人開荒了好嗎？”謝云逸嘆了口氣裝作眼睛都睜不開了的樣子，疲憊著輕聲道。
要是讓你知道我們的燃料了，你豈不是一下子就能推斷出地球的情況？
鯤眼睛忽然不貼屏幕上了，它整個機械身軀忽而變成流體忽而變成氣態(tài)云物質緩緩在屏幕中飄動著。
“那你的意思？”
謝云逸低下頭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道：“把金屬氫制造技術和制造設備都給我！這樣我自己可以生產...”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謝云逸很清楚它會這樣說，于是他憋出一副苦惱的表情說道：“怎么不可能了？”
“...”
看著謝云逸從苦惱到楚楚可憐，眼神轉變之迅速，鯤始料未及之下便悄悄撇過頭，最后干脆變成了無形的空氣分子游離消失于肉眼中。
鯤這家伙意外的對這種表情、眼神感覺到惡心！謝云逸只能故技重施，嘗試下還能不能再獲得些意外的好處。
哪怕得不到金屬氫的相關制備技術，再榨取一套機器人工廠也是OK的??！
他這樣想著，根本沒有絲毫負罪感，why？
這種惡心人工智能的方式是跟鯤學來的！想想剛開始還未察覺到超空間傳輸的規(guī)則時，被疲憊、睡眠不足支配的恐懼。
某些事情上，謝云逸可是很記仇著呢。
鯤消失了！從這邊看過去只能看到對方那銀白色空蕩蕩的空間。
看著鯤隱匿了行蹤，謝云逸便收起了之前那惡心鯤的表情，嚴肅道：“鯤！我以萬戶星艦文明最遵守承諾的成員給你一個承諾，我謝云逸愿意以開采出來的一噸氦3作為報酬，作為金屬氫制備技術、制造裝置的交換條件?！?p> 謝云逸的話說的鏗鏘有力，和剛剛那軟綿綿的疲憊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說完大約過了一分鐘，空曠的空間中才緩緩傳來聲音。
“你們文明真是奇怪的文明！怎么進化出這種神奇能力的？情緒說變就變，還是說你們萬戶只有幾萬個體？”
“你們文明莫非現在一直沒遇到過什么大災難吧？”鯤的聲音依舊略帶病態(tài)，中性十足。
“那在你見過的文明中，你認為什么樣文明進化成什么樣子才不奇怪?。侩y道災難才是一個文明進化的源泉？”看著鯤再次出現難得說了點無關話題，謝云逸趕緊追問了句。
也許是憋得太久沒說話，鯤這次居然奇跡般地回答了。
“愚蠢！文明的進化根本沒有奇怪不奇怪這種說法，同一個文明在低等文明時期、中等文明時期、高等文明時期做同樣的事得出同樣的結果，期間的情緒、意志絕對存在差異！但那也是整個文明意志、情緒存在的差異，而非個體！這樣的文明才是宇宙文明的主流?！?p> 難道個體與個體之間就不該有差異？那還要DNA盤曲折疊天天干活，不消耗ATP??？
謝云逸驚了！只是他的震驚表現在內心深處。
不排除鯤故意這樣說的，但這樣的錯誤引導有什么好處嗎？要知道就他目前對鯤的了解來看，這家伙從來不做沒好處的事。
“喂，那文明個體如果不存在差異了那豈不是和機器人一樣了？”
“你見過的文明都是這樣主流的么？”
“喂喂——”
鯤吐槽完之后就不再開口，無論謝云逸怎么詢問。
至于這家伙自從學會了人類的思維模式之后，傲嬌屬性時而發(fā)作，一些值得研究的信息很自然地便會被吐出來。
這都是謝云逸的陽謀！
人類的劣根性就在于喜歡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換句話說就是過分裝逼！
有能力的人雖裝逼不明顯，但逼格仍然健在，只是根源藏的很深，一般人發(fā)現不了罷了。
而鯤學了人類的思維模式，還一度在那里自認為不錯。
你看，這就是一個好的開端了嘛！
也許得不到你的技術，但信息多多少少你還是會吐出一些！拼圖不是一下子就能完成的，耐心等待，慢慢拼！狐貍尾巴總會有翹過頭的一天。
“你答應不，一噸氦3換制造金屬氫的設備，在我們這里的一噸等于二十五萬摩爾哦！”
其實一開始鯤并沒有摩爾這個概念，它所在的文明擁有一套自己熟悉的計量單位，但為了遷就謝云逸這個“原料供應商”，就使用了摩爾質量這個計量單位。
鯤沒有回答謝云逸的話，仿佛在思量，又仿佛在等待，消磨謝云逸的耐心。
