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深淵說，我有求必應(yīng)

　　他確實不怎么喜歡‘這個世界’……

　　從什么時候開始產(chǎn)生憎惡呢？

　　盤腿坐在方陣中的人，已經(jīng)停止了繪制，開始執(zhí)行召喚的第二步。

　　祭品毀滅一切的渴求。

　　按照杜周的記憶，像加里他們這樣的深淵狂信者的做法是讓祭品對他們產(chǎn)生憎恨，然后擴(kuò)大這種憎恨，就會成為毀滅一切的渴求。

　　被獻(xiàn)祭者初期還會短暫地留有自己的部分意識，很容易將深淵的毀滅行動當(dāng)成他們在攻擊自己憎恨的人，然后進(jìn)一步泥足深陷，徹底與深淵融合。

　　說實在的，穿越到奧比西斯，杜周自覺自己的日子還是過得很不錯，至少沒法產(chǎn)生什么毀滅一切的渴望。

　　但召喚深淵，需要憎惡世界的情緒。

　　提到毀滅世界的話，會想起什么呢？

　　幼年時，父母爭吵暴怒的臉？互相扭打得鼻青臉腫的模樣？

　　那可笑的姿態(tài)實在是讓人想不起憎惡，只想放聲大笑。

　　【周周啊…今天起和爺爺奶奶住好不好？】

　　牽住他的溫暖的手，和漸行漸遠(yuǎn)的兩道從未回頭的背影。

　　這也并不是憎惡。

　　只是希望一切都是虛假的噩夢。

　　只是希望虛假破滅，真實和美好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渴求。

　　那么，逐漸空曠的老屋，躺在病床上不再睜眼的老人，將他拒之門外的一切，憎惡嗎？

　　當(dāng)然是憎惡。

　　但這憎惡卻沒能持續(xù)下去。

　　被鄰里強(qiáng)拉著打了火葬場的電話，遇上了做司機(jī)的老大哥。

　　【你這……你家里的大人呢？】

　　【唉，到都到了，總不能把老人家丟這兒吧？錢我先給你墊了，這是我電話號碼，你可記得還我啊！】

　　【畢竟干殯儀，火化什么的，講究個積德行善也沒什么不好?！?p>　　對……憎惡之前，要把欠人的錢還清才好。

　　【哎，這錢我不急著要，你不打算讀書了？我朋友那邊剛好招工，要不要去看看?！?p>　　在工廠還清了錢，在網(wǎng)吧學(xué)會了打游戲，喜歡上攻略游戲的感覺。

　　打游戲的時候，似乎就覺得，自己從這個世界上脫離了。

　　工作，打打游戲，寫寫游戲攻略，生活總是在慢慢變好。

　　除了又一次出現(xiàn)在老屋，突然對他關(guān)心起來的男人。

　　當(dāng)然，這個舉動莫名其妙的男人只是出現(xiàn)了兩三天，然后又消失不見。

　　留下被借貸公司打爆電話，堵在路上的他。

　　【杜冘還不出錢，換他兒子還也是一樣的！】

　　自此之后，那個男人的電話，再也打不通了。

　　太過理所當(dāng)然，太過順理成章，甚至無法怪罪別人，只能怪罪自己愚蠢。

　　那個時候，唯一能聯(lián)系到他的，大概只有曾經(jīng)幫過他的司機(jī)大哥吧？

　　【阿周，最近你家老屋有個女人一直在打聽你的消息，說是你的母親?！?p>　　為了躲債，四處流浪的他，當(dāng)然只好拜托司機(jī)老哥稍微照看一下爺爺奶奶的房子。

　　【阿周，你謹(jǐn)慎些，丟下你那么多年，突然來找你，肯定沒好事?！?p>　　他說，他知道。

　　然后在躊躇了兩個月后，回了老屋。

　　只是想遠(yuǎn)遠(yuǎn)地看一眼，卻被女人拿著他小時候唯一一張照片，一個個問人的景象戳中了一下。

　　猶豫著打了招呼。

　　說實話，女人比男人更細(xì)心，也更有耐心，足足兩個月后才顯露出自己的真實目的。

　　老屋要拆遷。

　　上過一次當(dāng)?shù)哪贻p人，當(dāng)然不會上第二次當(dāng)。

　　只是他沒想過，曾經(jīng)爭吵扭打丑惡到不堪入目的兩個人，還能復(fù)合，而且將他告上法庭，為了爭奪兩個老人留給他的唯一東西。

　　原來他們早就又混在一起了，男人三番五次進(jìn)入老屋，也沒找到房產(chǎn)證明，又知道自己曾經(jīng)坑過那個年輕人，不會被他信任，就去找了過得同樣不如意的女人。

　　畢竟世上只有媽媽好。

　　說不定，一哄就哄到手了呢？

　　他為什么沒聽老哥的話呢？

　　最終老屋要拆，也并不完全屬于他了。

　　【唉，不知道說什么，來，喝酒?！?p>　　似乎所有的東西，都在離他而去。

　　憎恨嗎？

　　當(dāng)然是，憎恨??！

　　為什么不能憎恨？

　　突然朝他沖過來，明顯踩了油門的車，以及推開他，被車卷進(jìn)去的老好人。

　　以及毫無能力，被輕松追上，碾進(jìn)車輪的他。

　　為什么不能憎恨？

　　如果可以，如果有力量，他所思所想，就是撕碎，破壞讓他失去珍視之物的所有東西。

　　如果擁有力量……

　　他當(dāng)然也會想要破壞世上的一切！

　　無論是笑嘻嘻面對他，指指點點的孩童，還是用憐憫，或是看未來的社會渣滓眼神注視他的老師！

　　無論是爭吵扭打的男人和女人，還是后來扭曲了面孔，微笑著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男人和女人！

　　無論是背著他，安慰他的老人，還是最后剩下的那一捧摻雜碎骨的骨灰！

　　無論是將他拒之門外，議論紛紛的遠(yuǎn)親，還是最后被碾壓得不成樣子的尸體！

　　所以說世界到底，為什么不可以被毀滅？！

　　將所有的一切都……破壞殆盡的話，憤怒，痛苦，悲傷，絕望……也就不會存在了吧？！

　　被培育出的憎恨的火苗開始搖曳，中心似乎出現(xiàn)了一絲黑色的影子，扭曲流動著。

　　被憎恨生成的坐標(biāo)，在召喚著深淵。

　　進(jìn)行著只有誕生才能毀滅一切的悖論呼喚。

　　被迷惑的深淵卻堅定不移。

　　只有誕生才能毀滅一切。

　　因為沒有起點，就無法步入終焉。

　　所以在憎恨中誕生吧！

　　所以在呼喚中降臨吧！

　　所以在毀滅的渴求中予于力量吧！

　　被水和巖漿充滿的地下，有一屢恍恍惚惚的黑霧在空間中穿梭而出，緩慢地降落下來。

　　試探著覆蓋在憎恨的祭品身上，將他的一切都逐漸融化。

　　無論是寫滿了召喚符文的身體，還是一頭不打理就不太整潔的頭發(fā)都被融化進(jìn)飄飄忽忽的黑霧之中。

　　連帶一些怪異的難啃的部分，也一并融化。

　　像是臉頰上的契約，平等契約，封印住精神的水層。

　　本應(yīng)該沉浸入憎恨的精神卻在水層融化的瞬間竄動起來，直奔閃爍著光芒的部分，一頭扎進(jìn)了黑霧暫時無法企及的地方。

　　而這期間，水神和火神的殘余力量卻毫無異動。