“你給我十噸氦3我給你十萬噸氫2（氘），如何？”鯤似怒似笑的語氣略帶嘲諷，也不知道是嘲笑謝云逸還是自嘲。
鯤很少調用感情模塊來說一些廢話，大概是會額外消耗能量的原因！
謝云逸不確定這點，但他明顯可以從剛剛的這句話的言行中解讀出鯤在金屬氫這個問題上的近乎偏執(zhí)的堅定態(tài)度。
鯤會欺騙人，這是真的！
但它說的十噸氦3換十萬噸氘，如果是真的，那這就有幾個值得讓人深思的問題了。
其一，是否在氦3的使用上，鯤所在的文明有更為匪夷所思的使用方式，足以讓十噸氦3轉變?yōu)槭f噸氘？
其二，十噸的氦3，是鯤啟用飛船某些設備的前置條件，鯤的飛船內本身還有能源，只是它現目前陷入了啟動能源不足的僵局！一旦啟動，那它就不再是自稱“被困在時空亂流中的艦載人工智能”了？
其三，鯤根本就是在偽裝！
它身體分子霧化的形狀...這又意外地表現了它的糾結、遺憾！
鯤一直沒有說話。
謝云逸也沒有開口，他面無表情的轉身便走了，走出五米長寬的黑漆漆房間后，27寸一體機屏幕便緩緩熄滅。
散去了那微弱的光線后，空蕩蕩的玻璃隔間只有投影儀仍然在墻角一絲不茍地工作著。
“八哥，把東西搬進去！”謝云逸閉著眼睛揉著額頭對空氣喊了聲，然后便一屁股坐到了最近的沙發(fā)上。
柔和的燈光緩緩打開了，剛從黑暗房間出來，人的肉眼需要一個短暫的適應期。
兩支氫氣儲罐赫然從白色墻體中彈出。
“先生，八哥的最大托舉重量為六十千克，兩支氫氣儲罐均為一百千克...”
“如需搬動大件物品，請授權佳宇調動液壓起重臂！”
“同意授權！”
隨著謝云逸的授權完成，整個房間的白色天花板忽然打開了。
這個世界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謝云逸對自己臨時居所在結構上進行了怎么樣的偽裝改變。
緩緩打開的白色天花板就像第四代戰(zhàn)斗機的內置彈倉打開一般，其內部是慢慢的機械、電子電線結構線路在柔和的光線下清晰可辨。
整個房間，包括承重墻都被謝云逸更換成了鈦基合金，也許使用的合金材料比不上現在還被滯留在HN空科所的返回艙，但它的承重能力絕對遠超與承力墻同等大小厚度的鋼材。
一只巨大的機械臂幾乎貼著謝云逸的臉在天花板內的滑軌上勻速滑行著。
“?！?p> 轉過彎的機械臂五指攤開以不可思議的角度輕飄飄就抓起了兩百公斤的儲氫罐很快就放進了一體機所在的房間。
一切回歸于原位！
如果不是挪動過位置的茶幾，如果不看佳宇那里的后臺運行數據，誰又能知道這里剛不久發(fā)生了什么呢？
謝云逸再次踏入放置一體機的房間后，一體機屏幕漸漸又亮了起來。
謝云逸看著顯示屏里的鯤，直接道：“兩百公斤氫換兩百噸金屬氫！”
剛剛謝云逸想了很久，一直想不通鯤隱瞞了些什么！
以前鯤從來沒有什么底氣嘲笑他或者自嘲。
按理說，既然它剛剛敢說出“給我十噸氦3我能給你十萬噸的氘”，那肯定有能力把玩“質量守恒，質能守恒”之類的定律！
習慣用結果去反證過程的謝云逸干脆就不想了！
擔憂，有！但是莫名其妙的擔憂只會擾亂人的思路。
因此謝云逸就干脆就走下這一步，等鯤的反應！此時此刻想必鯤那里也應該在思索他的目的...
以前，謝云逸對輕元素的給予量都是有控制性地給，氫氣一直都是十克十克的交易給鯤，這次，一次性給的超出它預期這么多，它會怎么選擇呢？
金屬氫放在兩方的交易物中，是第一次！
之前的消耗一直都是樓蘭號電子產品的日常運行和登月、返回時的消耗，因此對于這種傳說中的“清潔能源”謝云逸并沒有太多感官。
但有你的“十噸氦3換十萬噸的氘”，那就別怪我當真了！
而且我也不要你十萬噸，就兩百噸吧。
“你會怎么做呢？”
“說句話！行還是不行！不行我就拉走了！”謝云逸看著顯示器里的機器人鯤說道。
鯤的電子眼有些閃爍不定。
“給我二十公斤，我給你二十噸！”
謝云逸的眼神從一開始的玩味瞬間變得難以置信起來！
“好！”
謝云逸張了張嘴，打顫的牙齒勉強打開擠出了這個字。
他的心在猛然顫動著，仿佛下一刻鯤就會從屏幕里跳出來了一般。
結果大概出來了。
在此以前謝云逸從沒有覺得試探沉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